立马就将人挖到了自己的厉扬布庄,给**带有闵绣的布帛。
说来也奇怪,好歹人是从成衣铺聘走的,厉时涧也不是豪横无理的人,自然也派人带了银子去知会老板。
结果老板银子收了没两天,连店都不开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街坊反馈是去别的地方开店了。
现在想来确实怪异。
他把这事也如实跟季朗说了,自然也带了自己的猜疑。
季朗听完,毫不意外,居然还笑了:“时涧啊,你真是上赶着让人套。”
厉时涧不说话了。
“下雨、换衣、偶遇。”季朗每一个关键点都给他提了出来,“明知道会下雨,你当时为什么要出去?又不带伞。还有,你不是一向非量身定制的衣服不穿的么?”
怎么那天偏就走进了那家成衣铺?
厉时涧咬着下唇,仔细回想。
季朗也不催他,手指敲着桌台,四周打量着,他也在思索这幕后之人是想要向他传递什么。
绣娘是外来户,没有户牒,厉时涧本来要给她做一个,还没办下来,这就出事了。
又没户牒,事儿小,没人往上报,大理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接这活了。
季朗觉得厉时涧是真缺心眼,户牒都没有的人敢往自己铺子里放。
要是敌国的奸细之类的,就算有厉相在,也得费一番功夫解释。
他这么想也是这么跟厉时涧说的。
厉时涧玩乐惯了,整日无忧无虑哪想这么多,又是委屈又是窝趣的,还花了不少钱。
绣娘还匍匐在地上,衣着完整,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口,脚边倒着绣凳。
绣绷平平稳稳的搁在她侧后方,就这姿势的摆放来看,像是绣娘正绣着闵绣,准备起身去干什么事,然后摔了一跤,带倒了凳子。
季朗俯下身,静静的观察。
绣娘的右手微微蜷缩,压在小腹,另一只手伸向前方越过了头顶朝着门的方向。
季朗伸手,木栖意会的递上手巾。
季朗手指黏着手巾去拨绣娘的右手,因为对方捏得死紧,一时半会竟是打不开。
木栖上前,两人合力拿出了绣娘手上握着的东西,然后,两个人都……表情一言难尽。
“怎么了?”厉时涧也好奇的凑了过来,一看清搁在季朗手心的东西,嘴角抽抽,“这是个什么鬼?”
绣娘手心死死拽着的是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个和尚一把刀。
和尚、刀,什么意思?
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和尚在寺庙,刀呢?是说杀人的人藏在寺庙吗?
几人想了想,也没弄明白。
季朗吩咐下去,让仵作来验一下尸体。
房子里没有打斗的痕迹,绣娘身上看起来也没有其他伤,初步看来像是熟人作案。
木栖也问了周边百姓,亦是没有看到其他人进入过。
季朗也不多呆,其他线索就交给仵作。
他转向厉时涧,扇子点了点他的额头:“长点心,最近咱俩都安分点。”
厉时涧应了声,喏喏道:“不见得你就能安分得下来。”
季朗听见了,倒是笑了:“确实,我还有事,这边的善后就交给厉少爷了。”
厉少爷直接把他踹出了布庄。
*
日落西山月渐显,风吹草木人欲还。
季小殿下踩在夕阳映红的马道上,穿着低调的学宫服,一手拎着腊肉,一手拎着芹菜。
他是真的一刻都不曾消停。
木哈跟在他侧旁,一边为他打着扇,一边小声的叮嘱着。
看这方向,又是去南巷子。
就这两日正阳城里的闹市,直接从正街换到了南巷子,始作俑者就是这位皇家公子。
他到棚户区的时候,那位周公子正在给薛老板写字。
说是写字,不若说是写话本段子。
毕竟周公子还是要吃饭的,他那穷徒四壁的家已经没有可以当掉换钱的东西了。
薛老板有地儿讲书,有口能说,就差一些新鲜的本子讲予人听。
两人各取所需,倒是合作无间。
薛老板率先看到季朗,撞了撞周钲的胳膊:“周公子,今儿天也晚了,就找到这里。”
周钲莫名其妙:“可是你给了银子……”
银子给了,事儿还没做完,这可不像薛老板的风格。
薛老板摆摆手,笑得谄媚:“也不多,明儿你空了再补上即可。”
他拍拍手上的简易本子,上面的笔墨还未干透:“这些这几日够了,我再润色润色还能再撑些时日。”
敢情,他这写的是大纲?!
周钲也不点破,笔墨一收,抬眼就看到了两手拎着生食的季小殿下。
季朗见他望过来,朝着他露出牙齿灿然一笑,还隔着二十来步的距离就嘭的一声跪了下来。
木哈整个人都呆了。
周围的人像是被摁了暂停键。
周钲:“……”有一种不是太好的直觉。
两人隔了一条街对望,一站一跪。
周钲眉心抽动:“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么跪得如此轻易?”
“我拜先生为师,有何不能跪?”
季小殿下坦荡荡,“束侑之礼乃自古言传的圣礼,拜父母是知恩,拜夫子是重道。知父母恩,家庭和谐;重传承道,事业兴旺。”
“好!”他话音刚落,周边爆发一阵如雷般的掌声。
季小殿下得意洋洋的昂着头,“今儿个各位街坊邻居就给我做个见证,我季朗在此拜周钲为老师,授我以诗书礼仪及为人之道。”
周钲只是远远的看着他,睫毛轻颤。
少年一袭灰白长袍,素净清爽,收敛了锋芒,却依旧遮盖不住这个年龄该有的意气风发。
夕阳的红光洒在他身上,曳出一地光影交错的气脉。
季朗见他愣愣的不说话,膝行着往前靠近。
周钲看着感觉自己胸口疼,连忙抬手:“停。”
他缓了口气,“你先起来!”
好歹是个皇长孙,这么膝行跪拜,他实在受不起。
“先生是答应了么?”季朗只是停在原地,并没有起身,隐形的逼迫。
周钲放下手中的笔,“你先起来。”
季朗不动,势有他不答应他就不起来的意思,面上依旧笑意融融。
周钲也不动,面容平静,两人就这么静立着,互相比着犟的程度。
木哈见状先撞了撞自家主子,小声提醒:“殿下要知进退,切不可逼人太紧,松弛有度。”
季朗听劝,果然起身,奈何跪久了腿麻,还没站稳,双膝自然的回跪了下去,这一次没控制好力道,跪得有点重,膝盖骨都痛了。
可是,季小殿下什么人?断不肯让人看出他的窘迫,呵呵笑了两下,不但挥开了木哈的手,忍着痛站了起来,身正影直。
周钲视线在他膝盖上停了两秒,眼角含着笑,看破却不点破。
他转身往家里走,“进来吧!”
季朗眉开眼笑,孩子似的大步跟了上去,走起路来甚至有些踉跄,手上的芹菜都快甩上天了。
周钲没收他的“束侑之礼”,转手递给了木哈,然后压着季朗坐在家里唯二的椅子上。
季朗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表情有点呆。
周钲在他的脸上刮了下,笑唾道:“傻子样。”
他在季朗面前蹲下身,挽高了他的裤脚,露出膝盖。
季朗没想到他这动作,有些不习惯的挪了挪:“你……”
“别动。”周钲抬眸看他一眼,含着警告,随即认真的察看他的膝盖。
夏季的衣服薄,没什么缓冲,季朗那一下跪磕下去,他看得真切。
果然,膝盖红肿了起来,还带着淤青。
周钲用杯子装了冰凉的井水,搁在他膝盖处滚转,嘴里骂道:“都快弱冠了,还小孩一样。”
他垂着头,眉眼温和,卷翘的睫毛盖住了眼中的情绪。
膝盖凉意阵阵,季朗心中暖阳高照,嘴角的笑快挂到耳后了。
他喜欢把他当小孩,那他就当个小孩。
气氛无比和谐,木哈一手芹菜一手腊肉,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季朗以为自己这不经意的一出跪拜能够坚定周钲的选择,心里暗自得意,却不想周公子给他处理了伤处后,冷冷清清的驱人出去。
季小殿下把着门:“周钲,我是认真的,诚心诚意请你当我夫子。”
周钲掰着他的手指:“你都快20了,哪还需要什么夫子?”
“要的要的,你看我现在都还做不出一首完整的诗。”据理力争还得是季小殿下。
“我一没功名二没才学,考学节节败,当不起你的夫子。”周公子掰开了手要关门。
季朗脚抵着门:“人才在民间,先生写的话本传唱市井,热度居高不下,也是才高八斗他人不及。”
“……”周钲听到这里有点尴尬了,狐疑的盯着他,“你知道我写的什么吗?”
这个……季朗真不知道。
周钲不再关门,进了屋,把窗边案台上的书本拿了过来,直接递给季朗。
季朗看了看他,接过翻阅。
“墙角数枝梅,入窗洒秋霜。晚来风兼雨,软玉帐中倚,绛绡冰肌莹,酥香合·欢情。相叠密无缝,细听声儿颤……”①
这是……艳诗……季朗看得面红耳赤,抬眼看向面前人。
周钲神色坦然,挑眉以对。
①瞎写的,大家轻点喷。
里面的艳.诗是自己瞎写的,看看就行,莫要细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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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个和尚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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