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抵达”时唯一的感知。
没有声音，没有光线，只有意识在虚无中漂浮的失重感。
随即，尖锐的鸣响刺破这片虚无，像是生锈的齿轮被强行转动，077那带着点电流杂音的嗓音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断断续续，仿佛信号不良：
【滋……世界坐标锚定……身份载入……《黄土里的金铃铛》……】
【宿主：林砚（当前身份：林瑾）】
【身份背景：赴西北苦水村支教大学生……】
【核心任务：窃取目标人物‘谢寻’所承载的情感——‘信念’……】
【警告：世界规则压制……部分记忆模块……滋……为确保任务稳定性，已临时屏蔽……】
林瑾是被颠醒的。
骨头架子都快给晃散了，屁股底下的铁皮车斗哐当哐当响，像是下一秒就要散架。他睁开眼，先灌了一嘴沙子。
“咳！呸呸！”他撑着车斗边沿坐直，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的黄。
土黄色的山，土黄色的坡，连天都蒙着一层黄扑扑的灰。日头毒得很，晒得他露在外头的胳膊火辣辣地疼。
这就是苦水村？比他想象的还磕碜。
脑子里嗡嗡的，077那破锣嗓子交代完任务就没了声，只留下两个硬邦邦的词儿：谢寻，信念。
至于上个世界是啥样，他丁点儿都想不起来，像是被人拿板砖拍了后脑勺，干净利落。
他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有点烦躁。这鬼地方，能养出什么“信念”？
拖拉机上除了他，还有几个老乡，裹着头巾，脸膛黑红，蹲在角落瞅他，眼神直勾勾的，带着点儿看稀罕物的好奇。
林瑾没搭理，把脸扭到一边。
车斗晃荡着进了村，停在个土场子上。一个看着像村干部的老头小跑过来，脸上堆着笑：“是林老师吧？一路受罪了！我是村长，姓李。”
林瑾跳下车，腿有点麻，踉跄了一下。李村长赶紧扶住他，手劲儿不小，掌心糙得像砂纸。
“没事。”林瑾抽回手，拍了拍裤腿上的灰。这身板，也太不经造了。
“学校在那边，谢老师正等着呢！”李村长往前一指。
林瑾抬头望去，村子东头有个矮坡，坡上两孔破窑洞，门口好像挂着个啥东西，风一吹，晃悠着反光。
谢老师。谢寻。
目标就在那儿。
他拎起行李包，跟着村长往坡上走。土路坑洼，深一脚浅一脚。
没走几步，就听见旁边院子里传来一阵哄笑，夹杂着不干不净的浑话。
“哟！瞅瞅！城里来的小白脸儿！”一个粗嘎的嗓门响起。
林瑾眼皮都没抬。
一个穿着跨栏背心、露出黝黑精壮膀子的年轻男人堵在路中间，双手抱胸，斜着眼上下打量林瑾，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嫉妒？
他身后还跟着俩差不多德行的跟班。
“马铁柱！你又胡咧咧啥！这是新来的林老师！”李村长脸色一沉，呵斥道。
马铁柱嗤笑一声，往前凑了两步，几乎贴到林瑾脸上，一股汗味混着土腥气扑面而来：“老师？就这细皮嫩肉的样儿，能教个球？别风一吹就倒了，还得让人伺候着！”
他话音没落，伸手就想来捏林瑾的胳膊。
林瑾眼神一冷，刚要有动作。
“马铁柱。”
一个声音从坡上传来，不高，甚至有点平淡，却像块石头砸进水里，让马铁柱的动作瞬间僵住。
林瑾循声望去。
窑洞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个子很高，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裤子，裤腿挽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
上身就一件旧汗衫，肩膀很宽，撑着有些松垮的布料。他手里拿着个锤子，像是刚在修什么东西。
脸是好看的，那种被风沙磨砺过的硬朗的好看，眉骨高，鼻梁挺，嘴唇抿成一条线。皮肤是健康的麦色，额头上带着汗，在日光下亮晶晶的。
但他那双眼睛最抓人。黑沉沉的，像村后头那口深井，看着你的时候，没什么温度，却很有分量。
这就是谢寻。
林瑾心里啧了一声。这目标，看着就是个硬茬子。
谢寻没看林瑾，目光落在马铁柱身上：“你的活儿干完了？”
马铁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刚才的气焰蔫了一半，梗着脖子：“关、关你屁事！”
“滚回去。”谢寻说。还是那个调调，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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