啮齿类动物的咀嚼和打洞能力都非常强悍，乃至整个工业区都没有留下一袋可使用食物，唯一该庆幸的是没有引起大范围的自然空间场异变。
全面轰炸之后，解西泠带人清理出这么一层工厂二楼，兼具了地板悬空和外壁光滑的特点，让人勉强能睡个好觉。
不过真正躺着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为了变出炸药放血太多的元卓中，还有一个是仍处于半昏迷的阿金尼。
三辆车资源损失大半，把食物储备分给八个幸存者后，余粮肉眼可见的紧张。解西泠劈手抢下孟锡分给幸存者的压缩肉干，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解院长。”他这张脸总是出现在公众萤幕，认识他也不奇怪，说话的是一个走地鸡破壳虫，“您在基地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的。”
“哦？”他转向这个人，鼻梁上戴回了那副眼镜，眼梢微微翘起，那人似乎受到了鼓励。
“你说过，军人以保护民众为天职。”
解西泠点点头：“我是说过。”
后面杨苗已经站了起来，孟锡这个两头奶妈当得憋屈，生怕她惹事，赶紧打手势让丫头坐下。
那人抬手一指阿金尼，根本控不住语气：“那他为什么还在这儿？全身伤口溃烂，异场值怎么可能不受影响，还不戴抑制器，等会坍缩了怎么办，我们全得死在这儿！”
感受到解西泠沉下去的气息，孟锡顶着其他队员恳求的目光拽了拽他袖子，果然是墙头上惹爸爸火上浇油，解西泠冷脸张口。
“杨苗过来。”
乖闺女蹭着冷汗挪过去。
“你是哪个部队的？”
“报告，HD916护卫队，解院长亲自调度，不隶属于任何军方。”
那人脸白了一半。
“HD916的规矩是什么？”
“救人不成先救己，活着就是天下第一！”
原本紧绷的氛围愣是被这一嗓子喊没了，左榕今天晚上格外沉默，此时守着元卓中，差点没忍住笑，被一记眼刀硬生生憋回去。
解西泠懒得理手下这些兵痞子：“因为你的调度失误，导致卓中技能严重消耗，阿金尼昏迷，晚上别吃饭了。”从呆滞的杨女士手中抽走半包蛋白粉，解西泠一手搭住走地鸡的肩膀，平素风流甚至稍显柔弱的躯体竟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破壳虫一下被摁到地上。
“至于你们，作为未来行军道路上持续的累赘，”那种外交发言人标准笑容彻底消失了，一缕光从红瞳射出，所有人的灵魂都如受重击，“最好还是有一点自知之明。”
杨苗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点不对，因为救人而导致队友受伤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至于动这么大火气么？还有那个阿金尼，什么叫“导致阿金尼昏迷”？！
倏一下和左榕对视，对方回给她一个询问的表情，只看见杨苗悲伤地摇了摇头，对着左榕头上的青青草原念了句阿门。
角落里，拿废弃的机床架勉强隔出一小块昏暗空间，把预留出的高营养食物和肉干放到一起，解西泠锁上了这只阿金尼专属小金库。
“怎么样？”
“不怎么样，免疫系统混乱，自愈合速度极慢且失血过多。”孟锡只说到这里，他的意思很明确，在现有的医疗水平下，仅凭几支抗生素，这小家伙凶多吉少。
解西泠少见地捏了捏眉心，语气依然没什么变化，拿过阿金尼的书包。“他抢出来的药呢？”
“都被老鼠咬过了，他敢吃我还不敢给。”孟锡无奈摊手。
这里的条件实在艰苦，估计沦陷前包头工也没想过善待员工，以至于连一间能用的浴室的都没有，孟锡眼睁睁看着解西泠拿残血淋淋的手抹了一把头发，震在原地。
“你是军医。”良久，解西泠开口。
“我是狙击手。”
“好，狙击手军医。”
自从离开博士出来，孟锡已经很久没在解西泠身上看到一种颓唐，一种对生命肉眼可见地逝去的悲哀和无助。他转头看着阿金尼软绵绵的白发，那双耳朵已经耷拉了下去，由于背部大面积的伤口溃烂而只能侧躺，即使如此也依旧全身蜷紧，保持着随时打挺而起的姿势。
他拿自己实在不算很精湛的医术反复思量了片刻，终于开口。
“如果非要做点什么的话，西泠，他需要血。”
没有鉴定分析仪或者抗A、抗B试剂，很难准确测出阿金尼的血型，不过杨苗作为破壳虫随身携带替换抑制器，里面楞是有微量的抗A用来检测。
大功臣杨冬青上交抑制器的时候一脸长吁短叹，除去值夜班的左榕和睡得昏天黑地的元卓中，三双眼睛盯了这玩意足足半个小时，也没看到一点凝块。
他是B或者O。
解西泠的眼眸彻底黯黮，HD916全员A型血。
鼠潮下的工厂玻璃窗户碎了大半，风从蜘蛛网般四裂的弹孔中挤进来，吱呀如婴儿失去庇佑时的呻吟。
在大大小小的坍缩区爬过这么多年，见过多少战友当着他的面坍缩成一只没有意识的野兽，或者一棵草，甚至是一个无生命物，解西泠都从未感受到这种无助。
“一只破壳虫而已。”几分钟后，他率先打破沉默，拿着压缩毛巾和消毒水站起来，“这是第一次观测到坍缩体自然习性发生异变，繁衍速度和规模急速上升，把消息传给莱克斯将军，通知友方基地加强异场值和坍缩率检测。”
他的思路不可不谓清晰，一条条把要做的事情交代完，这位风度翩翩的工作狂甚至关心了一下杨小同志的睡眠情况，等到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才挥挥手离开。
杨苗和孟锡看着他背影咬耳朵：“你觉得解院这个精神状态，要不要通知榕爸？”
孟锡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最好不要，我觉得你们粉圈嗑的这对CP要玩完了。”
杨冬青毫不犹豫拿翅膀把孟同志扇去床位。
——
给小家伙擦干净脸，因为失血过多而过分惨白的面色彻底露出来。他似乎比卓中年纪还小，纵然是脆弱到了这个地步，侧躺时仍然能看到面颊上奶呼呼的肉。解西泠没忍住捏了一下。
然后轻轻推了推他肩：“Q，醒醒。”
阿金尼蜷紧了一点，眉心死死蹙着，刚刚擦净的额头又布上一层冷汗。解西泠又唤了他几下，终于是没有办法。
“抱歉了。”
帷幕笼罩出的柔情骤然被风撕碎。
拧开消毒水一把泼到阿金尼背上，火焰灼烧般的剧烈疼痛顷刻钻到少年深陷的泥渊，在他无限循环的海底噩梦上生生撕开一道口子，一把扼住咽喉拖出水面。
“咳啊......”
睁眼的一霎那，阿金尼对上妖冶流光的红瞳，解西泠在那圈粉色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然后下一秒技能发动，瞬间倾入小白貉的心绪。
方才孟锡就想让他用目光蛊惑安抚众人的情绪，这技能不能窥视记忆，但人的情绪并不只是单纯的喜怒哀乐，一切悲苦之后都有其所依存的悲欢离合。
所有人哭着来到这个世上，又在哭声中离开，有人为解元哭过么？
抱歉，我必须知道，那个隐藏在坍缩区的秘密基地，到底发生了什么。
——
阿金尼奇迹般地挺过了这个晚上，甚至得益于解西泠毫不留情的致死量泼药和刀刮，他背后的伤口终于勉勉强强开始愈合。
代价是小东西彻底不理他了。
杨苗嚼着干蛋白粉早饭，神秘兮兮地凑到元卓中边上：“你知道么，阿金尼其实是解院的儿子！”
元卓中挠了挠乱发：？
“小屁孩和你说不懂。”十分有大姐风范的一拍卓中，她又拽住左榕：“榕子，你什么时候给美娇1生的儿子？！”
左榕一愣，紧接着从昨天见到阿金尼就开始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非常大度地没有计较这群CP粉的攻受站位问题。
“我去看看解院。”
“哦哦哦。”杨苗头点得煞有介事。
一早那头角落里打砸的声音就闹得不小，压根没人敢进去劝。相较于解西泠锋利到刺手的美，左榕从长相到性格都明显更符合温柔邻家大哥哥的形象。夫唱夫随带小孩，杨苗准备回去给嗷嗷待哺的粉丝狠狠加更。
紧接着，那八个对解院长私人八卦没有半点兴趣的幸存者挨个被迫知道了这个流出自孟锡的惊天大消息，并面无表情作惊讶状以满足大小姐的分享欲。
——
“嘶！”
帘幕里爆出一声尖锐的摩擦，带机床车轮的简易床撞上墙壁，解西泠两手空举着倒退出去。
“别激动，冷静，”他微微弯着腰，每个字都吐的很慢，“冷静好么，我出去。”
声音是左榕从未听到过的温柔，与解院装出来安抚基地民众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预备打帘子的手顿在半空，然后解西泠一个没注意撞到他胸口。
“榕子？”扶了下眼镜，解西泠骤然把他一推，“别进去！”
然而来不及了，完全进入应激状态的阿金尼在看到左榕的一瞬间大叫一声，不顾伤口滚下床，倏得钻进支架间蜷成了白貉球。
解西泠扶额：“我刚把他哄出来......”
好巧不巧，思考良久的元卓中小同志冒出头：“院长，阿金尼真的是你儿子么？”
机床刹那杀到，解西泠一脚踩停可怜的发泄工具，一个翻身坐到床上，把这些“外人”统统挡住，那一点皮面上的笑容已经变得危险。“小同志，你的好起心可以不用这么强。”
又一声大喊——“爹地，你们叠叠乐呐！”
借着身材小，杨苗的头钻进帘子，被解西泠一把揪住翅膀。
尴尬假笑着转向她的解院，一直缩在角落的阿金尼忽然动了动，在解西泠把所有人丢出去之前举起手，朝杨苗挪了一点。
杨冬青：我......？
众人各异的瞳色瞬间精彩。
小家伙要和院长冷战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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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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