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夏雨骤降
胡月雅女士言出必行地取回了点了两份外卖,十分仗义地接济了她这个月底没什么生活费的大学生。
“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吃完晚饭的司炳何正好打算出门买点橙子汽水喝,顺手问了问。
养生的张令安严格遵守中医的什么“过午不食”理论,连晚饭都不怎么吃,更别说零食了,胡月雅想了想,道:“薯片吧,乐事原味的。”
胡月雅平时吃零食吃的都是日本某个动漫联名的那款,好吃是好吃,就是贵。
就像人靠近篝火的时候自然而然的能感受到温暖一样,司炳何感觉得出来这其实是是来自对方的照顾。
既不想让她因为多吃了几顿外卖而愧疚,又照顾了她可怜的钱包。
她真的遇见了很不错的人。
虽然生活费告急,但几包乐事薯片她还是请得起客的。 宿舍周边有一家乐尔乐超市,买的零食比楼下小卖部的便宜一些,司炳何这会儿子吃完晚饭,想着干脆去散散步,于是不紧不慢地朝着宿舍外边儿走去。
大学城里,最常见的事物司炳何觉得有两样,一个是路边的小电驴,另一个,则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学生情侣。
这个点正好是情侣们出来牵手散步的时候,超市里自然也是人流不少。
嗯,橙子汽水……橙子汽水……司炳何站在冰柜前左寻右找。
终于,在冰柜一瓶无糖百事可乐的后面,找到了最后一瓶橙汁汽水。
运气不错,司炳何扬起嘴角。
“诶,美女。你要这个不咯?”穿着红色工作服的售货员阿姨拿着一小瓶橙黄色的液试喝小塑料杯,“这个,新出的,好喝的嘞。”
“呃……那个、阿、阿姨……”
“哎呀,好喝的嘞,阿姨我怎么还会骗你咯,你看看营养表,百分百橙汁。”说着就把试喝的杯子往司炳何的手上塞。
好喝是好喝,只是……司炳何瞄了一眼价格,小小一罐就要十二块大洋,她生活费寥寥,实在是……
但她不擅长拒绝别人的盛情。司炳何咬咬牙,把橙子汽水放了回去,忽然听到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不用了阿姨,我们就要橙子汽水。”
司炳何整个人一僵,她不用回头,也听得出来后面的是谁。
真巧啊,又碰见了,陈晚侬。
“我们”这个词确显得莫名刺耳起来。“我们”吗?自己和她很早以前就不是“我们”了。
不过司炳何没有说出来,说这事显得她怪在乎的。
“诶?哎那行吧。”售货员见状也不好强买强卖,掉头,又去给别的大学生来推销手中的新品起来。
“哈喽小美女,我们又见面了。”邓彦彦脸上的妆容一如既往的精致,像个洋娃娃一样。
“哈喽。”司炳何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挥了挥手,
陈晚侬把她放回去的橙汁汽水又拿了起来,默不作声地拿出纸巾来擦了擦瓶子上挂着的霜,擦干了水才递了出去。
“是好巧啊,陈晚侬,你也来东西啊。”司炳何接过了汽水,自然地起了个话头。
司炳何坚信,那杯坏掉的橙子汽水,已经被她留在了过去。
“陪朋友来的。”陈晚侬两手空空,面不改色道。
“噗嗤”,邓彦彦的嘴角抽了抽。
司炳何歪了歪头,瞧见她们两个人四手空空,道:“哦哦,那你们快去买吧。超市九点关门。”
“啊对了,谢啦。”司炳何一边晃了晃手中的橙子汽水,一边走去收银台结账。
当然,结账之前没忘了带一包原味薯片。
直到人走远了,邓彦彦拍了一把拍了拍陈晚侬的肩膀,不顾超市里行人的注目,放声大笑起来。
“陪我来买东西,亏你也想得出来。”邓彦彦笑道,“我们两个人,四手空空,连个购物篮子都没拿,你这睁眼说瞎话也得有个度吧。”
“行了别看了,人都走远了已经。”邓彦彦把手机摆到她面前晃了晃,“都八点四十了,在不出去超市就打烊了。”
在星城土生土长的人夏天出门一定会带把伞。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天。
星城夏季的雨一下就是大雨倾盆,像个水帘一样把建筑物罩在了里面,司炳何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迈不开脚。
啧,真坏,忘记带伞了。
超市九点关门,看见门口都是因为大雨滞留的顾客,很贴心的把雨伞推了出来叫卖。
五十块钱一把。
……
嘶——司炳何看了直摇头,这波坐地起价商家实在是忒不厚道了,把人当冤大——
支付宝到账五十元——
微信到账五十元——
咦?冤大头一遇竟然还遇到了两个。
司炳何抬头,恰巧遇上了从超市里出来刚买完伞的陈晚侬和邓彦彦。
司炳何:……
“呦?”邓彦彦撑开伞,“小美女看来没带伞啊。”
司炳何攥了攥衣角,笑着摆摆手:“没事,等雨停了我再走。”
夏天的雨来的急去的也快——最喜欢虚张声势。
“快九点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
“不、不用了。”司炳何从牙缝中挤了这几个字出来,“雨很快就能停。”
陈晚侬低着头把伞外面的包装解开,叫人看不清楚脸上是个什么表情。
“给你。”
“啊?”
“你拿这把伞回去,我和朋友共一把伞就行。”
“啊——呃,好、好。”司炳何接过伞来,“谢啦。”
“不用谢,”陈晚侬从牛仔外套里拿出手机来,“你加我微信,回头把伞还给我。”
要说上一次的拒绝还顺理成章,这一次就有点刻意了,更何况陈还贴心的给了伞。司炳何想了想,拿出手机,道:“我扫你。”
只是加一个联系方式而已,又不代表什么。
更何况她实在是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
……
潮湿的空气中,气味好像会被放大。
稍微离得近一点,就能闻道司炳何身上的皂香味。
雨点无规则的滴滴答答砸落下来,夹杂着陈晚侬自己无规则的心跳声,明明很想多闻一闻记忆里的这股子皂香味,却又不敢大口呼吸。手机壳也变得黏腻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接触到了潮湿的空气,还是因为手心微微浸出的汗。
气味是一把钩子,很能唤起一个人尘封的记忆的,陈晚侬的思绪像一团旧毛线似的,被这么一钩,就开始慢悠悠往外扯了出来。
那个夏夜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雨。
可能是水土不服吧,刚来司炳何她们家那会儿,她的后腰上长了很多红色的小点。
司妈妈把她带到县城小诊所去看了看,大夫开了点红红白白的药膏子。说是什么带状疱疹,估计是衣服或者被单什么的不干净,病毒感染了。
司妈妈如临大敌,回去便把她睡的被单床单全拿出去洗了。一边洗一边嘀咕:“怎么会这样,我前几天才晒过啊。”
“没事的阿姨。”陈晚侬抿了抿嘴。
有的时候陈晚侬回忆起来,会有一点点怨恨自己的木讷,她不太会去处理别人的好意,连好话也不太会说,翻来覆去嘴巴里也只会那么几句。
“你今天和小炳一起睡吧。”
在房间里写英语阅读的小姑娘探出头来瞧了一眼,好像想要同她上来搭话,最后还是没有走上来。
自己果然不那么讨人喜欢……陈晚侬抿了抿嘴,“不用了阿姨,我睡沙发就行了。”
晚上的被单洗了还没干,陈晚侬拒绝了司妈妈叫她和司炳何一起睡的提议,望了一眼客厅的布艺沙发。司炳何家里的沙发还是那种老式的木质布衣沙发,有点硬,但也不是睡不了人。
司妈妈张罗着,给她找了一张带绒毛的小毯子,又怕她硌得慌,给她垫了一层盖棉。
“妮儿,对不住啊,你先在这里凑合一晚上。”
“没事的,谢谢阿姨。”
夏天的雨来得不讲道理,雨下的很急,还没等陈晚侬睡着,鼻腔中就已经铺满了潮湿刺鼻的水腥味。
她很讨厌下大雨,下雨天发生过太多不好的事情了。
毯子好像也变得潮湿起来,黏黏糊糊的贴在身上,自己剪的参差不齐的碎发也贴在了后脖颈,黏腻的东西,一切不舒服的触感都缠了上来,怎么甩都甩不掉。
更令人讨厌的是,面对这一切,她无能为力,唯有等雨停。
“搞艺术有什么不好,妈妈知道你的委屈,等你长大了你爱去哪里去哪里,咱娘俩就先忍一忍好不好侬侬。”
“你知道现在一个学区房有多难搞吗?”
“侬侬,你能不能先忍一下,就高三一年,算妈求你了。”
唯有等雨停,唯有等雨停……
“喂,喂。”一道清亮的女声小声地叫了叫她。
哗啦啦的雨声将陈晚侬的思绪缠得黏黏糊糊的,像是被冻住了一样,陈晚侬皱着眉头胡乱应了一声。
忽然,周身被巨大的温暖所包裹,黏腻湿冷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隔着布料下的肌肤柔软的触感。鼻腔中的水腥味儿也消失了,空气中像是有新鲜橙子炸开来,橙子味道的皂香味铺满了整个鼻腔。
呼啦一下,陈晚侬打了个激灵,醒了。
压在身上的“小麦面包”察觉到她醒了,动作小心的起身。
黑暗里,一束手电筒放在跟前的茶几上,司炳何颇为无辜的同她大眼瞪小眼。
“你刚才是被鬼压床了吗?”面前的少女凑近,“我起夜,看你一直在抖。”
“嗯……没。”陈晚侬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那……你是冷了?”
陈晚侬别过头去,不作回答。
轰隆!一道雷声在窗外炸开。
“到我床上睡去吧。”没等陈晚侬做回答,面前的少女拉着她的手腕一锤定音。
“等、等一下,”
面前的少女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挽着她的手腕,“快点啦,要不然天都要亮了。”
困意和倦意的攻击下,陈晚侬没有什么力气来拒绝。
一米五的木板床对两个人来说并不算大,陈晚侬侧躺过去,背对着身后的少女,湿湿的橙子味皂香钻入鼻腔,钻入她的肺,钻入她的每一寸思绪。
今晚会做一个橙子味儿的梦吗?在睡意来袭之际,陈晚侬不着边际地想。
口味一直没变,身上的味道也一直没变,好像三年并没有在对方的身上留下痕迹似的。
陈晚侬看着微信的界面。
“‘六级退堂鼓表演艺术家’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接受申请
明知道没有意义,却又无法不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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