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君子站在远处瞧见莽夫夺刀的情景,正准备上前,却被巫山鹤林抢先一步,目随他们渐行渐远,这才返身离开。
萧时初望向他凑上来的脸,心里却想着此人真是阴晴不定、性情多思。
只见巫山鹤林这头恶狼紧逼靠近她,如今无力反击的她不得不缓缓后仰,可不能被这恶狼咬伤,洋洋洒洒的雪花飘落在她的鼻骨处,一时乍凉,险些摔倒,巫山鹤林猛地一拉,将她紧紧搂入怀中,鼻尖一酸,眼眸中泛起一抹红晕,似有委屈与怨恨之意。
数万年仅有的几次泪水皆是为一人而落,泪珠涌出之际,松开了她的腰,背过身去。
萧时初误以为他是因为荷包而泣,于是走到他面前矢口否认道:“师父,我没送男子荷包,况且……我也不会女工。”摘下腰间的钱袋子补充着:“你看,连钱袋子都是月宝送的。”
努力地踮起脚尖伸手抹去脸颊的泪痕,没有芭蕾舞蹈功底的她强撑着立起近九十度的脚尖,双腿抖得过于厉害,“啪”的一声扇了他一巴掌。
巫山鹤林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捂着脸质问:“你扇我做甚?”
她双腿依旧在抖,抬眼尴尬地假笑,信口胡诌道:“师父,我说有蚊子……你信吗?”
见巫山鹤林沉默不语,识趣的萧时初双手握拳置于颚下立刻求饶:“师父,我招,我招,我想替你抹泪,奈何海拔有限,不慎……抚摸师父一巴掌(声音越来越小),不过绝对不是故意的嗷(强调重点),师父,您见我坦白从宽,知错就改,饶了我吧,就……就不要扣灵石了。”
巫山鹤林心想她这是转性了吗,竟会主动认错?
“你能不能行,照你这走法何时能走到醉仙楼?”巫山鹤林向下瞥了一眼萧时初的小短腿,发出疑问。
随后还未等萧时初反应过来,转头继续前行,他一步抵她三步,他在前面走,萧时初在后面追。
“师父,您慢点。”
巫山鹤林本想用余光瞧看她,压根没人影,回眸只见一小人在那拼了命地追赶,无奈往回走,提溜着她的颈部衣衫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萧时初的双脚只能偶尔触碰到雪面,瞧见路人异样的眼光,萧时初用他的宽袖遮住自己的脸:“真是丢死人了。”
腿短有什么错?竟被他如此折辱,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果然腿长的人效率就是高,没过多久,来到了醉仙楼门前,此时已被堵得水泄不通,大多不是前来消遣的客官,而是以木换钱的平头百姓。
巫山鹤林将萧时初放置对面的包子铺,坐下观察着对面的动向。
“店家,来两份肉包子。”
萧时初见他边吃边侧身扫望周围,迟迟不敢动包子,这个讨厌鬼竟然请我吃包子?肯定没安好心。
巫山鹤林吃完一个包子后直接拿起包子塞到她的嘴边,并叮嘱她:“小鬼,在这好好待着,我若是瞧不见你身影,扣灵石事小,取你小命……哼,易如反掌。”
潇洒朝醉仙楼走去,还不忘来一句:“店家,记她账上。”
“好嘞,这位小娘子,共计十六颗灵石。”
萧时初早已不见怪,深叹一口气,扒开钱袋子,不情不愿地拿出十六颗灵石摆在桌子上反复数来数去,生怕自己拿多了而亏,一旁的店家实在看不下去,于是拂袖将灵石揽到围布上,顾客是上帝,赔笑是其服务中的一环,笑着说:“多谢客官,不多不少,正好。”
眼看着钱袋子即将见底,哭丧着脸反口诅咒他:“那树的汁液足够你喝两壶的,死在里面最好,这样我就不用还这莫名其妙的债务,落得一身轻松。”
吃包子的这会儿工夫醉仙楼门前就折了好几条人命,虽是包的严严实实的,但禁不住那毒液浸湿布衣,触碰到肌肤毒性发作而死。
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女子跪在毒发身亡的丈夫身旁心痛大哭,哭致缺氧一尸两命。
麻痹的百姓见到此景习以如常,举起铁犁将这一家三口拨到一旁,随即将手中铁犁扔到他们的尸身上,接着对买家赔笑脸继续交易。
明知此树液有毒却依旧明目张胆地收购,这偌大的醉仙楼到底是何来头,仅供会宾出入的场所究竟有何不同。
萧时初起身准备走向那醉仙楼,却被一个蒙面人硬生生地按下去,坐到她对面,“店家,来两份包子。”
萧时初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钱袋子,“我……我……我可没钱请你吃包子,还有我警告你嗷,我师父可是……”
还未说完,那人便接着以萧时初的口吻说道:“十恶不赦的巫山鹤林,你要是碰我,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他一定会剜了你的骨,扒了你的皮,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直到那人摘下面具,萧时初俏皮地歪头瞧他:“白城主,你怎会来此?”
他随便扯了个借口,搪塞过去:“这不是待在镜天湖数十载,着实无聊,想着出来透透气儿,巧了不是,刚至郦江就瞧见时初了。”
这次萧时初没有一丝犹豫,拿起包子就吃了起来。
白笙假意瞥了一眼一边排成数丈远队伍的百姓,问:“哎,时初,你可知道这些人在做甚?”
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告诉他也无妨,萧时初如实告诉了他。
听完后他倒是没有一丝惊讶,若无其事地吃着包子,轻飘飘地应了一声:“哦。”
见萧时初盯着他看,佯装很吃惊:“哦,是吗?这棵树原来这么值钱。”
值钱?他的关注点好生奇怪,他这个人今日与不久前好似两个人,萧时初没有作声,接着吃包子。
那份突如其来的沉默被一阵嘶喊声打破,夺刀而去的那个糙汉满身刺痛红肿,在醉仙楼门前打滚,拽着收购小厮的裤脚嘶声裂肺地喊着:“掌柜的,我不想死,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众人围观无动于衷,纷纷避而远之。
那小厮直接拔出门卫的利剑斩断裤脚踹开那糙汉,并将踹人的步履脱下砸向他而头也不回地进了门。
“今日到此为止,明日再来。”
门卫即刻关门将以木换钱的百姓拒之门外。
苦苦哀求无果,众人便开始破口大骂这中了毒的糙汉,埋怨他中毒污秽害人害己,惹得店家不悦,才致众人颗粒无收而去。
未完成交易的百姓只好将树段原封不动地来回去,明日再来交易。
众人散去,唯独那几具尸体仍置于那里,无人认领,路过的行人也只会绕过他们而去。
雪花如鹅毛般落在他们身上,一位双目失明、补丁累累的乞丐老者坐在他们的身旁拉着蛇皮奚琴,为他们祈福。
乐声婉转凄凉,再配上那段送别离词:“雪茫茫,面苍苍,人去楼空梦一场。
来时喜,去时凄,谁料无人把泪洗。浮华一生仅自知,来世不做寻财生。”便为这傲冬添了一份阴凉。
那老者虽穷了物质,但精神上足够丰富,脱不下读书人的长衫,板板正正地坐着息鼻而去。
雪花渐渐模糊他们的容颜,萧时初被此景感染,早已食不下咽,垂眸不语。
少间,一位面容有道八卦似的伤疤的跛脚女子拉着平车朝他们走来,戴上自制的套具,双手合十诵经,然后将尸体挪到平车上,朝城外方向走去。
弱小的身子拉起四人,显得尤为吃力,萧时初见状跑出去帮着推车,白笙虽不愿,但还是随了萧时初的愿,随她一同推车。
那女子侧脸瞧见了萧时初他们,于是有了使不完的劲儿,拼了命地往前行。
送到了城门口,那女子停下来朝萧时初他们行了礼:“多谢,往前的路就不劳娘子公子费心了。”随后城外有一批与她同样的收尸人前来推车。
萧时初这才放心返身离去。
白笙背着手踱步,时不时地斜撇她一眼,瞧着她那哀伤的神情,不知如何安慰,只好默默地陪着她。
巫山鹤林从醉仙楼出来,瞧见包子铺无她的人影,慌张地险些摔倒,走到包子铺询问店家,得知她朝城门口方向离去,便开始发了疯地狂跑。
一时着急被马车撞了一下,不顾疼痛接着跑,接着又撞翻了一平车的地瓜,那摊贩拦住他让其捡完再走。
无奈开始满街地捡地瓜,萧时初瞧见掉了一地的地瓜,也帮忙跟着捡。
当二人将地瓜送至平车中,巫山鹤林愣住了。
“师父,你怎么在这?”
巫山鹤林的魂终于回来了,含情脉脉、失而复得的眼神看着她,他很想责怪她,但又不舍得,强压眸中的水花,强作镇定问了一句:“小鬼,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又?何来‘又’一说?我没闯祸。”巫山鹤林突然疼痛捂住左腿,“师父,你怎么了?”
萧时初撸起他的裤脚,发现红肿并擦伤了一片,蹙眉抬眸望向他,巫山鹤林不好意思地放下裤脚,眼神飘忽。
于是,萧时初尝试着背起他,只见萧时初使出浑身的劲头也未让他的双脚离地,白笙主动请求他来背,巫山鹤林一个犀利的眼神甩向他,阴阳怪气道:“你是何人?”
忙活半天的萧时初气喘吁吁地地应一句:“他……他叫白笙,鲸禹城的城主,我的朋友。”
朋友?在巫山鹤林眼里就是情敌,一把将萧时初拉至身后,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这是我们师徒的事,你一外人无须插手。”
“你就是时初所说的那十恶不赦的师父——巫山鹤林?”
十恶不赦?巫山鹤林侧眸看向身后。
“师父……”萧时初刚探出头解释,巫山鹤林左手捂住她的嘴,笑里藏刀,假意客气:“小鬼同你说的是真的,我就是那十恶不赦的师父,我家小鬼不懂事,毛毛躁躁的,还请白城主见谅,这儿也无事,白城主请自便,我们师徒就先行一步了。”
瞧着萧时初架着巫山鹤林东倒西歪地离开,白笙徒手捏碎一个地瓜,笑意十分诡异:“来日方长。”
明明施法就可以疗伤,巫山鹤林却装作疼痛难忍的模样,让萧时初寸步不离地照顾他,他不仅会打实的算盘,心里的算盘更是打得锃响。
“师父,你听我解释。”
他们的目光交织,路途漫长,听听萧时初如何编造借口以此来打发时间亦是好的,巫山鹤林摸了摸鼻骨,不疾不徐道:“说吧,为师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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