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房中,程景生从炕柜里找出来装钱的匣子,放在桌子上清点。
“点这个干什么?”杨青青问。
程景生说:“家里不能没人种地,三弟四弟今年也成丁了,我们几个都去服徭役的话,地荒上一年,今年吃什么呢?”
杨青青明白了:“你是说交钱就能免服徭役吗?”
程景生点了点头。
杨青青心里挺不是滋味,虽然他俩近几个月又攒了不少钱,但也都不是白来的,一个一个铜子都是辛苦换来的。
“凭啥给他们呀……”杨青青心里觉得很不平,咕哝了一句。
他心想封建时代真可怕,就可着老百姓薅呗,一年到头光种地都累死累活的,还得免费当劳力,不想干还要交钱,简直气死人了。
程景生就知道杨青青舍不得钱,笑了笑,说:“又不用你攒的,我的这些就够了。”
杨青青这几个月给村里办了几次酒席,还去隔壁的桃李村办了一次,手里足足攒了十来两银子,是个小财主了。
两人的钱虽然都放在一个匣子里,但程景生一直没有把杨青青赚的跟自己的放在一起,而是分了两个袋子装着,给他留着自己的小金库。
他知道自己的小夫郎是个财迷,看见自己攒的钱就高兴,别人喝酒要吃菜下酒,他捧着自己的钱袋子就乐得够下酒的了。
杨青青爱攒,就让他攒着,所以,家里平日的花销,都是从程景生赚的钱里面出的。
杨青青的那个钱袋子跟程景生的相比本来是小小一个的,久而久之,却越来越鼓囊了,显得程景生的那个反而干瘪了不少。
杨青青看着就很心疼,本来就不多了,要是把仅剩的那点银子都拿来应付官差了,程景生恐怕就要一夜打回解放前。
“那要交多少钱啊?”他小心翼翼地问。
程景生摸了摸他的头,叹了口气:“我也说不好。”
这些事本来就是灰色地带,又不是明码标价公平买卖的,最终还不是全凭官差的良心和心情,有的年头上面派下来的活并不多,交几个铜板给他们吃酒也就算了,有的年头上面查的严,就难。
杨青青直觉地觉得今年没那么好应付。
不过程景生并不担忧,反而玩笑着问:“这下我又成了穷光蛋了,你还跟不跟我了?”
杨青青靠在他怀里,一手搭在圆圆的肚子上,故意说:“现在不跟你也晚了,肚子都这么大了,我能怎么办?”
杨青青的语气嗔怪又亲昵,程景生笑了,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他用手揽着他的肩,帮他把额前的碎发理到耳后,温声道:“好了,不心疼了,钱没了还能再赚,没什么好怕的。”
杨青青嗯了一声,主动说:“要是钱不够了,你就拿我的。”
程景生笑道:“难得我的小财迷这么懂事,舍得了?”
杨青青用一双小鹿眼看着他:“我怕你累着,还有,要是你被大树砸着怎么办?你可千万别去服徭役了!”
杨青青也不知怎么了,可能是在孕期的缘故,整个人最近都变得多愁善感起来,特别爱替身边的人担心,尤其是程景生。
他一想到徭役,就会想到古时候长城底下和大运河底下,那些活活累死的工人,小学课文还学过呢,孟姜女哭长城什么的嘛,他再想下去,就已经想到自己要守寡了……
总之很夸张,很杞人忧天。
程景生要是知道杨青青心里竟起了这么忧郁细腻的心思,怕是已经笑得不行了。
这个小霸王一天天像头大鹅一样在村子里横冲直撞,天不怕地不怕的,竟也有这么忧心忡忡的时候。
“砸不着,怎会被树砸着,你异想天开的,脑袋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他失笑道。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不许去。”杨青青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霸道地说。
“知道了。”程景生温柔地安抚道。
他也知道杨青青这是因为怀了孕情绪不稳定,心里越发软了。
夜已深了,两人洗漱过,躺在床上。
杨青青习惯性钻进程景生热腾腾的怀里。
有几天没躺在一块儿了,杨青青这几日都是跟柳长英一个床睡的,今天终于又跟程景生睡在一起了,心里有种久违般的安心,让他舒服得喟叹了一声。
程景生也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知是不是孕期的缘故,杨青青身上散发出一种奶香,让人心里像被细细的羽毛拨弄过一样。
偏偏杨青青自己还无知无觉,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发出闷闷的撒娇声。
程景生忍不住轻吻住他的唇,两人缠绵了半晌。
杨青青本来想着今天程景生赶路累了,不欲再提出什么非分之想,但没想到今天倒是程景生先掌不住了,整个人覆了上来。
也许是春夜的缘故,窗外似乎洒了一阵细雨,格外撩动人心……
*
第二天一早。
杨青青的肚子已经有近六个月大,圆滚滚的了,在床上覆着被子也能看得出来,鼓起来一个包。
虽然已经是四月里,早上寒气却还足,程景生从外面回来,将手搓热,才把手探进被子里,忍不住放在杨青青肚子上面,时不时的,能感觉到里面的胎动。
也有几日没诊过脉了,程景生捏着他的手腕,凝神看脉。
杨青青悠悠醒转,忽闪了几下睫毛,有点像睁不开眼睛的样子,又放弃了,重新呼吸均匀起来,陷入深睡前给程景生留下一句:“哥,帮我翻个身子……”
其实他的肚子还没大到自己翻个身都费力的地步,可谁让程景生宠他呢。
程景生温声说好,轻手轻脚帮他滚到了另一边,重新掖好被子。
虽然昨夜杨青青显得微微有些多思忧虑,但好在胎象还是很强健的。
“是个皮实的小丫头。”程景生笑着自言自语。
前两个月,师父还在杨柳村的时候,就给杨青青看过了,说他肚子里这胎是个女儿。其实程景生自己也一直觉得是,只不过没有那么确定。
眼下月份大了,胎象就越来越明显。
这段时间,杨青青跟柳长英一起裁衣服,做的也都是小姑娘的小衣服。
“可不是嘛……”杨青青半梦半醒地回答,又不无抱怨地说,“她天天在我肚子里蹦迪呢!”
“蹦迪是什么?”程景生好奇地问。
杨青青才发现自己睡糊涂了,又说了些现代话,让程景生不明白了,他糊里糊涂解释:“唔,就是,跳舞。”
程景生的眼神充满温柔:“不愧是你的丫头,还没生出来就这么有劲儿。不过现在倒是挺乖的。”
说起这个,杨青青终于不困了,打着哈欠醒了,说:“哼,她在你面前当然乖了,就知道欺负我呢。”
说来也怪了,这小丫头似乎知道哪个是程景生,每次杨青青觉得肚子里头闹得不行了,忙不迭地去找程景生告状,结果一看见程景生,肚子里就没动静了,安静得像个小兔子。
气得杨青青不行。
“是吗?”程景生却很高兴,“这孩子怎么这么聪明?”
“这个嘛,”杨青青从床上爬了起来,说,“肯定是跟你学的,像你,哼,表面可老实着呢,其实一肚子坏水。”
穿好衣服,下了床吃饭,今天一家人该忙着种地了。
因为昨天的消息,程家决定早些把地都抢种上,多种一点是一点。
一大早的,柳长英也回了趟娘家,把徭役的事跟柳四叔他们说了,让把家里的地也先种起来,省得到时候上山砍树没功夫。
杨青青家里以前一直没地,去年杨玄跑山赚了些钱,冬天的时候也买上地了,所以早上程景生让四弟也去通知杨玄一声。
有了柳四婶,这消息就不愁传。
不出半个时辰,等程景生他们扛着锄头下地的时候,整个村子的人就都下地了,都是赶着去种庄稼的。
不过,也有那懒的人家,或是不相信传言的,就没动。
为了尽快抢种庄稼,程家全家都出动了,就连两个妹妹和俩小侄子也都下田了,程润生他们犁地翻地,让几个小的做下种子的活儿。
过了一冬天,程家的小牛养大了,程润生他们养得很舍得下饲料,所以小牛壮士的很,现在已经能当劳力使了,帮人犁地。
程景生不放心杨青青一个人在家,就让柳长英陪他了。
他俩在屋里,也没闲着,劈柴挑水,做饭收拾屋子,后勤的活也真不少。
柳长英说啥都不让杨青青干重活,所以,杨青青只好先琢磨着做点啥饭中午给他们送。
他进了厨房,琢磨了一会儿,看见程景生给他带回来的神器了。
程景生带五弟进城,去的是金银铺子,那旁边就是打铁的,所以,杨青青就提前跟他说了,让他按照他给画的图纸,委托铁匠给打两种炊具。
都是他之前就想好的,要在集市上摆摊用的。
一种是平底带浅边的煎板,可以用来做烤冷面、煎豆腐什么的,另一种,上面有一个一个凹下去的圆柱形模子。
可以用来**蛋汉堡,和车轮饼。
要去摆摊之前,自然要先做一批给自家人吃吃,今天,他就决定先把这两样给做了,给程景生他们下力气干活辛苦,得让他们吃点香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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