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么在远处站着,看着哥哥。
他正对着那女子,嘴角轻轻弯着,眼里是我许久没见过的温柔。
那一瞬间,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夜晚。
就像那个从未离开过我的哥哥,红着双眸,转身便离开一样。
我心中很慌,无法掩饰的慌张,很害怕,比死亡还可怕。
他站在光里,笑得那么好看,却不是为了我。
原来哥哥还会对其他人笑。
我的指尖发冷,身体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我不停安慰自己。
只是笑一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哥哥也许只是随口敷衍。
可我越看,心里越难受。
不行。
哥哥怎么能对别人笑?
哥哥不是只对我笑的吗?
那点好看、干净的笑容,不都是我费尽心机抢来的吗?
他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了别人?
我双拳紧握,只感觉全身被怒火烧了般。
讨厌哥哥。
最讨厌哥哥了。
哥哥一定很讨厌方萤吧。
那个一直欺负他、一次次把他逼哭的人,他应该恨不得早就离开我了吧?
“离开”两个字一冒出来,我便再忍不住,快步上去给了那女子一拳。
那武将好似没料到我会出现在此,整个人被我打得倒退几步。
哥哥也愣了,第一反应是伸手拦我,声音有些慌张:“阿萤,别闹......”
“别闹?”我看着他,眼神一点点冷下去。
这句话,和当年他护着青浔时说的一模一样。
我一巴掌朝他脸上甩过去,力气大到直接将哥哥扇倒在地。
“滚,荡夫。”我朝他腹部狠狠踢了一脚。
那是我第一次动手打他。
哥哥疼到唤出声,倒在地上,愣愣地看着我。那张清冷如雪的脸侧浮起红晕,眼眶已经红了,一句话都没说。
我冷笑一声:“原来不是不喜欢说话,你是对我无话可说,你是将话全部说给其他人了。”
那个武将终于反应过来,立刻冲过去扶起他,怒视着我,声音发颤,愤怒道:“方萤,你疯了不成?”
我朝她笑了笑,讽刺道:“我哥哥好玩吗?你夫郎我记得也挺俊的,皮肤细腻,养得不错。既然你这么喜欢玩我哥哥,不如......我们换夫郎玩玩如何?”
她脸色一变,拳头一下挥了过来。
“闭嘴!方萤,别以为你有方府撑腰就可以口无遮拦!嘴巴放干净些——”
我舔掉嘴角血,呸了一声,将那些血吐掉,冷声道:“怕你?”
“你以为你是武将我就会怕你?”
下一瞬,我抬腿横扫,手起掌落,步步压制,几招之内便将她击倒在地。
说过了,我在武艺上天赋很高。
看着她跪在地上喘气的模样,我只觉得畅快。
这时,我被哥哥从身后抱住。
“别打了......”他声音颤得厉害,泪落不停:“够了,阿萤,求你别再打了......”
他只有替别人求饶时才会同我说话。
我转过头,本想再甩他一巴掌,可看到他红着双眸、落泪的样子,那手始终下不去。
这副样子,从前是心疼,现下我觉得恶心。
我冷冷看着他,手抬起却停在空中。
最后,我厌恶地骂了一句:“滚,脏死了。”
那女人还在咳,我正要走过去将她扶起时,哥哥忽然抽剑,拦住我。
长剑出鞘指着我,剑尖微颤,眼神认真。
“够了,阿萤。”
我愣了一瞬,随后轻轻笑了。
他以为我要继续对人动手么?
在他眼里,或许我就是一个永远不知分寸的孩子。
“怎么?想保护你欢喜之人?”
“来啊,杀了我啊!”
我同哥哥打了起来。
哥哥虽然武艺不弱,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动作是心软。我下手狠,招招压着,他却只守不攻。
几个回合后,剑落地,他被我压制着。
我掏出绳索,熟练地绑了他的手,拖着他往府内走。
“哥哥,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连反抗都学不会,要怎么离开我啊......”
母君和父君随圣上外出狩猎了,府中清净无人,谁也不敢忤逆我。
我将他甩到榻上。
榻轻轻一响,他被我按得深陷进去。那双手还红着,挣了两下,眼泪一滴滴落在我手上。
我一点一点检查着他,想看看除了我以外,他还有其他人吗。
可我只看到,那带着满满伤痕的躯体,只有我的印记时,我心中越来越闷。
“温言,是我不能满足你了吗?嗯?”
这是我第一次直呼哥哥的名字。
我指尖抚摸着他颈间的薄红,他颤了一下,想别过脸,却被我捏住下巴,让他看着我。
“真乖,装得真像。表面看上去这么温纯,怎么,越温顺的人,骨子里越会勾人?”
“真浪.当啊......”
我靠着他,鼻尖抵着他唇角那点颤,轻声笑了。
“哦......哥哥本来就很放.当,特别是在榻上的时候。”
“你知道你多会么?当夫,比那些靠身子吃饭的还会撩人。”
他抿抿唇,面对我的羞辱,那哭的通红的双眸终于有了点愤怒。
我轻轻拍了他脸好几次。
“我不在府中时,你也不歇着啊。跟谁眉来眼去?嗯?勾着人家的妻主往回看,还笑得那样开心。”
“你最会勾人了,我不在府中时,你就这么勾引别人啊?”
“就这么迫不及待青松逾垣?”
我看着他,表面虽然在笑,可内心越想越气。
“这么喜欢她?要不要吹她枕边风,让她拿她夫郎换你过去如何?”
“正好我还没玩过别人的夫郎,也挺好奇的。”
“阿萤——”
“闭嘴。”听到哥哥的声音后,我眼神冷了下来。
还未等哥哥说话,我撕下一截衣料,强行塞进他口中。不让他说话。
“别唤我名字,恶心。”
谁知道那嘴舔过谁。
我看着他那张苍白清隽的脸,慢慢挑斗着他,感受到他又有反应后,我轻笑出声。
我握住他:“哥哥,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碰你么?”
还未等他作何反应,我笑道:“丑死了。”
“你的身体丑死了,浑身都是伤,随随便便一个青楼男倌皮肤都比你好。”
“你是我上过最丑的人,我对你一点都没有兴趣。”
我轻轻抚摸着哥哥怀中的那道疤。
“这里啊......”
“这里藏过一个孩子,是吧?”
“哥哥,你这么烧,这个孩子应该不是我的罢?”
“是谁的啊?”
“那人跑了么?还是不要你了?”
“还是说你连是谁的都不知道?”
我声音越来越低,看着他瞳孔微微收缩着。
“可惜了。”
“活该。”
“哥哥,你活该,活该你没孩子。”
“哥哥连孩子都留不住。你啊......就该一个人活着,被人抛弃,被人厌弃。”
“你这么会勾人,也不看看自己值不值得。”
“你活该没人要。”
“活该一辈子被我留在这儿,死也别想出去——”
“啪!”
一声清响。
我愣住了。
许是再也忍不住,他的手颤着,重重地落在我脸上。
我被扇得头微微一愣,回头看去时,哥哥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红得可怕。
他在恨恨地看着我。
恨我。
对。
对极了。
就是这种眼神。
就在这时,我迫不及待地将他嘴里的布条拿下。
“方萤,我恨你。”
我笑了。
我终于听到了。
这话我等了很久,太久了。
他终于不再躲着、不再装作什么都没有。
他恨我。
这一刻,我如愿以偿。
那夜之后,哥哥离开了方府,回到了温家。
母君知道这事后,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顿,她让我去找他回来。
我没去。
哥哥回了温府,那不正好吗?能回到他那些欢喜的人身边,不再受我折磨。
他可以有机会夜夜逾垣。
多好。
我应该放手的,真的。
可越想......越烦。
我那几天心里闷得无处可泄。母君拉我一同赴宴,我也照旧去了。
那些文士权贵家的小公子,一个个温文尔雅,说话轻声细语,饮酒都小口小口。
我挑了一个笑得最乖的,拉他去后院说悄悄话。
再后来,我又换了另一个,背影很像哥哥的。
一个接一个。
他们都是自愿的,都带着守宫砂,都和哥哥一样看上去温纯。
我最爱看的,就是他们蜷着身子,红着眼,喘声得忘了自己是谁的模样。
我玩完一个,便换下一个。
后来越来越多的家族来母君跟前打抱不平,说我毁人清誉。
我喝着酒,冲着母君笑:“全娶回来就是了。”
“谁先有子嗣,谁便先当正夫——”
话语刚落,我便看到了哥哥站在远处,看着我,手被冻得通红。
我的心里很疼,可我还是扬起唇角,笑得飞扬轻蔑。
我看着哥哥,笑着说道:“反正我的正夫不会有子嗣了。”
“休了便休了——”
“啪。”
母君打了我一巴掌,当我回过头时,哥哥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他听到了。
我故意说给他听的。
走罢,最好离我远远的。
我回到府中,准备休书一封,明日让人送到温府里。
笔还未落时,我发现砚台下压着一叠泛黄的纸角信封。
密密麻麻地,一封一封叠得整整齐齐,压在我不常用的砚底。
我冷笑一声,将最上面一封抽出。
说不定是谁写来的情话,温言那张脸,勾起人来可真是手到擒来。
我手指一抖,撕开封口,唇角还带着讥讽。
可下一瞬,看到内容后,我的指尖却僵住了。
“今日,阿萤去了右营训兵,一早便醒,午后未眠。天冷,她穿得太薄,又喝了点酒,回帐时脸红红的。”
“阿萤午饭吃得很少,只有一碗糙米饭和半碟腌菜。她嘴里说不在意,可我知道她其实挑嘴。”
“晚间她练剑练得太狠,掌心都破了......”
我目光微微一颤,手下的纸突然变得滚烫。
我颤着手,又拆开第二封、第三封——
每一封,都是我在军营的一日。
白日做了什么,夜晚做了什么,伤了哪一处,喜怒在哪一刻,吃了几口饭,喝了几盏酒......都写得清清楚楚,事无巨细。
就算每一日做得都是重复的事,那信也一日未少,像是在远远看着我。
甚至还有他想寄出去的信,说让我多休息一些,说会让人带一些东西,军中吃的,他害怕我越来越瘦。
我站在那里,看着这些信,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哥哥每天都在记着我、写我、思我。
连我自己都懒得在意的细节,他一个不落地记下。
就连我自己都不曾如此好好地、完整地看过我自己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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