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手机有信号和网络吗？”叶言问。
程谨和老铁掏出各自的手机摆弄了几下，然后都摇头。
房间里没有电视机，也没有wifi信号。这下子，他们跟外界联系算是彻底断了。
叶言心烦不已，打开背包，清点了一下里面的东西。除了卡包、平板电脑和一些演讲大会相关的资料之外，只有一瓶矿泉水和一块巧克力。
叶言把巧克力放进贴身的口袋。这玩意儿能在关键时刻补充热量，要尽量留到最后。
程谨也打开背包，取出叶言早上给他的面包和牛奶，“我不饿，学长你们吃了吧。”
他递向老铁。老铁没接，转头看着叶言，“我也不饿，你吃吧，你体力消耗最大。”
叶言把程谨的手推回去，“先留着吧，还不知道要在这儿待多久呢。你那儿还有别的吃的吗？”
“有。”程谨掏出两包饼干和一桶泡面，“这些能放得久一点儿，可以留到以后应急。”
“你怎么出趟门自带这么多吃的？”老铁问，“本来不是说了今天中午叶言请吃饭吗，你想替他省钱？”
“我没提前跟他说吃饭的事儿，怕说早了他就不肯来了。”叶言叹了口气，“要是今天咱们没出来就好了，都怪我不好。”
“不是的。”程谨抬起头，“就算咱们今天没有出来，情况也不一定会比现在更好。”
他指了指手机，“手机信号是刚刚才断的，也就是说，比咱们先到这儿的那些人是有时间向外界求救的，他们肯定也会这么做。咱们在那个路口遇上事故的时候还不到十点，现在十一点多了，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这里是市中心，可是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救援，而且连手机信号也断了。这说明情况比我们之前想的严重，肯定不只有这里变成了这样，大概有很多地方同时发生了事故。学校里面的人很密集，而且是在熟悉的环境里，大家的危险意识比较低。万一有人失控，传染的速度应该会更快。”
叶言和老铁都沉默了。程谨的分析没有错，假如今天是在学校里遇到这样的事，他们很可能不会第一时间选择避开危险。那么一来，现在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就不好说了。
“对了，”叶言想起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我们在路口的时候，你是怎么感觉到要出事的？”
“我也不知道。”程谨说，“我当时就是觉得头很疼，想赶快离开那儿。”
“说起来也真奇怪，”老铁插了句话，“咱们当时也都在现场，怎么咱们几个就没被影响呢？”
“说不定跟他的头疼有关系。”叶言看了看程谨，“没准儿就是因为我们跟他待在一起，才没被传染。”
“啊？”老铁不解，“这能有什么关系？”
“我瞎猜的。”叶言说，“你不觉得，今天的情况就好像有人在人多的地方投放了什么毒素吗？要不然怎么会有好几个地方同时出事，还都是在闹市区？这也太巧合了。说不定程谨身上刚好有什么东西能抑制那种‘毒素’，所以我们没事。”
“毒素？”老铁反问，“那些人就跟精神病发作了一样，什么毒素能有这种效果？精神毒素？”
“我就是那么打个比方。”叶言说，“鬼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老铁又想到一件事，“刚才咱们几个在玻璃门外面，那两拨人为什么没过来攻击咱们？”
“我想，他们可能是根据目标的攻击性强弱来判定威胁等级的。”这回接他话的人是程谨，“他们虽然没有正常人的智力了，但是好像对攻击性变得特别敏感。其实正常人也一样，我们平时上网看帖子，经常会先注意到带有攻击性的信息，因为大脑识别到这是潜在的危险信号，所以会选择优先处理这些信息。那些人现在的情况可能也是一样，他们能快速识别其他人的攻击意图，优先选择‘处理’这些目标。你回想一下，咱们从天桥上跑下来的时候，越跟他们打，越会被他们缠住，咱们一跑，他们就不怎么追了。”
“好像是。”老铁想了想，“不过也不对啊，叶言这么能打，怎么没被他们缠住？”
“因为我跑得快，他们追不上我。”叶言说。
“嗯。”程谨点点头，“还有，虽然学长打了他们，但是并没有杀死他们的意图。他们应该是感觉到了，所以没有把学长当作威胁等级最高的对象。”
“那就是说，遇到这些人，跑快一点儿远离他们，让他们自己互相消灭就行了？”老铁有些疑惑，“会有这么简单吗？”
“理论上来说，应该就是这么简单。”程谨说，“可是这种状态传播起来太快了，我们没办法保证自己能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理智。再说，即便我们能保持理智，也还有其它因素，比如体力，还有外界的地形和环境什么的，未必每次都跑得掉。我听过这么一句话：假如你被关在一个总共有10个人的房间里，其他9个人都举着枪，那么你别无选择，只能也举起枪。所以有些时候，也不是保持理智就一定能解决问题的。”
“这话我好像也在哪儿听过。”老铁说，“现在想想这句话真是可怕，幸亏我们待的地方还算安全。”
“别高兴得太早。”叶言说，“我们不一定能在这儿待太久。”
老铁一惊，“怎么说？”
“上楼之前我问了保安，算上工作人员，这地方现在总共有一百多个人。”叶言说，“一百个人不算太多，可是我们不知道到底要在这儿待多久。据我所知，这里除了顶楼的超市和餐厅，没有其它储备食物的地方。如果外面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也没有救援，这里就肯定会有人开始恐慌，想抢占资源。一旦发生那种情况，这里马上就会乱了。现在我们不攻击别人，别人也不会攻击我们。但是到了那种时候，不管你攻击不攻击别人，都是别人的障碍。”
老铁脸色微僵，“不至于那么糟吧？顶楼的超市那么大，就算有一百多个人，大家都省着点儿，也够维持一阵子吧？”
叶言没说话。他觉得，问题不在于事实是不是真有那么糟，而在于人们是不是认为事实会有那么糟。只要人们是这么认为的，那么人们采取的行动就会促使事态往那个方向发展。
老铁见叶言不回答，心里更没底了，追问道：“那你们觉得，多长时间以后可能会出现那样的情况？”
房间里静默了一会儿，程谨说：“我们现在没有什么数据可以参考，就暂时推测是72个小时吧。72小时黄金法则在很多事情上都适用，可能人类的心理承受力在这个时间上是一个节点。如果超过这个时间还等不来救援，我们当中大概会有一部分人的心理状态到达极限。”
——72个小时。
叶言想象了一下被困在这里三天三夜之后仍然看不到一点希望的情景，顿时感觉一阵绝望。到了那时，或许连他也会失去理智，做出疯狂的行为。
“我们怎么办？”老铁颓然坐倒在沙发上，声音因紧张而干涩，“就这么干等着吗？”
“假如外界条件不允许我们离开这里，那我们大致有三种方案可以选择。”程谨又说话了，“第一，我们把想法公开说出来，说服所有人合作，维持这个小环境里的秩序，尽可能让所有人都撑得久一点。但是在眼下这种环境里，这么做是有风险的，短时间内说服大家互相信任没那么容易，而且也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值得信任。
“第二，我们花点时间观察一下，找一部分可能值得信任的人组成小团体，分享资源，互相保护。维持小团体的秩序要相对容易一些，不过同样有风险：一旦其他人发现我们这么做，就会效仿，而且对我们产生敌意。最后，情况可能会变成小团体和小团体之间的博弈，本质上跟所有人互相争斗没有太大区别。”
程谨停下来看了一眼叶言，接着说：“第三种方案……”
他的声音还是轻轻的，但却让叶言打了个哆嗦。
“第三种方案是，只和自己绝对信任而且随时可以交换信息的人结盟，就像我们三个。”程谨停顿了一下，“然后，在其他人产生竞争意识之前，我们抢先杀了他们。”
房间里的空气陡然一冷，半晌没人开口。
“这当然是最坏的策略，风险也最大。”程谨低下头，“我只是把这个方案作为一种可能性提出来，不是说我们应该这么干。”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有这个打算。”老铁脸上的表情比第一次看到失控者的时候还要惊恐，“还好你只是说说。”
“不过，其他人说不定也会有同样的想法。”叶言忽然说，“我们不这么做，不表示其他人也一定不会这么做。”
“不是，你们认真的吗？”老铁忍不住了，“道德不道德先不说，光是这个做法本身就太扯了吧？刚才保安不是说了吗，监控中心一直在看着，有人闹事马上赶出去。要是有人想杀其他人，刚一开始行动就会被制止了好吗？”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叶言说，“但我担心，进来的这些人当中，有些人可能已经不是一般人了。”
“什么意思？”老铁问，“你是说有失控的人进来了？要是那样，早该有人打起来了吧，这地方还能像现在这么安安静静的？”
“不是失控的人，是不一般的人。”程谨说，“之前过来的路上我观察过，学长的体力和敏捷度都比我们强得多。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们当中有些人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学长的体力，应该已经远远超出一般人了。”
叶言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手，“半年前我就发现，我的体力提升的幅度很大。不过我一直都在健身，以为是坚持运动的作用，所以没太在意。今天背着他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体力又增加了。”
“是啊！”老铁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背着他跑了那么远，我们都累得不行了，你还能跑能打！”
“如果进来的人当中还有人和学长一样，有超出一般人的体力，而且对其他人怀有很强的竞争意识，我们就有麻烦了。”程谨再次看向手机上的时间，“现在刚过了不到两个小时，估计还不至于有人做出什么极端的行为。但要是再过几十个小时，或者十几个小时，外面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也没有救援，说不定就会有人想杀掉其他人，抢占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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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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