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保部的监控中心办公室里，值班经理正一筹莫展。
今天是休息日，又没有活动，除了他们这十几个当值的人之外，绝大部分员工都没来上班。
没了通讯信号，整个会议中心成了一座孤岛。该怎么解决这座楼里一百多人的安全问题，这副担子落在了他的肩上，而他对此毫无头绪。
这让他心烦意乱。
更让他心烦的是，上午最后进来的那批人当中有一个上班族男人，不管不顾地跑到值班室来，要求他开放顶层的餐厅和超市。
跟对方解释了几遍都没有效果之后，好脾气的值班经理终于火了，“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餐厅和超市平常十点半营业，今天还不到十点外面就出事了，员工都没来，我没有这个权限给你开门！你再跟我磨嘴皮子也没用！”
“唉呀你这个人！”上班族男人仍不死心，继续软磨硬泡，“都这个情况了，谁还管那么多，超市的东西到最后还不是随便拿？你就先让我一个人进去一下，拿点吃的，又没别人知道，多大个事儿啊！”
“那更不可能！”值班经理不假思索一口回绝，“就算开门，也要把这里所有的人叫一块儿商量，不然算怎么回事儿？超市又不是你和我开的！你再随便跑出来，就给我到外面大街上待着去，你认识哪个刘总李总王总也不行！”
上班族男人见没有松动的余地，只好悻悻地跟着一名保安走了。临出门时回过头，压低声音骂了句脏话。
值班经理听清了这句话，但没理会。这样的人他在工作中遇到过不少，要求他做事时理直气壮，被拒绝后就恶语相向。要是挨个儿跟这些人计较，他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看了看时间，值班经理拿上对讲机站起身，对监控屏幕前的小保安说：“你在这儿盯着，我出去巡一圈，有事用对讲机呼我。”
小保安紧张地点头，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桌上的对讲机。这是他们如今唯一还能使用的通讯工具，但通讯范围仅限于这座楼内。
“别怕。”值班经理安慰他，“咱们这地方安全得很。”
这并不是他盲目乐观。会议中心是这座城市最大的公共建筑之一，因此在设计时充分考虑到了各种安全因素。铁栅门和玻璃幕墙的坚固程度都经过专业测试，足以应对恐怖袭击之类的突发事件。
虽然现在还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只要铁栅门和玻璃幕墙不被破坏，他相信外面的混乱不会蔓延到会议中心内部。
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响起一个持续而尖锐的声音。
那是办公室门禁系统的警报声，只有在电子锁遭到暴力破坏的时候才会响起。
“怎么回事？”值班经理大惊，转头看监控屏幕，“外面那些人闯进来了？”
“不可能！”屏幕前的小保安更是惊慌失措，“所有的铁栅门都好好的，这不是，我一直看着的！”为了证实自己话，他用力指着面前那一整墙的荧光屏。
的确，在所有的画面上，铁栅门都完好无损。既没有被破坏，也没有被开启。
值班经理的脸色却突然变了。他猛地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原本绝对不应该被忽略的事。
整个会议中心一层都安装有铁栅门，但有一处例外。
那是一扇位于侧面的小门，据说是当初装修办公区时为了运材料方便而开的，位置很隐秘，只有内部工作人员才知道。偶尔有人上班迟到，或是上班途中溜出去办私事，就会偷偷从这扇小门进出。
久而久之，工作人员养成了习惯，这扇小门白天经常不上锁，一直到夜班保安巡逻时才会悄悄锁上。就连这个区域的监控摄像头也特意被调整个角度，堪堪拍摄不到这扇门。
放在平时，这倒也不足以成为安全隐患，因为即便有外人发现了这扇门，没有门禁卡也打不开电子锁。如果外人试图强行进入，将会触发警报系统，就像现在这样。
值班经理的心陡然凉了半截。混乱发生后，他忙着关闭各处的出入口，盯着所有的监控，却唯独忘了去检查一下那扇小门。
这扇小小的侧门，在这一刻变成了一扇凯尔卡门。
“快！”值班经理一边往门口跑一边大喊，“快用广播通知——”
没有人听到他后面的话。砰一声巨响，值班室的木门被撞开。下一个瞬间，值班经理的身形就被一拥而入的人影吞没了。对讲机从他手中飞了出去，砸中一面荧光屏。破损的屏幕像一只黑洞洞的眼睛，冷冷瞪视着半空中喷溅的红色。
二楼的会议室区，空气依然平静。会议中心的墙壁和楼板都采用了最好的隔音设计，喧嚣很难传到房间里。
因为周围过于安静，程谨不知不觉靠在沙发里打了个盹。那种总是突然发作的头疼症状非常耗费体力，让他变得很容易疲惫。
朦胧中，有重量传到身上。程谨抬起头，看见叶言正在往他身上披一件外套。
程谨一下子清醒了，条件反射地推辞：“谢谢学长，我不冷。”
“看你刚才发抖了。”叶言撩了撩程谨额前的头发，但没碰到他的皮肤，“不是发烧了吧？”
“没。”程谨有点不好意思，强打精神坐起，“什么时候了？”
“快两点了。”叶言说，“你想睡就再睡一会儿吧。”
“有什么消息吗？”程谨问。其实他知道这个问题等于废话，如果有什么消息，叶言肯定已经说了。
果然，叶言摇了摇头。三个人于是又沉默下来。
没有消息，是很不好的消息。
会议中心是商业机构，不是庇护所，工作人员肯定不希望这么多人一直待在这里。所以，一旦联络到了外界的援助组织，或者确认了外界状况有所好转，工作人员必然会马上通知所有人转移。
可现在却没有任何消息。
程谨不敢想象，外面现在究竟是什么样。
叶言轻咳了一声，打破沉闷，“我看看你拍下来的楼层平面图照片。”
“哦。”程谨赶忙掏出手机递了过去，“没有密码。”
叶言按亮屏幕，蓦地愣住了。程谨的手机屏保图片，正是叶言用作聊天软件头像的那张自拍照。
叶言默默看了一眼程谨。程谨显然还没想起这回事来，带着倦意揉了揉眼睛。
叶言转回视线，若无其事地解锁了屏幕。
过了两秒钟，程谨突然腾一下坐直了，猛地抬起手，好像想要一把抢回手机。但他的手在碰到叶言之前就僵住了，就那样不知所措地悬在半空。
叶言已经用蓝牙把平面图的照片传到了自己的手机上，“谢了。”
递还手机时，叶言的指尖很轻地触碰到了程谨的指尖。
程谨微微一颤，捏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忽地站起来：“我、我去一趟洗手间。”
“我陪你去吧。”叶言说。
“不、不用了。”程谨顿时连说话都磕巴了，“洗手间很、很近，我马上回来。”
叶言没再勉强，看着他逃命似地出了门。
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洗手间里也是。程谨洗了把脸，走进一个隔间，锁好门坐在马桶盖上，把自己蜷起来。
每当心绪不宁，他就常常这么做，这会让他有安全感，仿佛重新缩进了壳里。
叶言看到了那个屏保。叶言知道了他隐秘的感情。
他喜欢叶言，但不代表他喜欢让叶言知道他的喜欢。只有藏在心里的感情才是绝对安全的，而现在这份感情不那么安全了。
叶言会怎么想？会怎么想？
连程谨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今天发生了那么多状况，也许整个世界都已经天翻地覆了，他却仍然会被这些相比之下并不那么重要的事扰乱内心。
程谨做了两个深呼吸，准备回去。无论有多难为情，他也必须面对叶言，坚守他们的小团队。那是他眼下唯一可以做的。
手刚刚放上门把手，那种熟悉的头疼突然再次毫无预兆地袭来。
这次发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更强烈，就像有什么东西在程谨的头颅内炸开似的，剧痛一霎那流窜遍全身的神经。
程谨痉挛着跌倒在地。隔板支撑住了他的后背，使他免于摔伤。但他却没有力气打开隔间的门锁。在这么强烈的痛楚之下，就连举起手臂这个简单的动作他都难以做到。
走廊另一边的小会议室里，正在看楼层平面图的叶言忽然抬起了头。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叶言问老铁。
“没有啊。”老铁也侧耳朝向走廊，“什么动静都没有。你听见什么了？”
“有声音。”叶言皱眉，“好像是从电梯那边传过来的，很嘈杂。”
小会议室一角停着一辆茶水车，带有两根竹竿粗细的钢质支架。叶言徒手拧松了螺丝，三两下就把支架拆了下来。
“这个你拿着。”叶言把其中一根递给老铁，“你先呆在这里不要动，我出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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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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