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路白面朝下躺在地上,锦衣卫以为是他手劲没收着将人打晕了,站在一侧等高炀发令。
高炀心里暗骂,这家伙摆明了在装死,不待开口让锦衣卫泼水继续,被一个来传话的小太监打断。
“高公公,刑部的人来了,说是要带走温远翀。”
闻言高炀眉毛拧成了一团,虽然还想继续审问陈路白,想到人在狱里压根飞都飞不出去,先和刑部那些烦人的家伙周旋要紧。
陈路白眼皮掀起一条缝,看到守在门口的人如潮水般退去,这才放宽了心,大着胆子坐了起来。
“嘶。”
起身扯到了耳后根,他脸颊肿得一抽一抽的,大牙里头也有些发酸。
一只眼皮肿得跟蜜蜂蛰了一口似的,闹得现在陈路白只能斜着脖子看人,眼睛涨得发酸。
“唔——!”
薛掌柜!
陈路白转过身,发现德阳酒楼的掌柜仅与他一墙之隔,真是巧了,外头没见上面,在牢里倒是有了说话的机会。
薛掌柜见陈路白被扇得脸肿嘴也肿,话都说不利索,他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在发觉这人就是他表侄子推荐过来的人之后,很是唏嘘。
“没想到小兄弟你也被抓进来,是我连累了。”
陈路白不免唏嘘,他这真是出门踩狗屎,放屁都砸脚后跟,好好地进一趟城,无端惹得一身骚。
“谁让他们是官,我们是民,脑袋得自己时刻拴在裤腰带上看住才行。”薛掌柜过来人的姿态安慰。
陈路白愕然,他口齿都含糊成这个德行,薛掌柜居然还能听得出来。
“这有什么,我们酒楼南来北往的客人多了去,连外邦的蓝眼睛胡人都是我接待的。不说虚的,他们不用张嘴只用动动眼睛,我都能猜到他们肚子里在想着什么。”
实在是太厉害了!
陈路白崇拜鼓掌。
“过奖,唯孰能而。”
薛掌柜很是仗义,分了半碗打卤素面给陈路白,“饿了吧,看你身上肉都没几两,多吃点,免得不抗揍。”
汤面上盖了一层薄薄的菜卤子,放了几条青瓜丝,肉片也只有几张,放外面或许就是寻常路边摊出品,可在牢狱里竟然能吃上这么一份精细的素面,很让人吃惊。
“东厂还是悯恤犯人,饿了能点吃的,冷了能叫人加被子,就是这些全得你自掏腰包。”薛掌柜咂摸着筷子上的油水,“这碗面,就花了五两银子。”
这么贵!
陈路白眼睛都要掉出来了,捧着碗的手一哆嗦差点没把汤水晃出去,这吃的哪是面条,每一口嗦的都是钱啊!
五两银子,都够他买三四头猪了。
“往好了的方面想,人生能吃几回这么贵的素面啊,吃一次少一次,难道不算是一次不可多得的体验吗?”
不了,陈路白缩了缩脑袋,在东厂牢狱点餐对他来说还是太奢侈了些。
薛掌柜笑呵呵,吃不饱又叫衙役给他上了盘糕点。
趁着二人都有空坐下来好好谈,陈路白把他来德阳酒楼找他的目的说了出来。
“唱戏卖书?”薛掌柜摸着肚子思量,觉得这个方法不是很妥当。
他们酒楼不像是其他戏台子,什么新鲜小曲都会搬上去唱,早些年也不是没尝试过这个套路,但每个戏迷的口味不同,万一唱砸了容易出事,因此全都改成传唱多年有了点名气的本子。
而且还需要额外花费戏班子的时间磨合,要是本子不出彩,浪费了精力也消磨了口碑,薛掌柜有些迟疑。
可一想到陈路白是表侄子推选过来的熟人,表侄子在九千岁的府里当差这面子还是要给的。
再说,这小兄弟还是因为他才无辜连累入狱,薛掌柜过意不去,可是商人的思维开始在脑内占据上风。
接受他吧,担心酒楼营生有影响。
拒绝,又觉得心中有亏欠。
陈路白盯着薛掌柜的脸,看得出他内心纠结,这个时候趁机追击是最好动摇薛掌柜的时候。
不都是为了银子,薛掌柜想要酒楼赚得多分利多,陈路白想要有渠道推售书册赚到钱。
陈路白想到季明川教他的,有时候吃点小亏也不得妨,主动提出可以让利三分。
如果酒楼担心戏班排他们戏会影响耽误到其他场次,那唱他们戏的时候,唱戏伶人的工钱由他这儿垫上。
当然,陈路白补充,他现在没有多少钱,只能等月末卖出书之后补上。
“这么有自信,还没开始卖呢,你就开始算计着后头能赚多少钱。”薛掌柜好奇,“你这卖的到底是什么书,要是卖不出去怎么办。”
陈路白哼哼,表示这是秘密。
薛掌柜道:“行,老哥我就赌一把,给你拨出开市打样前后的半个时辰,隔天唱一轮。说好了,每卖出一本书,你还要付我10文钱的抽成。”
没问题!
陈路白猛摇着薛掌柜的手,感叹他终于啃下了这块骨头,一时得意忘形扯到了嘴角的伤,顿觉喝了醋一般得皱巴着脸。
真是疼死他了。
陈路白躺在稻草堆上犯困,就见一个面熟的锦衣卫拿着钥匙朝他的牢房走来。
铁索落地,栅栏门从外头开启。
萧盛看到陈路白仰着一张五颜六色的脸,眉头一皱,有些没预料到高炀下手这么狠,“你可以走了。”
陈路白看那人长得凶狠,害怕地望向隔壁的薛掌柜,这人该不会是要把他带出去杀了?
薛掌柜担心陈路白不吭声的模样惹到了锦衣卫大爷,主动跟萧盛解释:“他是在问,去哪儿?”
萧盛:“……你想去哪儿去哪儿,还要我送你回家?”
陈路白脑袋歪了歪。
薛掌柜看了一眼,又同步转述:“他说,之前那位高公公说没打够,等他回来之后还要继续甩他脸子,他问你走了之后高公公还会不会再把他抓回来。”
萧盛头疼高炀的敏锐,如此快便察觉到了陈路白身上的异样,他还要找个借口去搪塞高炀。
“你已经查清了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不会再有人麻烦你。”
那就好,陈路白松了一口气,这大晚上住在牢里怪吓人,又想到他身上丢了的钱袋,向萧盛比划。
形容着钱袋的样式,和里头银子铜钱的数量,问及锦衣卫巡夜的时候能不能帮忙在附近查看是否掉落在地,或者抓到了强盗也帮忙询问一二。
萧盛听着薛掌柜的话更加沉默,面上不耐,显然是没想到这人嗓子不好屁事还贼多,懒得与他掰扯,提起陈路白就往外走。
陈路白的鞋都来不及穿,被萧盛匆匆从监狱带离,似是怕后头有人追上来。
萧盛直接将人带到侧门,毫不留情地就丢了出去。
跌坐在石板路上,揉了下被撞疼的屁股,陈路白一脚高一脚矮地站起,沿着墙根摸出去,发觉他离西城门不过半条街的距离。
天刚蒙蒙亮,路上已经有小贩商贾开始进城。
陈路白想要拦下辆车送他出去,破铜锣的嗓子才刚吐出两个字就开始冒火。
“有人……我要去……咳咳咳。”
一喊话,像是被人按着喉结,陈路白诧异,他竟然连吞咽都困难。
咳咳两声,只觉得呼吸不过来眼睛也开始翻白眼,差点就要憋死,举拳猛锤胸口,一口鲜血“噗”地喷洒出来。
血溅三尺。
吓得经过的行人连退数步,掩面仓惶逃开,生怕这刚从东厂牢狱里出来的家伙死在他们面前。
淤血被吐了出来,连带着咽喉都畅爽不少,陈路白深吸一口气,总算是活过来了。
他连忙高声叫住远处一个赶着来卖菜的菜农,询问是否方便搭车离开京都。
菜农见陈路白嘴里身上都是血,肿得跟猪头一样的脑袋,嘴唇抖了抖什么都没说,两眼圆瞪,手下一使劲差点把车都抬起来,绕开陈路白脚步生风头也不回地加速离开。
“……”
陈路白默默收回举在空中的手,怎么回事,跟大白天见着鬼了一样。
蹭去掌心和脸上的血,陈路白又尝试了不下五次,但回回结果都是同样扫兴,被询问的人不是冷漠拒绝就是惊恐离开。
也不怪那些平民,能抓紧东厂牢狱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安着大罪,要是有人敢接送东厂的嫌疑犯人,这不是摆明着和东厂对着干。
百姓宁愿当眼瞎没看见,都不想上前搭腔。
陈路白叹了一口气,琢磨着走回去大概要花多少时间,刚到西城门,就被守门的士兵发现他不同寻常的模样和装扮。
城门的校尉也频频投来注目礼。
“等等,你身上这血是怎么回事,是与人在城内打架斗殴了嘛!”士兵将手搭在了剑上。
陈路白也不敢顶撞,小心翼翼回道:“不是别人的血,是我被抓进了东厂,打了一顿自己吐出来的。”
“……东厂出来的?”士兵明显不相信陈路白说的话,觉得他模样可疑,别是什么盗匪想要逃离京都,“你等着,我去问一下。”
就见一飞鱼服打扮的男子小跑着赶来,掏出一块牙章在士兵面前一晃,他向士兵勾手,附身在士兵耳边说了些什么。
士兵立马收起了疑神疑鬼的神情,看向陈路白的眼神也不再警惕,他向男子抱拳表示了解,说完摆了摆手,就直接让陈路白放行。
隔壁的小商连套车上的一筐干果都被反复检查,看到陈路白竟然这样都能直接出城,未免有些不满。
陈路白还有些担心,反复确认,“我可以直接走了?”
士兵还没见过人舍不得离开的,不耐烦地道:“怎么,东厂没待够是吧,还想让我请你去县衙门的牢房睡两天?”
前后态度转变之大,陈路白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士兵催促着不要在队伍里挡道,将他赶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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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谈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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