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把陈路白的皮泡涨,嘴巴也有些干,他舔着上颚,起身去拿放在一边的果子。
季明川看见陈路白腰上的伤,伤痕一看便是刀伤,肉色的疤痕有些卷曲,和附近光洁的皮肤格格不入。
他用毛巾擦了几下,陈路白受不住咯咯发笑:“好痒。”
“这是怎么来的。”
陈路白挠了挠:“饿、没钱,只能去偷东西吃,腿软没力气,跑太慢被认发现打了一顿。”
啃草皮嚼沙土胃疼得睡不着,每天只能喝水填肚子。
饿到极致的时候脑子都不清醒,闻到有人家里在烧饭从狗洞里钻进去,没吃两口就被人抓了个正着。
陈路白抬起小腿搁在盆沿上,指着上头密密麻麻的咬痕,仗着现在脸皮厚什么都看不出,脚几乎快戳到了季明川的肩上。
“看,我这儿还被那户人家放的狗咬了呢。”
季明川没注意瞥见陈路白那粉嫩的小肉条一晃,脸色霎是好看,一甩巾帕挡在陈路白快露出水面的下身。
那带着股味儿飞溅到了季明川的领口,本就轻薄淡雅的外衫跟一层纸一样贴在他宽阔覆着薄肌的胸膛。
陈路白脸一热,想要替他擦擦。
季明川冷笑,觉得大概是他对傻子的态度过于温和,让傻子错误理解,胆子大了,行为也愈加放肆,又给了陈路白一巴掌,拍得陈路白天旋地转。
“秦虎。”季明川高声道。
蹲在院子里浇水的秦虎忙跑至门口,“我在。”
“你家主子泡昏了头,还不快拖出去放太阳底下好生晒晒。”
——
大概是年纪轻,陈路白的伤口很快开始掉痂,他天天待在家里吃好喝好,养胖了一圈。
只是那淤青还在,季明川让他没事别出门,免得遭人多问。
要他说,这就是季明川在找借口,陈路白心里喜滋滋地想,肯定是担心他出去又会被人抓走。
季明川用筷子打了一下陈路白的手,“恶不恶心。”
陈路白吃痛,把叼在嘴把里的勺子吐了出来。
闷在房间里不好,陈路白每天都推着季明川出门到院子里吹风,把桌子和书架也一起搬了出来。
吃完早饭,陈路白又抱了一捧笔墨画纸过来。
秦能看陈路白铺好了镇纸,研磨洗笔,又帮着拿了一顶凉棚放在他们头顶,好奇地跑过去问。
“陈哥,你是要准备要做文章吗?我听里长说,他的大儿子、二儿子还有三儿子都是秀才,一家子粮税都不用交,小儿子也开始准备下场。陈哥,你这么聪明,也去试一试吧。”
识几个字在秦能的眼里就是天大的了不起,陈路白一边享受秦能崇拜的眼神很是得意,一边有愧于他肚里没多少货,别说是策论文章,连最基础的四书都没读完。
陈路白惋惜:“可叹县试刚过,不然我也一定要去经历一回。”
秦能听不出陈路白话里的意思,还以为陈路白是真有心求学,点头道:“一定可以的!说不定我们家也能出个秀才老爷!昨天去县里买笔墨撞见里长,他还问起过这件事,要是陈哥你想学,他可以安排让县学的童生替你做担保的。太好了,我马上去里长家里同他说,到时候你还能和他小儿子一道参加有个伴。”
陈路白愣了神的功夫,秦能跑没了影,吓得他起身碰道了笔架,等等,他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啊!
季明川看到这一幕,笑着翻过面前的一页书,但他很快掩去了笑意,淡淡道:“不是说要给我作画?日头太晒,若是不画,我便回屋休息了。”
陈路白也不管秦能那厮,一门心思此刻全然落在他的大作上,抓紧洗笔研磨:“我画,我马上就画!”
比起单有文字的书册,市面上配图的书销路更好一些,可能是看图让读者更加能够代入自身,了解文内所情所景,又或者是觉得买了有图的书册彩印更划算。
陈路白预备在小说里也添上一些男女主相识相遇的画面,反正都是些套路,他用脚指头想也能选出一些例如树下赏月、湖边散步、林中定情这些画面。
背景画几座山几棵树,潦潦几笔尽显山水轩丽。
到了画人物的时候陈路白急得一头热汗,在人物丹青上撂了蹶子,最后撒泼打滚要季明川帮忙做他画像的模子。
季明川自然是觉得陈路白荒唐,他的模样怎么能随意印刷在坊间书籍,供千万人传阅,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陈路白耍赖,季明川要是不同意,死活赖在季明川房间里不走了。
季明川若是想要出去转悠,就必须忍耐轮椅后头挂着一个百来斤的碍事挂件,还从来没有人能让季明川气得每晚睡觉的时候心口发闷。
陈路白自知理亏失了底气,但赚钱要紧啊,抱着季明川的大腿磨了好久,这才让他答应下来。
心里知道季明川是担心被人发觉踪迹,陈路白拍着胸脯让他放心,艺术都是会经过处理的,保准画完之后,愣谁看了都猜不出画上的人会是季明川。
有了季明川这美如冠玉的参照,不愁陈路白画不出来惊天动人的佳作。
陈路白眼神坚毅在画卷上笔走龙蛇,一通猛虎操作。
待得他手腕一抖,于人物面庞上“唰唰”点睛之后,伫立远眺不胜满意。
赞。
实在是太赞了。
没想到他的丹青突破了一直卡着的瓶颈,画人的技艺精进更上了一层楼!
陈路白喜不自禁,捧着画卷就要献给季明川赏悦。
季明川见他乐得眼睛缝都瞧不见,阿大都没他这么巴巴得甩尾巴,也算是生出了些心思抬眼看去。
“……你之前说,里头的人是比照着我的模样画的?”
陈路白还当季明川离得远看不清,没有分辨出来,又屁颠屁颠地凑近了些。
“这坐在湖内戏水游玩的娇柔女子是你,这个站在远处偷看的高大帅气的男子是我,我就稍微改动了下眉眼,其余什么都没动,是不是同我们有几分形似?”
不说这偷窥人洗澡的画面是否寓意了什么,季明川看到那人脸上头两颗芝麻粒一样的眼珠子只想发笑,他还真是高看了陈路白的能力。
陈路白以为季明川是在笑他的画,可他瞧不出哪里不对劲,被季明川带笑的眼神一撇,脚下顿时慌乱,一不小心就平地绊了一跤扑在桌面上。
“哎呦,我的画!”
水壶打翻在了案台上,陈路白扑上前趁着上头的墨水还未被晕开,赶紧用衣袖吸去宣纸上落下的水珠。
季明川瞥见陈路白手忙脚乱,手肘又撞到了笔架,滚落的笔杆击中颜料盘的边沿,一下将其翘翻扣在了才勾勒一半的画稿上,飞溅起的墨汁落了陈路白一身。
狼狈的像是从泥潭里滚了一圈。
用书本遮着脸,季明川弯了下嘴角,待发现陈路白看他的眼神又痴了,马上恢复了高冷的姿态。
“都糊了!”陈路白懊恼着捧着画纸吹,有些心疼他才描完的一张美人脸。
这时秦虎通报有人来找他,陈路白只能塞进季明川的怀里让他补救,匆匆跑到前厅。
“谁啊?”陈路白绕到前面一看,来的人居然是陆冕,还有些意外,但很快高兴道,“你怎么忽然来找我了!”
“还好意思说,是你说的到时间了来收稿,我等了两三天也没见你来。”陆冕路上被牛甩了一脚的泥水,正努力洁癖作斗争,闻言睁眼瞋视着陈路白,被他放大的一张青紫遍布的脸骇到。
“卧槽,你这是毁容了啊?”
“瞎说什么。”陈路白摸脸,哪有这么夸张。
听陈路白是在那天与陆冕分开后遭祸,还去东厂的地牢走了一遭,陆冕啧啧道:“也不知道该说你晦气还是命大。”
一提到东厂,陈路白的伤口又隐隐作疼,他接过陆冕带来的稿件,领着人往后院走。
“你这是生出几只手,才几天就写了这么多字。”
陈路白翻看厚厚一叠纸,光是开头陆冕就写了不下三个版本。
陆冕在圈内自来被夸赞是高质量、高速度,稳定输出从不拖稿。
“小意思,要是再给我两天,我能结局也给你写出三个版本。你快瞧瞧,也不知道选哪个内容好,等你选完了我还要回去重修一遍。”
陈路白:“修什么呀,这就已经很完美了啊!”
陆冕摆摆手,还当他是客套话。
陈路白不是开玩笑,他拉过陆冕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揪着人说道:“爱听戏的人什么故事没听过,什么书没看过,我们完全可以另辟蹊径,若是故事的开头、过程、结尾有不同的选择,让听戏看书的人根据故事的剧情和自己的心理替男女主做选择。不同的选择得到的结局也不同,这岂不妙哉。”
“妙哉,的确是妙哉……”
陈路白见陆冕附声应和,心道果然陆冕这出书无数的作者就是能够快速理解他的意思。
等故事翻成了戏本,根据底下客人的打赏实时决定剧情走向。
若是戏文剧情有的看客不满意,就让他们自掏腰包买下编辑成册的书籍,可以提前解锁全部不同剧情线的内容。
一套完成的故事读完,得花上足足一册书三四倍的银子,完全就是赚翻了。
陈路白说的摇头晃脑,敲了敲桌子:“你听着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
“有!”陆冕恍惚擦了下嘴边的口水,望向前方坐在轮椅上的妙人,“陈弟,冒昧发问,你家姐妹有无婚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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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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