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别这么说话,太温柔都不像你了,我害怕。”
“小兔崽子。”
史氏见陈路白油盐不进,好生和他讲道理还不听,“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今天要是不把你这皮抻开,我就不姓史!”
陈路白嘻嘻一笑,吐着舌头冲着史氏做鬼脸,“来啊,来抓我啊,你抓不着我,嘻嘻。”
说罢,脚底生风溜之大吉。
“陈路白,给我站住!”
“你得答应不打人,不然我还跑。”
“还学会和老娘讨价还价了?做梦!”
脚长在陈路白身上,不跑那他才是真傻。
陈路白才跑出门没两步,就和人撞了个正着。
“哎呦——”
陈路白被撞了个满怀,捂着胸口吃痛,就见被他撞得弹到地上的陈远石。
“小石头,你、你这怎么样,快起来让哥哥看看,哪儿磕着了!”陈路白担心地围着陈远石打转。
“哥……好痛……我的手好痛……”
陈远石两腿一蹬,撇了撇嘴,“哇”的一声,在陈路白面前直接哭了出来。
陈路白这下手脚无措,脸色也是青一阵紫一阵,让追上来的史氏看到,又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谩骂。
陈路白嘟着嘴嘀咕他不是故意的,但自知理亏,史氏抱起陈路白进屋后,灰溜溜地一道跟了进去。
陈家一共生了三个孩子,自大女儿出嫁后,陈路白就成了家里的霸王。
但他也就敢在小厮、丫鬟面前托大,陈远石在他心里是骂不得、说不得也打不得。
史氏生陈远石的时候正是陈家最艰难的日子,孕期里没调理好,生的时候不足月,身子骨很是羸弱。
从下就是在药罐子里长大,几乎从陈路白记事起,家里的汤药就没有断过。
一开始,郎中是给陈路白开了方子治小儿尿床。
后来有了陈远石之后,又增加给史氏补身子的方子,以及治疗陈远石的弱症。
陈路白怕苦,三颗蜜饯也压不下去,趁人不注意,常常把药倒进花园里的池子里,喂的那些金鱼成日蔫儿巴巴的。
小的时候,总看三四岁的弟弟,从来都不会躲药,鼻子里哼哼就喝下那一大碗浓郁的发黑的药。
陈路白吵着史氏偏心,为什么偷偷给弟弟的药加糖,抢着夺过丫鬟手里给弟弟送去的中药一饮而尽。
苦的小陈路白直翻眼睛,眼泪飙飞,就感觉舌头都不是自己的,差点没厥过去。
之后再看陈远石,陈路白只有满眼的佩服和心疼。
陈路白开蒙的早,开始是和相熟要好的玩伴们一起在私塾上课。
听到弟弟身体不好,不能和他一样外出读书,陈路白就闹着让陈父给他在家里请夫子。
到家里授课,最多就是镇里、乡里的一些穷秀才,只能给陈路白开蒙识字领进门,教一些浅显的道理。
以后若是真上了考场,要参加科举,那还是在外寻师来的好。
夫子这样跟陈父、史氏掏心掏肺地说,陈路白一听闹了一通。
他才不喜欢读书,识字和父亲一样能够看懂话本,撑起来家里的书坊不就够了。
再说了,家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丁,还有陈远石呢。
陈远石那么聪明,肯定可以成为他们镇最年轻的秀才、举人,说不定还能做个状元,和他的志愿一样,顺利进京都当个官。
到时候陈家就可以靠着陈远石一飞冲天,陈路白顺势出一本《吾弟陈远石传》,记录陈远石终年如一日苦读的心得笔记,好好出他个上百上前册,狠狠赚一笔才是。
结果不切实际的陈路白被陈父狠狠揍了一通。
“嗷,我这明明就是按照夫子给的行文要求写的呀,夫子打我,爹咋你也要打我!”
陈父真想掀开陈路白的脑袋瓜看看,明明都是同一个爹一个娘生的,为什么二儿子和家里大的、小的差那么多。
这小子真的不是捡来的吗?
陈路白一进门自觉站到墙角罚站,扣了半天的墙皮,听着里屋陈远石抽抽噎噎的哭声,他悄摸透过屏风往里头瞧。
陈远石哭得鼻涕眼泪一脸,举着破皮的手掌叫人拿毛巾擦,脱下里裤,膝盖小腿上已经有淤青了。
听那史氏给陈远石上药,陈远石只是嘶呀嘶呀地憋着倒吸冷气,陈路白的内疚得更厉害,这哭上听得他心都要碎了。
偷摸着去书房柜子里,找出之前抽陀螺从好友那儿赢来的毛病,捧着木盒回身去向陈远石讨好。
“小石子,是哥哥不对,我把我最宝贝的毛笔送给你当做赔礼。”
陈路白对着床幔诚恳道歉,把木匣子放在床边往里头推了推。
半晌也不见着有动静,陈路白掀起床幔一个角,直接钻了进去,“小石子,别生哥哥气了,快出来让哥哥看看伤口……小石子?小石子——”
以为陈远石向往常一样缩在被子里生闷气,可陈路白飞扑着趴在被子上,却觉得底下一空,根本没有任何人躲在里头,掀翻床上的所有被褥枕头也不见踪影。
鞋子顾不及穿,陈路白踩着袜子下地跑出去找史氏,“娘,弟弟呢,你抱回房间了吗?”
往日只要陈路白一喊声,便能立刻听到史氏风风火火的应答。
此刻院子里却是一片死寂。
“娘?!”
“娘!”
“小石子!”
“你们去哪儿了呀,被躲了,快些出来吧——”
三进三出的屋子寻了一个遍,连院子里往日洒扫的丫鬟也未能瞧见。
天阴的厉害,不见人点灯,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陈路白的呼吸和奔跑声。
陈路白急得袜子掉了半只,推开大门要拦车带他去书坊找陈父。
被不知何处冲出来的骡车冲撞,惊得陈路白摔倒狼狈地在地上打滚。
车夫好心扶起陈路白,拍掉陈路白身上的浮灰,幸好没有将人撞伤。
“你这孩子,这么晚了还在外头瞎跑做什么,赶紧回家去别让大人担心。 ”
陈路白泪眼朦胧地指着陈家,呜咽道:“娘和弟弟不见了,我要去找爹……叔叔,你能带我去陈家堂嘛?”
车夫惊讶道:“孩子,说的什么胡话,莫不是怔到了,早几年这陈家就已经全没了!”
——
皇上在众目睽睽之下遭遇行刺,宫内轰然一片,满城风雨。
谁都没想到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邓尚海不过离开了片刻,便见着了刺杀的事情。
如果当时不是锦衣卫和侍从冲出来保住了陛下,那他们这群奴才真的是一个个都要被拉出去砍了脑袋。
杨力离得远,很快就被一众部下护送下了城墙躲入宫中,在得知皇上性命无忧之后,匆匆赶来。
正遇上同样等候在御书房外头的邓尚海。
两人双目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后怕。
御书房内出来了一名太监,通传了皇上不见的旨意,打发了邓尚海和杨力让他们先行退下。
书房内,底下站着两名锦衣卫。
一左一右分别是同知邵和与总旗郑亦慈。
邵和通报:“抓获的那名刺客送至诏狱,另外一人跳入护城河,从暗挖的河道内逃跑,目前难以追踪,我们已派尚富带人在京都附近搜寻。”
郑亦慈恭敬地将缠绕在弯刀上的锦布拆下:“陛下请看,这是我们捡到的刺客配刀,从锻造手法与风格看来,来自北境之外。”
弯刀是鞑子的骑兵最爱使用的武器,它轻巧、趁手最适合砍下敌人的头颅。
“刺客虽然容貌俱毁,皆是伤疤,但是从他的牙齿看,这人必定是汉人。”
拿着鞑子的刀,来刺杀皇上,还是一名大夏境内的汉人。
郁煊问石平:“你觉得,会是谁要来杀朕?”
石平斟酌道:“成王年前拒绝入朝觐见,或许与此有关。”
郁煊沉思,缓缓摇了摇头:“众人皆知成王就藩地处北境,若是三哥,这法子不高明……”
石平凑上前:“皇上,是否要召季公公进宫?”
如果季明川此刻在,或许能够为郁煊分忧。
郁煊表情凝重:“他自去了东洲回来便一路遭伏,观其探报,应当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被我们发现。你派人告诉他,再去一趟东洲,低调行事,不要暴露了行踪。”
石平不理解,季明川去了东洲,回来禀报的便是成王招兵买马、操练军队的现象。
不是早就将证明了要杀皇上的人就是成王?
一切皆已属实,郁煊现在只需要收回兵权,逐步拆分成王的势力就可以将这个问题直接铲除。
皇上至今登基五年,在宫内遭遇不下十次暗杀。
开始,或许有些是前大皇子郁屹的残党反扑,没蹦跶两下全被掐死腹中。
到后来,成王就藩之后,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渣滓们开始调转枪头看上了成王,前段时间还有人傻乎乎地跳出来让郁煊御驾亲征,授成王为大将军,兄弟连手,踏平鞑子平息北境之乱。
也不知道哪里跳出来的傻叉,见郁煊年轻想让他在北伐的路上死了,好直接推崇成王上位吗?
如果想要郁煊死的人,是成王,那最是好办。
知道了敌人是谁,郁煊只需要等待适合的时机,将人直接铲除即好。
可若不是成王,那些潜藏在黑暗中的双手又会出自哪里,是否要将这大夏重新撕碎分崩离析。
郁煊从来不恐惧会从高位跌落,大夏开辟都是太祖推翻旧皇权打下的江山,成王败寇,不过是皇家更替的常态。
郁煊出神的想,只怕这一切,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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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走马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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