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路白看季明川脸色不是很好看,真当以为他是有些倦了,急匆匆地吹灭蜡烛,摸着黑在地上钻进被窝。
原本还想趁着晚上一个屋,能见缝插针找着时机和季明川好好唠唠。
这下他都不敢打搅,生怕扰了季明川的好梦,脑袋自顾自地蒙在被子里懊悔。
季明川听着那边翻来覆去的动静,“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我还没睡。”
要他再不出声,陈路白估摸着都能把自己闷死在被窝里。
陈路白露出一双眼睛,裹着被子鼓涌着朝季明川的位置挪动了几寸,“真的?”
假的。
季明川翻身,“不说我真要睡了。”
“我说,我马上就说!”
季明川打了个哈欠,洗耳恭听。
陈路白紧张得有些厉害,他攒紧手下的被单,捏着的地方都被他的手汗打湿,干涩地吞咽着口水,好半会儿功夫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个……对不起啊,白天的时候,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有些嘴笨,口不择言,也不会说些好话。我知道,我之前做好多事情都是没和你讨论过,所以常常惹得你不开心。”
“我先前说,因为爹娘死的早,家里也早就没其他人了,这么几年就只有我一个人过,很多事情我都不懂,但是我会努力认真学的,你要相信我!”
“哈哈,说起来,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一个人还方便一些,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操心一大家子的烂摊子,过得能更快活潇洒一些。”
“我都没和你说吧,之前才来京的那几个月,就有了回去的打算。京都太大了,大得让我害怕,一开始听不懂京都人说话,根本找不到做工的地方,好不容易有了工作,可又都只是买体力的短工,很快就会被队伍里那些认识的人抢走。直到现在京都的口音,我还是学不像……”
季明川开口道:“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只是偶尔陈路白说得急了,还会蹦出一些闽地的软糯口音。
陈路白:“是吗?可是陆冕他就总是笑话我……”
季明川冷哼,陆冕自己也是黔地来的外省学子,说得官话不是很流利,有什么资格说陈路白。
“也是幸亏遇见你,我的官话比以前说得好多了。”陈路白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下巴。
季明川都能想到,陈路白会是怎样一副傻笑的模样。
陈路白想了想,丧气道:“其实,我知道,你一直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也很少说自己以前的事情,是不想让我知道你的身份。现在还留在我身边不过就是因为身体还没恢复,等你伤好了,迟早有一天是会走的。”
“……”季明川没有应答。
他总是说陈路白蠢笨,他这还是头回发现,陈路白的心里其实看得透彻。
陈路白笑:“你不用为此觉得不好意思,反正我喜欢你,我照顾你我都乐意,有什么不好的。”
季明川怒,陈路白什么眼神,“我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那你怎么都不说话了,我还以为你是害羞了。”陈路白小声嘟囔,他只能假装方才的是他的错觉,含糊打着哈哈。
季明川却是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我知道。”陈路白点头应下,人又不是十全十美的。
季明川迟疑地一顿。
“你是脾气有些差,一开始的时候好像总是觉得我要害你,不是冷脸就是骂我,看你骂到一半憋回去,憋得自己难受,我也不好意思替你开口说。总是挑食,本来秦老汉做的就是一些家常菜,总是被你挑剔,他都和我甩锅不干了,还是我去求了好几回,才让他同意下来的。而且你看,今天晚上给你挑的菜,你也好多都不吃,倒掉多可惜啊——”
季明川的脸越来越黑,但是躺在地上的陈路白根本没发觉出来周围的氛围开始变冷。
陈路白还在罗列季明川的罪状,“还有啊,你洗澡要用掉五六桶水,而且两三天就要泡澡,秦虎和我投诉洗一回就要重新上山砍柴。家里的书信纸张也用得极快,经常买新书看,不过这点我觉得值得夸奖,比我爱学习。穿衣服不能穿太糙的,容易割伤皮肤……呃,这可能是你天生的,没办法。在人前对别人温柔,对我就凶巴巴,就像是今天,那郭青儿——”
“够了!”
季明川一拍床板,震得床框都在“吱呀吱呀”作响。
陈路白吓得身子一抖,捏着被子掖在了鼻子下,“怎么了?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季明川的火气一直不停地向上冒,“你今天晚上是故意的吧。”
还以为陈路白真心诚意地来给他道歉,怎么招,开始熟络起季明川的不是了?
陈路白有些委屈:“我怎么了,我什么都没干啊。”
旁的人喜欢,说的都是些好话,怎么到了陈路白这里,尽是些季明川的臭毛病。
你没干?
季明川冷冷道:“你现在不就在指着我鼻子骂我。”
陈路白表示他冤枉,“我没有呀,你看看,我说的又没错,你脾气不好不是事实吗,你看看,你现在就是阴晴不定——”
听着那床框似乎抖得更厉害,再摇下去就要散架。
陈路白赶忙补充道:“——没有,我的意思是,就算是你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毛病,但我还是依旧喜欢你呀!”
“哦?是吗?我怎么有些不相信呢。”季明川漫不经心地说,“那你说说,我有什么优点?”
呵呵。
季明川在朝时间不久,但立下的功劳不少。
皇上对他的评价都是为人处事老练、做事果敢,不论再难得任务交到季明川的手里,一定能办得漂漂亮亮——单指皇上对他的看法。
陈路白不假思索道:“你长得多好看啊!”
“……”季明川说,“然后呢?”
陈路白:“然后什么?”
季明川:“……除了这个,就没有其他的了?”
例如聪明睿智、才识过人,或者是武艺高强、身手敏捷之类的啊!
“没有。”陈路白决然道,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当初不就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所以把你从九千岁府里扛了回来呀。要是你不好看,我当初肯定头也不回地久直接走了。”
季明川:“……”
陈路白觉得这理由很充分,而且非常有道理。
长得好看还不够吗?
那简直太够了!
要不然郭青儿怎么会一眼就敲中了季明川,没瞧上他呢!
固然,这内里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于,郭青儿更青睐于美娇娘,不喜男性。
昏暗的屋子里,陈路白只能瞪着眼睛,模糊地描摹床上的轮廓,许久没听见床上的动静,嗫喏道:“……你是不是生气了呀?”
季明川瞠大了眼睛,盯着顶上的床幔眼睛都发酸。
从前被朝内那群乱党们批判是佞幸,有碍于年纪尚小的皇上建立正确的价值观,到了现在又被说皇上始终不娶妻是因为他的原因。
到了陈路白这里,得救也是亏得这幅皮囊?
陈路白知道季明川一定又要发怒了,不敢再拨弄老虎的胡子,只得顺着他的皮毛撸。
“但是,不就是因为你的外貌,我才认识了你呀,不然我们都没有机会相识。”陈路白想起以前听到的一句诗词,“不是有句话叫相由心生,心慈则貌美,人心善则面善,我相信,你也一定是这样的人。”
陈路白撒着娇道:“所以,人美心善的大好人,你就别生我白天的气了,好不好。”
蠢货。
季明川在心里暗道,这句话能用在这里嘛?
就说应该让他多读书才对。
季明川说:“……我今天,不是在生你的气。”
“……啊?”陈路白咳咳呛得差点没反应过来,这,还是季明川第一次主动和他示弱诶。
该不会他刚才说的话,真的被季明川听进去了!
果然那个路人大哥没有骗他,脸皮厚一点一切都会变好,虽然他们没在床头打架,但也在床尾和了!
大哥诚不欺我!
“我是气我自己……明明我知道我这样子……还妄想能够同常人一样。”
陈路白听到这里心疼万分,这有什么值得气的,又不是你的错。
“这是天生的呀,有什么办法!”陈路白像是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叭叭地在季明川的耳边说,“谁还没点缺陷了,你瞧瞧我,我还长得矮呢!虽然在我们家那儿这身高也正常……但是在京都,放眼望去,哪个人不必我高半个头,你看看就连比我小的秦能也这么高状的个头!我说什么了我!”
季明川哭笑不得,哪有陈路白这样子安慰人的。
“你只是之前没吃好,我摸过你的骨头,还有的长。”
陈路白本来还在细数他各自矮遇到的不公,闻言两只狗耳朵啪叽就立了起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的人。
“真的吗?你什么时候摸得我,我真的还能再长个!”
哇,陈路白每回在路上瞧见那些个头高的人,都想拿锯子把他们腿锯掉几寸,安在自己的身上。
“能长到几岁,长多少?能长得和你一样高吗?”
“看情况吧。”季明川就是这么囫囵一说,“可能有个三四寸的模样。”
“……啊,那不是才到你的鼻子。”陈路白想了想他过几年可能还是全家最矮的一个,顿时泄了气。
季明川也是为着陈路白这奇怪的好胜心哑然失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