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陈路白还在想着如何让季明川摆脱再见郭青儿的念头,顿时眼前一亮,这不就是一个尚好的机会吗?
不就是一艘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陈路白一改萎靡消沉之气,接连追问起来。
姚家此前做的都是北方买卖,来宿州便是想借此打开南边的市场,调配了一艘小型的船队,护送家中值当的货物来回倒卖。
姚家比不得皇权贵胄,商人这点小家底还是有的,姚大哥怕姚顺水路不舒服,匀了一艘最大的船,不包括打扫的干杂事还有船员,光是照顾姚顺一人的小厮就有十来人。
但只这样姚大哥生怕委屈到姚顺,要不是船大小就在那儿,不然他指不定塞多少人进来,换着新法子给里头装潢得琼楼玉宇、金碧辉煌,就算是给人一辈子住在这船上不下来,也是没有任何问题。
姚顺说:“送我一人是送,送你们也是送,船上那么多间屋子,随便挑。要我说,你们就挨着金斗那屋一起,我们都在同一层,晚上一块儿推牌九都方便——”
“推什么牌九,你现在还有这心思在玩儿上!”
屋外风风火火走来一人,要不是那人一脸关切,听口气还当是来骂姚顺的。
“二弟,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竟不来告诉我!”
陈路白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人是姚家大哥。
姚家大哥和姚顺长得是两模两样,姚顺长身玉立风流倜傥,姚大哥却是矮矮胖胖、面如满月。
“小事,早就解决了,大哥,你来得正好,我来介绍你我新认识的朋友。”姚顺早就习惯了姚永飞的小题大做,拉着他介绍陈路白。
姚永飞注意力全被姚顺牵去了,前后左右好生仔细打量他弟弟有没有受伤,撩起胳膊检查腋下的衣服有没有扯破。
“哎呦,慢点。”
“怎么的,是哪儿疼吗?”姚永飞紧张地问。
姚顺:“哥,你轻些,我手有些抻着了。”扔笔筒的时候力道大了些,现在手腕还有些发酸。
姚永飞如临大敌:“来人,去街上请大夫来瞧一瞧。”他看姚顺还嬉皮笑脸很是生气,“你在外头被人打了也不同我说,要不是金斗叫人来铺子里通知,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这不是好好的,而且你放心,陈弟那时候护着我,我这不是什么都没伤着。”
看人就在姚永飞眼皮子底下站着,姚永飞这才擦去额上细细密密的汗,吁出一口长气,“早知道这样,就不叫你去参加郭家那什么诗会。”
姚永飞握着陈路白的手真挚感激道:“多亏了路白兄弟,我们姚家这辈子都会记着你的恩情!”
姚永飞这话说的陈路白愧不敢当,连连摆手:“我也没做什么。”
晚上酒桌,姚永飞为着陈路白仗义相助连连劝酒,三杯下肚,话匣子登时敞开。
姚永飞也是觉得陈路白就搭着他们家船一同北上好,不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我们祖籍是东洲的,后来北边乱了之后,我爹带着我到了通州打拼,也是同年冬天有了二弟。”
姚永飞抹泪道:“我爹老来得子,才有的姚顺,结果不足月就早产,从小身子骨就弱,偏生他还不爱好好养身体,成天游手好闲斗鸡走狗,到现在没被人打死只能算走运。”
陈路白:“……”
“为了让他上进,这才逼着姚顺来读书,读书好啊,做官了之后就不用成日为这世俗奔波。原本我还想着我们家和郭家都是商人,孩子们能互相结识做朋友也不错,没想到那郭远钟,虽有一身学识,可是为人处世就……很不得当,不是什么良友。”姚永飞哼了一声,转而拍着陈路白哥俩好,
陈路白瞥姚顺,他正不屑地连连翻白眼,嘴里低声骂着谁和郭远钟那狗是朋友,而身边的程金斗只是一个劲地扒饭。
“还是路白你好,心眼善良、武艺高强,有你在二弟身边,我这是绝对放八百个心!”
陈路白吃着酒被哄得迷迷糊糊,姚顺说什么也要陈路白住下来,说完还当即命人去客栈那边取行李。
回房的时候夜已深,季明川早早熄灯睡下。
陈路白担心他动静大,没点灯,有些晕乎乎地坐在桌子边发愣。
季明川听见屋外的动静,睁眼许久没见陈路白过来,当他是醉死了。
转过身,看到陈路白冒着酒气坐在凳子上,脑袋左右摆动就是不落下。
季明川一挑眉,就见陈路白冲着他傻乐。
陈路白喉咙嘀咕好半天,发出一声小狗似的笑,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话:“我今天能和你一起睡吗?”
姚家里外都认定了他们已是夫妻,将二人安排在了一间屋子。
这时候也没有额外的被褥,陈路白是打算就这么合衣趴在桌子上对付一晚。
季明川坐起身,让出了半个身位,算是他的妥协。
陈路白用冷水胡乱擦了下身子,气息都不稳了,脚下一软,闷头倒在床铺上。
灌了一肚子的酒水,四肢软绵的像是烂泥,根本没力气翻过身,季明川眼见他差点要活生生把自己憋闷死,好心地将人翻了个面。
陈路白脑子一团浆糊,贴到季明川的腿边,见他好像没发现,下意识蹭了几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季明川冰冷的食指擦去陈路白眼角的泪珠,这幅皱眉耷拉的模样,显出了他年岁尚小还是一团孩气。
陈路白觉得脸上痒痒得很。
几月了,怎么还有蚊子。
眼皮子沉重地黏在一起,一点都睁不开,直接挥手打飞。
季明川:“……”
难得季明川升起要照顾人的心思,都被陈路白打散,把腿往边上一挪,听到脑袋撞到床框发出清脆“砰”声。
陈路白捂着脑袋:好痛!
谁打他!
带着不解抬起头,陈路白看到季明川在黑暗中阴郁的脸庞,吓得一个激灵,连带着醉意也消散了大半。
“怎……怎么了?”
陈路白心里一惊,难道是季明川在生他气,因着晚上没有让季明川和他们一道吃晚饭,而是和姚永飞的妻女一起?
但这也不是陈路白能够改变的,姚家的规矩,未作人妇的女子,还是不要同未婚青年一起吃饭的好。
陈路白之前都说了,让季明川换回男装,可他也不听啊,一路上这么多麻烦事。
要不是看他每日换衣服的时候臭着脸,还当他是喜欢穿女装。
“别睡,我有话同你讲。”季明川眼见着陈路白又要昏死过去,给了他一巴掌把人拍醒。
“!”
陈路白拿手包着腮帮子,就不能好好说,打他作甚!
季明川:“明天我们搬回客栈,搭郭家的船队走。”
“为什么?!”陈路白酒气散了大半,捧着一肚子的酒水努力爬起身,“我还未同你讲呢,姚顺告诉我,可以搭着他们家的船直接去通州,这些日子我们都不用住在客栈,他会包下我们一应吃穿用度。”
还回客栈做什么,陈路白和季明川,一个是眼中钉一个是掌中珠,等着郭青儿找上门?
陈路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季明川,他们之前不就是因为有求于郭青儿才会答应去诗会的吗?
现在最大的问题都解决了,为什么还要去搭理郭青儿。
“我都和姚顺说好了,出发的日子也可以商量着来,为什么……”
季明川注意到陈路白那两颗大眼珠子,此刻瞪得极大,不明白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得到的却不是嘉赏。
季明川似是不明白陈路白为什么这般态度,说:“我同郭青儿约好了——”
“约好个屁!”
陈路白他差点都没被郭青儿手底下的人打死,谁和她约定了,这鸿门宴他傻子才会赴约。
他都这么惨,季明川竟然还背叛他!
季明川肯定是看上郭青儿了!
哦!
不!
陈路白心中一阵刺痛:“……我待你这般好,你心里竟然没有我,可恶!就算是强扭的瓜,我也要将其拨乱反正!”
“你在胡乱说些什么?”季明川拧眉,听听这胡言乱语,心道果然陈路白是喝太多,醉得厉害。
季明川对郭家的船起疑心,是从郭青儿说他们七八天就有一对船队出发时。
若说漕运运送些粮食货物,官府每月皆有定数,可郭家这条船线蹊跷,一只极为庞大的民船队伍出发频繁,还是直达通州,中间并不停靠其他码头卸货。
这等吞吐量,让季明川多思,西北的军屯已经到了无法应接的地步吗?
然而京都却没有任何消息。
总督、巡抚、布政使各级官员皆未上奏,甚至连东厂的监军也没有异样!
季明川愈发断定,是有人在暗中大肆收粮。
如果他没有走水路发现,这等事情还要瞒着上面多久?
季明川的态度让陈路白胸口无缘由地冒出一股热气,他鼻孔气得撑大,跟头小牛似的死命拿头撞季明川,豁出去了哇哇大喊。
“我不许你去,我讨厌郭青儿,不行、不可以、不能够!我明天就和姚顺说,马上出发,还见什么郭青儿啊,浪费我们时间。你要是敢去,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床上!”
季明川瞠目结舌地捂着胸口,没想到陈路白胆大妄为到了直接顶撞他,还是字面意思的以下犯上!
陈路白以雷霆万钧之势把季明川扑倒,快速用被子季明川打包裹紧。
“!”季明川怒道:“放肆,发什么酒疯,快把我放开——唔!”
眼睛一闭,心一横。
不听不听,他一定是醉了。
陈路白甩了甩脑袋叹道:“都怪姚顺一定要我喝这么多,唉,现在都出现幻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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