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跟着商队出行的第七天，季明川伤口掉痂露出新肉。
他们不敢放郭青儿下马车，在外的一应事项全都是交由陈路白打理。
陈路白捧了捧胸前一对傲人的双峰，给季明川一个“乖乖在家我去去就回”的眼神，拿着提篓下车。
正遇上在他们马车附近打转的余德。
余德一脸凶相露出的笑脸也有些吓人。
商队里人群纷杂众多，都是自备碗筷去锅灶那儿盛，去的晚了只能吃剩菜糊糊。
像是队伍里的几个头头，就不用自己去打饭队伍里挤，秦家兄弟有自己带来的下人，郭青儿带了个贴身女婢怜儿。
余德心疼怜儿弱小的个子，总是要和那群臭男人争位置。
他主动贴到陈路白身边抢过陈路白臂弯里的篮筐，自高奋勇道：“怜儿姑娘，洗碗这种脏活，你交我来做就行。”
只是，他在看到所有的饭菜全都吃了个精光，不由傻了眼。
里头可添了足足三人份的成年男子的饭量，没想到就郭青儿和她丫鬟两个人，全都吃完了！
陈路白不好意思地捂脸，羞答答道：“人家还在长身体，胃口点大嘛……余哥哥，你是不是嫌弃我吃的有一点点多了。”
这已经不是一点点，是非常多。
余德都不知道陈路白平坦的小腹里，怎么装的下这么多饭菜，视线瞥到他起伏玲珑有致的胸脯，老脸一红，飞快摆手。
“没有的事！”
他绝对没有瞧不起陈路白的意思，生怕陈路白误会，又赶紧补充道：“吃得多说明身体好，这些碗碟你放下，我正好和我中午吃的一起洗了。你快些去占位置吧，别又让二小姐不高兴了。”
陈路白冲他感激道：“余哥哥，太谢谢你了，那我先过去了。”
“诶，没事！”
余德才和陈路白说了几句，飘忽然不知所以。
同伴上前调侃：“余哥哥，你老人家好心，我也还在长身体，要不帮我把这碗筷也一道搓了吧。”
余德两眼一翻，拱起他结实的右膀子在同伴们面前晃悠，“可以，你只要让我这右手同意，别说碗了，你那半个月没洗过的裤衩子我也帮你一起洗了。”
“哎呦我的好兄弟，别介啊——我就是开个玩笑，快松手，脖子要断了！”
“哈哈哈哈，余德，你快绕了小皮，他就是嘴贱这德行。”
余德哼了一声，沉下脸拿着抹布转身走人。
小皮龇牙咧嘴的说：“余哥这也真是，手劲一点都不收着点。”
“谁让你拿他打趣，老余这铁树难得开一回花，你倒是上赶着让人不痛快。”
这不是男人堆里胡侃调笑常有的事，小皮哪知道余德这么开不起玩笑。
“不是吧，余哥真看上那男人婆了？”小皮看同伴们严肃脸，连滚带爬地起身震惊道。
郭青儿那个贴身叫怜儿的丫鬟，身材胸大腰细的，看上去格外标志。
要是从侧面看上去，真是一个让人欲罢不能的尤物。
就是一转过身，看到那男相的脸，瞬间萎了。
嗓子夹得感觉喉咙里卡着痰，小皮听着就觉得一身起鸡皮疙瘩，浑身不舒服。
这姑娘放在外头，怕是给花魁提鞋都不配，到了余德的眼里，居然还能视如珍宝。
小皮觉得，是余哥见过的世面太少，要不然也不会看上这女子。
他之前听队伍里的人说过，郭青儿有个不为外人道的秘辛——喜欢女孩儿！
这不是正好印证了为什么连她身边的丫鬟，都长得男人模样。
“快闭嘴吧，以后这些事情听听就成，你要是敢口无遮拦的跑到余德面前说，被揍了到时候我们也救不了你。”
小皮被弹了个脑瓜，叽叽歪歪道：“你们就不担心余哥被人骗嘛？！”
“人都三十好几了，要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操心。”同伴提醒小皮，“你余哥都已经准备好，把自己洗洗干净送出去了。”
“——什么？”
季明川十分无语，陈路白能不能靠谱一点，“他晚上约你，你就直接答应了？”
“是啊。”陈路白见郭青儿注意力不在他们这边，小声音对季明川说，“……不是你说，让我去队伍里打听一些消息？秦恒那里我又挨不进去，这有现成的送上来有什么不好。”
季明川欲言又止：“……”
余德看上去明显是准备泡陈路白，陈路白倒地知不知道？！
陈路白又不是真雏儿，他能瞧不出余德的心思，只是想着他又不是真的女子，难不成还会被余德占便宜。
和余德认识没几天，余德就差把他老底也一并透露给陈路白。
陈路白把余德告诉他的内容复述给到季明川，“前些日子，商队是在外行路经过了泰山、章州，大致再过三日，便会以郭家人探亲身份，进入营城市。”
“营城……”季明川食指叩桌暗自思索。
陈路白继续道：“到时候这些货物，会全部高价售卖给沿海的船商，由他们运送到西洋。赚的这些差价，比之原来运送到北边，高了三四倍。”
这条线郭家也是这两三年才跑通的，使得原本在高位岌岌可危的郭家，瞬间又站稳了脚跟。
此时，季明川的心里已然有了些许眉目。
营城靠近渤海，许多外来商船都会在其下的铁门关港口登陆，许多渔家与船商们勾结，协助进行私下交易。
海运走私明令禁止，但利益当头，铤而走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近些年几乎成了皇上的心头大患。
郭家竟然是明目张胆的在眼皮子底下走私。
他们若只是劫运了自家的货船倒还不至于让季明川如此震怒，郭家此前时常借由官船的东风一道出行。
也不知那些递交上来的卷宗中，有多少起官船失窃、沉船案件，与郭家有关。
如今季明川已经得到了消息，有任何疑惑，待他通知东厂的人细查也不迟。
季明川顺势问道：“那晚上余德有什么事儿要同你交代？”
陈路白：“说是要教我骑马。”
他们不可能真的跟着郭家的队伍一路向西，郭青儿这个人质，从头到尾都没有下过马车，总有一天会被队伍里的人觉察出不对劲。
他们必须做好提前离开的准备，季明川和陈路白说过，最好的方法就从商队里偷马。
许是陈路白提了一嘴，余德上了心。
季明川疑惑，大晚上的，两个人出去，“……只是骑马？”
“应当还有别的事情吧，你别光顾着问我话了，快些吃饭要紧，等吃完了我还需要喂郭青儿。”
角落里躺着被敲晕的郭青儿，还不省人事。
陈路白觉得要有人性，不能虐待人质。
季明川沉思片刻：“一个人注意安全。”
是夜。
陈路白按照约定的地点，提着一盏小灯笼来到附近的小树林。
树林子后头就是一大片小山坡，晚上萤火虫分外耀眼，星星点点的在半空中画着圈。
陈路白听到两声喜鹊叫声，知道是约定好的暗号，从灌木中现出了身形。
幽暗的月光之下，余德见着人儿口干舌燥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怜儿姑娘。”
陈路白笑道：“这就是你给我寻来的马嘛？这是什么马，竟长得如此高大。”
那马儿似乎通人性，听到陈路白的夸奖，垂着的耳朵抖了抖，朝着陈路白低下脑袋。
“这马祖上留有大宛马的血，这才个高掌蹄大，骑起来稳当。”余德说起来头头是道，这匹马是他此前获了功，队伍里的人赏给他的。
余德翻身上马，仔细擦去掌心的汗水，伸手道：“怜儿，我拉你上来。”
陈路白：“……两个人都坐上去，会不会太重呀。”
余德脸一红有些心虚，好在他皮糙肉厚根本看不出来，再加上着夜色浓郁，让人看不真切，也就大着胆子道：“骑马当然是双乘才能教的好，手把手教才能好的快。”
陈路白小心翼翼地踩着脚蹬上马，坐上去，他都只敢把屁股悬空。
老天保佑，千万别压塌了这匹马儿。
余德带着陈路白绕了两圈，见陈路白似乎悟性极高，很快便能够顺利地驾驭马儿。
他在颠簸间感受到身体紧贴处的温度，大脑瞬间空白。
嘴巴也秃噜瓢了，原本脑子里准备好的说词，这时候竟然什么都没有用上。
余德直接说明了来意：“怜儿姑娘，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吧！”
陈路白两眼呆滞，他听到了什么？
余德闻着陈路白身上的汗味，意乱情迷道：“我知道，你是郭二小姐的贴身女婢，什么好的男人、有钱的样式货没看过，但是我会对你好的，只要你嫁给我，我发誓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结婚后，我所有的积蓄也全部交由你。”
余德在商队里跑了这几年，积攒下来的银子几乎是到了让人咋舌的程度。
“而且，我以后还会赚得更多的。”余德伺机朝着陈路白的肩头抹去，他悄然低声道，“就是那个赏我马儿的官人，他见我机灵识时务，让我这趟干完之后，跟着他走。”
陈路白才想甩开余德的咸猪手，听得余德说这话有些没头没尾，觉得余德话里有话。
况且，他还准备靠着余德，去马队里骗两匹马出来。
陈路白忍下了心中的不适，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二小姐待我极好，以后她可是要当郭家家主的人，我和你才认识几天，怎么能听你一句空口白话就舍了待我如亲姐妹的二小姐。”
余德急了，塞了一张银票到陈路白的手里：“这钱是那官人给我的，我就同你说，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陈路白对着月光看，抬头就印着大夏鼎鼎有名的汇福钱庄四个大字，银票上写着的数字足足有三千两！
“秦大当家、郭二小姐，他们都是替那官人办事。”余德哼哼，“只是谁让郭家起了异心，不想把赚的钱大头都分给那官人，官人这才兴起了要断了郭家的念头，让我在暗中替他做事。”
要不然余德一个商队里不起眼的头领，那里能得这么多银钱。
只是陈路白还是有些糊涂，官人又是谁。
为什么这里头赚的钱，不是全进郭家的口袋，反而要分给这个“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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