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川后半夜几乎没有睡安生,才入睡没多久,陈路白开始在睡梦中磨牙,嘴里念念有词,像是被什么追捕,拳打脚踢地大喊:“救命,有鬼啊,别过来!”
季明川:“……”
一晚上季明川扳着陈路白的手臂,瞪着眼睛看着房梁出神,直至天光乍亮,四肢的掌控权逐渐回到了他的手里,猛地抽回垫在陈路白脑袋底下的手臂。
“咚!”
抬手给了陈路白一巴掌。
陈路白脑袋重重磕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抱头低呼:“好痛!”
吓得陈路白翻身跳起,大呼小叫道:“怎么回事,是地震了嘛?房子要塌了?!”
季明川对着自己胸襟一大片深色的口水印只觉得头疼,再见陈路白眼皮都还未睁开的蠢样,“天亮了,醒醒。”
陈路白揉着眼睛对上窗外橙黄色的微光,他闻到空气里传来好闻的草木气息,早晨的空气还有些微凉,不由得搓了下手臂,小声的打喷嚏。
“糟糕,我的药忘了!”
陈路白唔了一声,想到睡前他忘了关火还放在炉上炖煮的药锅,鲤鱼打挺地从地上翻起来。
顾不得手指被烫到,掀开锅盖,没有看到料想中的烧干的画面。
陈路白往底下一看,咦,膛内柴火都还未烧完呢,火呢?
季明川嫌药味太重,熏人,替他解答了心中的疑惑,“我替你熄了。”
陈路白:“感恩~”
说罢,将剩下的半壶药倒入碗里,小心端到郭青儿身边。
张老贴着墙睡,正小声的打呼噜,佝偻着背脊小幅度起伏。
陈路白放轻动作,将郭青儿扶起,他先是去探了下郭青儿的鼻息,在察觉到指尖有微弱的热气之后,放下心。
有气。
人还活着,没死。
“老天保佑,烧总算是退了。”
陈路白将郭青儿的上半身往自己这儿倒,但郭青儿总是止不住地往下滑,端着药大半都洒在地上,陈路白甚是心疼。
“咳……咳咳……”
陈路白病住了呼吸。
郭青儿被呛着喉咙,细眉微蹙,慢悠悠地掀起了眼皮,“这是什么……”
“醒了!你终于醒了!”陈路白呜呼一声,郭青儿又气若游丝地呻吟了起来,他忙扶着将其靠拢在自己的身上,“这是药趁热喝了,怎么样,感觉如何。”
郭青儿有气无力,她的视线轻轻一瞟,就与冷眼的季明川正巧撞到了一起,牙齿咬住惨白的双唇,嗫喏道:“我没有力气,只觉得浑身都疼,我的腿也好痛……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季明川对上郭青儿躲闪的目光,心知郭青儿是忌惮于他,冷笑看郭青儿装模作样依附于陈路白。
陈路白安抚郭青儿道:“这里是安山,我们已经替你寻到大夫了,不要担心,张大夫医术可厉害着呢,一定能够治好你的病。”
“……安山?咳……这里离营城有多远?”
陈路白计算他们徒步过来的距离,“应该是不到一百公里。”
“一百公里。”郭青儿轻声重复着这个数字,又问道,“他们走了有几天?”
陈路白掰着手指算,“你是在问秦乐?你在路上后来昏迷了有两日,今天是第四天了,他们有马,估摸着早就到营城了。”
郭青儿深深地看了眼搂着她肩膀的男子,脸上展露出一丝苦笑道:“秦乐与秦恒现在,应当是占了郭家在营城的家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家业落入外人的手里。陈路白,我之前与你的约定还作数嘛?我出双倍、不,我给你十万两,希望你能够护送我回宿州城。当然,要是你替我杀了秦乐,那三万两也依旧作数!”
回宿州?这和一开始说的不一样。
几万两对郭青儿而言不算什么,但是切切实实地戳中了陈路白红心。
陈路白闻言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十万两,真的让他很心动,很是纠结道:“这会不会太多了……”
季明川听郭青儿的话,眉梢微动,“十万两,就是送郭二小姐回宿州,你做这笔买卖,不会觉得太亏了吗?”
她倒是会权衡利弊,杀了秦乐一人如何,身后还有秦恒、余德,又或者是秦老三、余老二这样的人出现。
十万两买的是他们作为挡箭牌,抵挡住暗地里从洪爷手中射来的箭。
季明川讥讽道:“钱多了拿着烧手,不如我直接替你去营城杀了秦乐?”
“是啊。”陈路白心里一狠心,还是觉得不要浪费时间赚这个钱来的好,不然都耽搁他们回老家探亲,“永兰可厉害了呢,你别看他这副模样,干起这活,绝对是老手,可熟练了。”
季明川:“……”
“不!”郭青儿高声推辞,扯到她腿上的伤口顿时冷汗直下,在发觉陈路白表情疑惑时,她脸色难看还是挤出一丝歉意的笑,“我的意思是,营城那里到处都是洪爷的眼线,你们贸然前去,会暴露身份的。”
“那好,我替你连洪爷一起解决。”
季明川居高临下,俯视着郭青儿脸色由白转灰,“那日是我失手,没能来得及砍下他们的脑袋,这下正好新仇旧怨一块儿同他算上。”
管他到底是不是成王的人,郁煊让季明川悄无声息的查,但向来心狠手辣才是季明川的风格。
待季明川捉住人,扒皮抽筋剃了骨头,他定能从里头抽丝剥茧找出蛛丝马迹。
“不可以……你不能杀他。”郭青儿犹如惊弓之鸟,缩着往后退。
季明川看陈路白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烦躁地心里蹿起一丝火焰,推人都不会的吗?
季明川大步流星走来,将郭青儿拉起至面前,目光如炬地质问她道:“为什么?是你不敢还是不能?他难道是什么王权贵胄,你还怕被抄了满门不成?!”
陈路白没听懂两人话中的意思,只当季明川是开始口不择言地威胁郭青儿。
下一刻,便见郭青儿身体不受控地下坠,眼睛翻白有些承受不住地模样,忙拦住季明川道:“永兰,仔细着郭青儿,她的腿还伤着呢!”
季明川只觉得被陈路白的话刺痛,怒火中烧,这人到底是哪边的,这个时候,居然不向着他,担心起一个外人。
起手将郭青儿丢开,甩身离去。
吓得陈路白扑在郭青儿倒地前将人接住。
“永兰——永兰!”
眼见季明川夺门而出,陈路白快速将郭青儿安置好追了出去。
陈路白知道季明川是觉得郭青儿居心不良,为他们着想,出发点毕竟是好的。
这事头到底是陈路白挑起,他踢着脚尖一点一点挪大季明川的身旁。
“永兰……你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陈路白戳了戳季明川的胳膊。
“我生气?你看错了。”季明川语气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季明川心里烧得慌,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对陈路白这番低眉顺眼求饶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不爽。
尤其是陈路白为着一点蝇头小利,奴颜婢膝围着郭青儿那打转的样子,格外刺眼。
他又不是没给陈路白钱!
有必要这么狗腿嘛?
陈路白要是知道季明川此刻在想什么,一定会觉得冤枉,他这明明就是在赚钱,哪有人嫌钱磕碜的。
再说了,陈路白捡着季明川的那块金牌,大半都给他们倆造婚房用着了。
都说人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真是没有一点对于金钱的概念。
如果这还不算生气,那什么算。
好嘛。
陈路白看季明川漠然沉浸的脸色,猜季明川定是因着他财迷心窍,胡乱与郭青儿约定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不开心。
季明川这性格别扭的很,之前没说指不定是憋了多久,现在只不过是因为火上浇油,一块儿爆发出来。
哎,早知如此,陈路白就不应下了,“永兰,要是你不愿意,我也不会逼迫你的呀。等会儿我就和郭青儿说明白,我们马上就走,立刻就去东洲!我等会儿就把剩下的钱留给苏木,让苏木帮我们照看郭青儿!”
“早,都醒了呀,我方才好像听你们在喊我?”
苏木从屋外回来,携带进一丝冰凉的水气,他拿着毛巾擦去脸上的水珠,见二人起早就站在庭院里拉着小手说话,艳羡道,“你们感情真好。”
季明川哼了一声,迅速抽回手。
陈路白还想去捉季明川的手指,只摸到半缕衣袖。
苏木迎上来:“我带你们先去河边洗漱,柴火已经烧起来了,回来正好可以赶上吃早饭。”
陈路白不想在外人面前和季明川拉扯,担心又让季明川下了脸面,示弱道:“我都有些饿了,你昨晚也没吃多少东西,我们一块儿跟着苏木过去吧。”
苏木指着后山坡道:“很近,走几步就到了,那水可甜了,是山里的山泉水,喝了对身体好。路上有许多野果树,你们要是饿了,能先摘一些垫垫肚子。”
陈路白硬拉着季明川跟上。
苏木在前头走着,提醒他们注意脚下,“听师傅说,以前这庙附近也是有人住的,平日喝水、洗澡的水源靠这里。只是近些年山泉眼被堵,原先的百姓就都搬到城里去了。哎,我有鱼!”
说着,苏木蹑手蹑脚靠近草丛,拨开上头遮挡着的枯枝树叶,底下不足两掌宽的小溪从脚底穿过。
苏木眼疾手快,抄起堵在水里的竹篓:“有三条呢,正好待会儿煮了,两条给你们,还有一条留给师傅!”
陈路白不是故意扫兴,“只是这鱼会不会有些太小了,要不再养几天?”
捧在手心里的鱼,大小和小虾一样,还没有指节粗,一人一条塞牙缝都不够。
吃肉只溜了个味儿,根本填不饱肚子。
苏木告诉陈路白,这小鱼多生在山林溪涧,至多只能长到现在两倍的大小,品种就是如此。
再养大一些,会先被山里的鸟兽吃掉。
能看见鱼,运气就不错了,还挑什么。
苏木叹气:“我不会捕猎,没鱼的时候,只能吃点蝎子、虫什么的,要不然嘴里没味儿。”
陈路白听他这么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苏木看到陈路白一言难尽地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怜悯,知道陈路白是误会了,赶忙解释道:“其实蝎子烤熟了之后很好吃的,一股肉味。”
呕——
陈路白:“不用说了,我理解。”
他没钱的时候,也过的是喝凉水啃树皮的日子。
他懂,他都懂!
苏木:“……”
总感觉越描越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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