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路白没有闲心去看苏木的表情。
他对于病症怎么发展什么症状并不清楚,但听中年男子所说,天花具有一定的潜伏期。
或许苏木和长老一开始,的确不知道乔瑜安身上染有此病是真。
可之后的发展呢?
张老调侃过苏木那智商,只会照本宣科,死读书,失了纲领规范,根本转不过脑筋。
乔瑜安则是即使在狱中,也被要求治疗病患。
万一乔瑜安在接触的过程中意外感染,他会不会害怕?
也许是会的吧,谁都不想死。
要不然,也不会吊着一口气,来找苏木和长老。
想要活命,必须掩盖下暴露问题的一切可能。
火燎的伤口暂且将秘密隐瞒在深处,独自从狱中逃出,或许就是在希冀张老能够起死回生,解救他于水火之中。
但这些只不过是陈路白一个人的揣测,乔瑜安已死,死无对证,什么都已经不得而知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带着人赶紧离开这里。
挡在大门口的人,成了他们面前的拦路虎。
中年男子俨然并不打算放过陈路白二人,“你把他带去屋子里。”
有人用棍子赶陈路白,陈路白推开,看向大门紧闭的偏房,谨慎地问道:“去屋子里做什么?”
“哼,自然是检查身上有没有伤口、脓创,要是没有,我们姑且暂时能够饶你一命。”
“等等……你方才检查过,不用进去。”
苏木看了中年男子一眼,又将目光投向陈路白,师兄已经死了,他现在只能跟紧唯一的伙伴。
“那我就站在门口等你。”
陈路白没有答话,他问守在门口的人道:“我们同行的还有一个姑娘,她是否之前也要这样子检查。”
“女的?切,她你就别想了。”门口的人催促道,“赶紧进去。”
陈路白想明白,郭青儿是因为她身上的症状,被打上患有天花的标签。
“她身体不好,我有些担心,要不我先去看一下她吧。”
“看什么,不要乱走,快点进去——!”
对方用棍子抵住陈路白的肩膀,丝毫不退让。
陈路白后退一步,装作被棍棒威胁败下阵来,说道:“好好好,我进去就是了,只是里头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心里害怕得紧,要不让我的同伴陪我一块儿进去,一回生两回熟,有他在,我心里不虚,这总行吧?”
“废话真多,哪那么多有的没的。”
对面的人开始不耐烦,作势要推他,被中年男子喝道,“别碰他!”
那人吓一个激灵,忙不迭收回手,面有菜色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陈路白趁机,麻溜地扯着苏木的后衣领,将人拽紧屋,反手挂上门栓。
“呀,这次怎么多一个人,咦——是你,你不是没问题?又进来做什么?”
门边站着的老妇人带着头套和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有些诧异地看着进来的人。
还有一个老妇人在正中央,用热水抹布擦拭桌椅、冲洗地板。
陈路白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除了一扇门和后头封上的窗户,没有其他出口。
他很快便被老妇人用竹条抽打脚背,“待在原地不要乱跑,等我们收拾完了再叫你过来坐下。”
陈路白压低了声音,见老妇人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情况,“苏木,你同我细说,你们早上来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木有些忐忑道:“我想着村子里的大夫会有些药材,总比我临时去山上采药炮制来的快,问了路找来这里。那大夫看郭青儿发热晕得厉害,让她去屋子里头躺着休息等吃药,先看师兄的伤,哪知抹药的途中……发现了脓包。”
再一盘问,苏木一行人从安山附近过来,那地前些日子还在闹瘟疫,大夫闻之色变,直接叫来了人捉住了苏木。
苏木道:“他们担心师兄会将病传进村子……说只有将病根烧灭,才能够彻底根除。”
陈路白道:“那郭青儿呢?她为什么没事?如果他们断定乔瑜安是天花,为什么没有把郭青儿一并烧了。”
苏木想了一会道:“郭青儿只说是睡觉的时候冻着的,没准就是因为这个。发热症状和天花病症初期的时候根本难以分辨,没有彻底病发,一切都未可知,也有可能是水痘和麻疹之类。”
“所以,他们是先把郭青儿扣下了。”陈路白沉思道。
苏木觉得也只有这个可能,毕竟郭青儿身上有伤,被师兄……染上天花的几率大。
“要是郭青儿没事还好,如果真的和师兄一样是天花的话……”
只有死路一条。
“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苏木说:“看那样子,和简单的风寒很相似,但我早上醒来的时候,见她是挨着师兄睡在一块儿的……这我就、有些不好说了。”
陈路白没有追着让苏木下定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说她被带走,你见着她被带去哪儿了吗?”
苏木声音有些微弱道:“我那时候一门心思都扑在师兄身上,没注意……”
说到这里,苏木的心情有些低落,毕竟他之前还沉浸在失去师傅的痛苦中,现下又眼睁睁地看着师兄在面前烧死。
陈路白鼻息缓缓喷出一口气,他心里倾向于苏木对乔瑜安患病的事一无所知。
而事实又告诉他,就算如此,现在的一切混乱也都是眼前的人造成的。
陈路白有些头疼。
不仅是郭青儿,就连他自己、季明川,都有可能会被苏木所连累!
陈路白脱下衣衫,赤条条地站在两位老妇人面前,任由他们用长竹条摆弄他的四肢,拨开头发检查是否有伤口。
最后又用滚烫的热水,全部泼在陈路白的背脊上。
“嘶!”
陈路白呲着牙叫出了声,被人抽了一竹鞭,“好了,出去吧。”
“姐姐,我问问,早晨和我朋友一道来的姑娘,现在在哪儿呢?她没事吧。”
陈路白对苏木挤了挤眼睛,苏木立马上道附和道:“好姐姐……能告诉我们一下吗?外头的大哥都不告诉我们。”
老妇人板着脸:“叫什么呢,我都能做你们奶奶的人,胡说八道。”
另一个老妇倒是好说话,嘿嘿地接过了话茬,“在旁边屋子睡着呢,除了伤口有些流黄水、脸颊发热,也没什么其他事儿。我就说没什么,那邹老二死活要把姑娘关起来,也真是的,哪有他说的那么夸张。”
陈路白和苏木对视,“是我们左边这间?”他敲了敲土墙,听声音,十分厚实。
“不是,在右边。”
“啧,就你话最多,别说了,干活还堵不住你的嘴。”
“……得了,我领你们俩出去,你这没什么事情,早点走。乌烟瘴气的,别真染上什么脏病。”
老妇人佝偻着身体,挪着走至门边,正要推门的时候,陈路白突然哎呦叫唤,一扭身作势要摔,朝着老妇人身上扑了过去。
手起刀落,手刀朝下砍向老妇人的颈部。
按照陈路白小时候看的武侠话本,应该是一手刀就能将其打晕才对。
没想到老妇人耳朵灵敏,这时候手都不哆嗦了,转身捉住陈路白的手腕,硬生生卡住了他的攻击。
二人面面相觑。
陈路白:“……”
老妇人:“……”
陈路白:“不好意思,我没吃晚饭,腿软了…”
老妇人一瞪眼,“你当我眼瞎,你这明明就是要打我——唔唔唔!”
陈路白心知不可耽误,一声“实在是对不住”,拖下鞋子塞进老妇人的嘴里,抽出腰带把老妇人手脚捆了起来。
苏木依样画葫芦,也将另一个老妇人捆住,他喘着气有些后怕,担心里头的动静会引来外头人的注意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陈路白在窗框上摸来摸去,“把外套脱了,给我。”
苏木“啊”了一声,有些不解,还是照做。
陈路白将衣服上下包裹在窗户上,一拳头砸去,木屑崩落全部拢在了衣服中。
快速将窗户拆下,陈路白与苏木翻窗而逃。
好在屋子后方并没有多少人,他们顺着墙根很快爬到隔壁。
郭青儿正坐在地上犯愁,见二人从卸了的窗户里爬进来,欣喜若狂道:“你们是来救我的吗!”
“嘘!”陈路白皱着鼻子让她噤声,“你怎么样?”
“我好着呢,快带我走吧,这里人也太可怕了,死活堵着我不让我出去。”
郭青儿不悦地道:“我不就是发个烧,大惊小怪,还把我拦在屋子里。当我没钱看病是不是,有必要这样?苏木,你也是不够意思,直接把我丢下不管,你眼里就只有你师兄是吧?”
苏木:“我师兄已经……”
陈路白给了苏木一个斜眼,转而对郭青儿道:“你一直在屋子里,外头动静这么大,就没听见什么?”
郭青儿纳闷地看着陈路白,“我早上不舒服得厉害,被他们灌了一壶药睡到方才,你这么说,好像是有人一直在外头吵,怎么,是有什么事?”
她的眼角有些红,脸颊上也泛着红晕,似乎还有些不舒服,强撑着站起。
陈路白看了眼拴着的木门,微微摇了摇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赶紧离开,小心被人发现。”
原路撤退,郭青儿因为腿上的伤抬不起来,翻越窗框的时候有些吃力,她喘着气要去抓前头的陈路白。
哪知,陈路白轻闪躲开郭青儿的手。
郭青儿霎时间愣住,随即说道:“喂,我腿疼,你过来扶我一下。”
要搁之前,陈路白背郭青儿都没问题。
但有了苏木师兄那出事儿,陈路白现在汗毛都有些直立,全身的毛孔都在提醒他小心行事。
陈路白转过身对她满含歉意地道:“我都是有家室的人了,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自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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