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端药上来的人是张二狗。
一推开门,便看见段季旻已经起来了。
“呦,你都能下床了?这伤好得够快啊!”
“阿狸不是说买药去了吗?这都两天了,怎么还不回来?”
“回来啦,这药不就是她买的?只不过她说,你在这里好好地养伤,她也没必要在这守着你,毕竟你这个人也不怎么地道,她也不欠你的,把你弄出来就算是仁至义尽了,她自个儿回去了。”
段季旻不理会张二狗在一堆话里夹带私货,慢慢起身道:“我也该走了。”
“这就走了,把药喝了吧。”
段季旻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那个……这个你拿着。”
段季旻接过来:“这是什么?”
“这几日你的花费都在上面了,你好好看看,回头咱把账结了。”
段季旻在这呆了三天,倒要好几百两银子。
“好,我一回去便叫人送过来。”
张二狗没想到这人这么好说话,一时间觉得自己的数额还是写少了些。
段季旻像是看破了他的心思:“你救我一命,我会加倍奉还。”
张二狗一听有戏,不由得心花怒放:“那也是应该的,你是不知道,那晚我差点被那些人吓得尿了裤子,好在那些人倒也没那么难对付。”
“多亏了张大哥随机应变,我们才能逢凶化吉。”
“不多说了,加倍奉还,加倍奉还!”
段季旻笑道:“好。”
“你这人出手倒也还算大方,但是……我还是有一句良心话要告诉你。”
“你说。”
“你离阿狸远一点。”
段季旻笑容停在嘴角:“为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可以吗?”
“别人没问题,阿狸断然不行,之前看你伤重,不忍心跟你说实话,怕你受刺激——我跟她是订过娃娃亲的。”
段季旻知道这人胡说八道惯了,倒也没太当真,淡淡道:“我不信。”
“这你必须得信,说出来不怕你笑话,阿狸早就是我的人了,我连她脚趾头什么模样都一清二楚。”
段季旻的脸色终是挂不住了,冷声道:“你若再胡说,银子可就没有了。”
张二狗一时愣住,没想到这个人说翻脸就翻脸,然后便头痛起来。
心里纠结了半天,张二狗还是觉得银子虽好,但偶尔也要争口气:“我可没胡说,她身上有块都东西,那是她的记号,我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不过呢,说给你也没用,反正你又不会见到。”
段季旻的脸上阴晴不定。
张二狗等了片刻,见他不说话,便道:“我说,你不会因为她是我的人,就不给我银子了吧——就算不加倍奉还,本钱总还给我,你住在这,又是买药又是住店的,都是我问芸姐儿借的钱。”
段季旻仍然道:“加倍奉还。”
“那就好那就好。”
段季旻面若寒霜,推门出去。
张二狗在他背后搓着手,忍不住地暗爽:“发达了,发达了!”
这个时候,芸姐儿跑进来,对着张二狗就是一通拳打脚踢:“还说呢!为了吹牛,差点吹没了银子,你不吹会死啊!”
“我吹什么了我?”
“那姑娘能是你媳妇儿?你也配?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你懂什么?去年要不是她姨娘死了,她在梧桐丘好好呆着,迟早是我的。”
“你可别糟蹋人小姑娘了……还胡说人家身上有记号,搞得跟真的似的,人家姑娘不要名节的吗?人人都跟我似的?”
“你不信啊,什么时候我叫她给你看看,你就知道我吹没吹牛了。”
“你说真的啊。”
“这种事怎么吹?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我看,你是偷看人家洗澡了吧。”
张二狗立马跳起来:“把我当什么人呢!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我能干?我还是男人?”
芸儿“啧啧啧”:“搞得多正人君子似的,没钱的时候别往老娘被窝里钻,老娘就认!”
“那能一样吗?你就是干这个的;再说了,去年人才多大?我还准备等两年……”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张二狗神色不太自然。
芸姐儿道:“你就是吹……说好了,那位小公子还的钱,不论多少,咱俩一人一半。”
“你才出多大力,你就要一半?我可差点搭上这条命!”
“那你以为这两天那些人来盘查的时候,我不怕呀!不是我机灵,我这破地方能藏得住人?他不是说了加倍了吗?你又不会少!”
“你三我七,不能再多了。”
“你要这么说,你去年年底腊月十八,这个月初三,初五,十一的钱,你可都还没给呢!
“那也值不了那些吧,你坐地起价啊。”
“总之,没有一半,我就去找那些人,反正他们还在梧桐丘附近转悠,我现在就去找……”
“哎行行行,我的祖宗,你果然是一点不念床上那点情分啊!一半,一半好了吧。”
芸儿姐这才罢休:“你念情分你倒是都给我啊!”
等崔狸跟段叔斐赶到梧桐丘的时候,这间总是喧闹无比的土窑子却寂静的十分不寻常。
崔狸心中涌起了极其不祥的感觉,她穿过楼下大堂,直奔二楼而去。
鲜血从段季旻曾经躺过的那张床上蔓延而下,又汪在高低不平的地面上。
“殿下……!”
崔狸脚下发软,几乎没力气走到那床边。
段叔斐也是被着场面惊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他面色沉重地踩过地上一滩滩血迹,一把掀开床上的被子。
“阿狸……”
崔狸鼓足了勇气朝床上看去。
一具女尸,被刺得血肉模糊,身上没一块好肉。
“芸儿!”
崔狸脚下一软,身子便滑了下去。
段叔斐抱住崔狸,尽力挡住她的视线。
半个时辰后,陆太峰收到消息,来接太子跟崔狸回宫。
东宫已见明显的春色。杜若宫的窗户新换了绿色的软罗纱,床上也换了新被褥,一进来,便清新得叫人喜欢。
青婉见主子回宫,自是十分高兴,忙前忙后,叽叽喳喳。
本来崔狸是本能跟她说到一块儿去的,今日却十分消沉,大部分的时间有问无答。
段叔斐见她始终提不起精神,便摆了摆手,示意所有宫人退下。
回来时在马车上,崔狸已经断断续续将这几天的经过告诉了段叔斐,说到观澜水榭的那部分时,崔狸突然地顿住了。
她现在的确很痛恨太子,可是,她还是没办法相信太子为了炽焰金而杀死姨娘。
可是,如果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呢!
好在段书斐见崔狸状态极差,便没有继续追问。
如今五皇子段季旻下落不明,张二狗也下落不明。
段叔斐答应崔狸,定会让陆太峰全力找到张二狗,叫她安心。
崔狸回宫后常做噩梦,段叔斐便索性将公务搬到杜若宫,朝夕陪伴。但是段叔斐心里明白,崔狸对他已不是全然的信任。
而且他可以肯定,这种不信任并非仅仅因为她目睹自己在醉梦园中与沈疏的事情。
她有事瞒着他。
是夜,崔狸梦中惊醒,段叔斐立刻奔到床边,崔狸本能地抱住他:“殿下!”
段叔斐立刻回应,收紧了手臂,柔声道:“又做噩梦了?”
话落音,他便感觉到崔狸身子变得僵硬,紧抱着他的手臂也松了下来。
“怎么了阿狸?”
“殿下,我……我没事了。”
崔狸说着便躺下去,翻了个身。
段叔斐犹豫了片刻,终是难忍:“你若有什么怀疑,大可以问我,你我之间,不该心存芥蒂。”
“我没有怀疑殿下,我只是,只是……”
“你在想沈疏说的话是不是?你信了?”
崔狸立刻摇头。
段叔斐索性扶着崔狸得肩膀,叫她坐起来面对自己:“在云水复国一事上,我不敢说我没有私心。”
崔狸一直回避着他的视线,闻言却抬起头来。
“你进宫的时候,我只知道这是我母后送我的礼物,也是我必须完成的使命;我要娶你为妻,继承段氏大统,帮你们兄妹回国继承王位。现在这一点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那我呢?”
段叔斐非常温柔地笑道:“你是我妻子,也是云水族的主人。”
崔狸不语。
段叔斐又道:“不过,在实施的过程中,又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是什么?”
“就是……”
“你说呀。”
“我原以为,两国联姻,你我各司其职,你们兄妹助我夺权,我帮你们复国,可谁知道我,我竟然……”
段叔斐那熟悉的脸红又浮现了。
崔狸偏偏不放过他:“你竟然怎么了?”
“我……若你不是什么云水族的公主,只怕我也是非你不可的了。”
崔狸迎着他的眼神,直想看到他心里去。
不是他做的,不是他。
“我请了滇南的神巫帮我查看,我所中的,是一种罕见的情蛊,这种蛊以药酒为引,只要喝下那种酒,就必须与种蛊之人行夫妻之事;不过你放心,我说的话也仍然作数,这种蛊毒若不解除,我宁愿自残躯体,也不会再与别的女人欢好。”
“你是一了百了了,那我岂不是要守活寡。”崔狸小声闷闷道。
段叔斐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你很想与我……那个吗?”
崔狸立刻否认:“那倒也没有。”
“什么没有?你明明就想,阿狸在七王宅尝过甜头,便有了好奇贪念是不是?若是种蛊之人是你,那该多好。”
崔狸终是被打动了,心一横道:“我不信。”
“不信什么?”
“只有种蛊之人才可以。”
段叔斐倒是有些慌了:“你不会是想试试吧?”
崔狸身子向前,与段叔斐的距离极近极暧昧。
她的视线落在殿下那好看的薄唇上:“如果不是只有种蛊之人才可以,你要怎样陪我?”
段叔斐狂喜之余还是有一点失落:“你真要用这种法子来试验真假吧?”
崔狸竟然不否认:“你不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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