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威势(修)

满驭海方才回了东山,在校场入口处便被张相林拦住了。

张相林有点诧异地指了指他的脖颈:“大人,脖子……”

满驭海一摸,浅浅的牙印小坑,碰的时候会有点似有若无的疼。他用手捂住,敛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军备库那边不许调用器械,说是校场这边屯的已经够了。”张相林愤愤道,“这儿几杆锈枪、几打朴刀,草靶木墩都快生霉了,可军备库偏偏咬死了不肯放!”

满驭海不觉得奇怪。京营毕竟不归他管,他刚来便立了威,就像张相林先前说的那般,动了不该动的利益渊薮,那些人自然不会叫他好过。

他沉默片刻,正待思忖应对的方略,却听场内有人来报:“督卫使,原参将在校场召了营中的士兵,还叫人从军备库调来了新的器械,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满驭海自然点了头。见张相林脸色凝滞,不禁觉得好笑:“原柏寒这下可是帮了大忙,怎么,连这点容人的心胸都没有么?”

张相林即答:“当然不是!只是小人觉得原参将自我惯了,这次这样积极,只怕是要生事。”

参将官职不算大,可是原柏寒靠着父荫,在军中极有威望,便是身为统帅的顾映楼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眼下顾映楼不在京营,原柏寒照样能轻轻松松地召了千人来。黑压压的士兵聚在场上,叉着腰看小原将军又要整什么花样。

原柏寒凤目薄唇、身如苍柏,是副英气骄矜的好相貌,虽然青涩未褪,可举手投足间已隐隐含了骁勇风采。他仍是攥着那杆九曲长枪,立于人前而不发一言,出奇透出几分逼人寒气。

满驭海遥遥看着,心说这家伙正经起来倒也算能唬人。

他先是指挥着人把刀枪分下去,而后踹了腐坏的草靶,通通换上了新的。紧接着转过身来,朗声道:“自今日起,凡是营中没有被调走的士兵,都必须按时来场操练,若有饮酒、恣乐、惰懒者,一律按军规处置!”

话音刚落,便听人群中传来细碎的议论声。

“他这是要做甚?顾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他在这儿多管什么?”

“就是说,谁不知道原柏寒是靠着原峦的荫蔽才能做到这个位子的,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捧他几句就把自己当真了?”

“别管他了,他说什么就应着,等顾帅回来了,哪还有他说话的份儿?”

原柏寒攥着长枪的手指微微泛白,高声喝道:“前些日子都是谁在军中狎妓,站出来!”

人群耸动了片刻,却没有半个人出头。

“不承认是吧?”原柏寒勾起一抹冷笑,“那就一同罚俸!”

这话落下,人群才又一次喧闹起来,不多时,推出了个脸色煞白的士兵。那人双手外都裹着纱布,分明就是被满驭海断了指的男人。

“不止他一个!都给我站出来!”

扔出一个替罪羊容易,可若要十几号人都承认,却没那么容易了。果不其然,人群中很快传出迭声阵阵。

“原参将,算了吧!哥几个也就是军中枯燥,叫了个女子来拨个琴解解闲趣,何必闹成这样呢……”

“若是让顾帅知道原参将你自作主张,恐怕不是两三句话能摆平的。”

更有甚者干脆直言道:“可别忘了你能站在这儿靠的是谁……”

原柏寒长眉竖起,“靠得是谁?靠的就是你们没一个人能打落我手中的枪!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再不承认,等会儿叫我认出来了,通通给我滚出京营!”

说完,他挥一挥手,几个仆从扶着一个脸上遮了黑纱的布衣女子缓缓走过来。

原柏寒缓了声音,站到她身侧,道:“你去瞧瞧,那日都有谁。是谁买了你,是谁送你进来,一一都说清楚。有我在这里,不必怕。”

那女子正是图那歌。

然而她只是抬起深陷的双目,眼波流转须臾,最后又落到地上。

“回将军的话,奴不记得了。”

原柏寒一怔。

他咬了咬牙,安慰道:“我说了,有我在,你不必怕,只管说就是。”

“军爷们都是贵人,奴身份微贱,从来没资格看贵人的脸的。”图那歌敛目屈身,淡淡道,“奴真的记不得了。”

人群里冒出低低的讥笑声和嘲讽声,原柏寒却只能用枪尖狠杵着地面,除了张口,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参将听见了?这位姑娘都不计较了,您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就是的,哥几个都知道参将是英雄,您就不必编排这种戏码了……”

原柏寒按住图那歌的双肩,迭声道:“我是想帮你的,你怎么就不肯相信呢?”

图那歌还未说什么,却见张相林走上前一步,站到了原柏寒面前。

“参将,别逼她了。”

原柏寒抬起眼,无论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此刻早就恼了,低声喝道:“我何时逼她了?你该知道,军中不肃之风由来已久,若此刻不清剿目无规矩者,往后那军规岂不成了废纸一张!”

张相林蹙眉望着他,只说:“您到底是想整军,还是只是不愿输给卫使大人?”

原柏寒愣住。

张相林道:“若真的是要指认狎妓者,您不妨直接去问卫使大人,何必逼问一个弱女子!”

原柏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张相林说的不错,他的确是因为不愿让满驭海出面,这才找来的图那歌。满驭海虽明面上不算,但谁都看得出来明昱有意想让他为帝养兵,甚至成为禁军新帅。原柏寒纵然嘴上不说,内心还是有不忿的。

这边二人僵持不下,满驭海便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他抬手指了几个人,而后说:“就是这些。原参将看着处置罢。”

那几人自然不会承认:“空口白牙,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满驭海负手低笑,“那女子身上染了毒疮,你们自可以不承认去,等半月后疮病爆发烂了腿根,可千万别往医药房求人。”

此言一出,那些人瞬间变了脸色。

原柏寒喝道:“把这些人拉出去!”

十来号士兵被扯出了人群,图那歌只是垂首望着足尖,羽睫偶尔抖动一下,仿佛已经心如死灰。

却在这时被一只有力的手轻拍了一下肩膀。

张相林本身仿佛拔节抽条的翠竹,爽利昂扬而带着意气风发的少年气概,极少有这般温和低语:“没事了,以后不会有人再找你麻烦了。”

满驭海走上来,“方才为了逼他们出来,谎称你染了淋疮,希望你不要介意。”

图那歌摇摇头,“不,我知道大人是好心。若我染病,以后自然不会有人再打我身子的主意……”

一直沉默的原柏寒这时候才开口,额前流海垂落下来,声音藏了落寞:“抱歉,是我思虑不周了。”

张相林见他这般,原本的怒气被打消了不少,只说:“算了,纵然小原将军你心胸狭隘,总之也算是办了好事。”

原柏寒自己可以道歉,却不能允许这小兵骂到他面前,立刻又飞起了眉毛:“有你对长官说话的份儿吗?还不归队!”

满驭海拔了腰间匕首横亘到二人之间,“够了,都闭嘴。”

原柏寒撅起嘴道:“你算什么东西,你——”

“这姑娘露了面,便不能再放在军备库了,免得有不怀好意的士兵报复。”满驭海不理会原柏寒,“我把她带回三苑,你们有意见么?”

不等原柏寒发话,满驭海便自己点了头,“没意见就好。小原将军搬了这么多人来,可要好好操练,若是控制不住场子,我可要指手画脚了。”

原柏寒气得要仰倒。

……另一头图那歌才随满驭海回到三苑,就见陈彦满面含笑地从院中走出来迎接。

“大人,宫中送来了美酒和铜炉,奴婢已经为您收下了。”

满驭海进屋,陈彦躬身上前为他取下肩上粘雪的大氅,而后守在那只錾花朝冠耳三足铜炉边上,一边往火盆架下添炭,一边时不时瞧瞧烫的酒够不够温起来。

“这是什么?”

“回大人的话,老祖宗说山里冬天难熬,有了这炉子和酒,大人会好过一些。”

一阵融人的暖意袭面而来,当真如醉花春风似的。图那歌从不曾见过满驭海这样含笑温情的一面,一贯阴冷暴戾的目光随着唇角的笑融化开来,纵使那笑意再浅,眼中的情浓却也藏不住了。

他在那炉边踟蹰片刻,先是略显僵硬地将手笼上一会儿,随后又踱步去瞧送来的酒坛。陈彦才说还没烫好,满驭海却不在意,只是摩挲着坛身,像是要把那酒的每一寸都看遍了似的。

图那歌莫名觉得他们大人的背后仿佛有条看不见的尾巴,此刻大约已经摇到飞起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满驭海才略略收敛了那反常的喜色,旋身对图那歌道:“这里的活儿算轻松,你平日里就在兽仓瞧瞧,没事在厨房打打下手就好。”

言毕又叫起陈彦,“你带她到兽仓去看看罢。”

陈彦道:“那今日您的晚膳……”

满驭海把酒坛放回水里温着,道:“我来弄。”

小原将军好可爱,喜欢写一些可爱的小鬼头。

打不过满驭海是因为小原将军年纪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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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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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威势(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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