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怎么说起婚事来了?
江流徽求助的眼神望向太子,太子却只是悠然地低头喝茶,显然接收到江流徽的信号。
流徽心里叫苦不迭。
她前世就没谈过恋爱,这辈子还没接触过几个男的,怎么就要谈婚论嫁了。
“儿……儿臣年岁还小呢,还想再多陪陪父皇母后。”流徽真挚地看向皇后,但愿母后能懂自己目光中的意思。
“也是。”皇后摇了摇手里的流苏团扇,扇面画着的翠鸟灵动,随着动作轻摇,“倒也不急。”
江流徽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看沈家那儿郎倒是没错。”太子冷不丁开口,“才干自是不用说,长得也玉树临风的,倒也算配得上公主。”
流徽只觉得一阵颤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哦,是淑妃的那位侄子?”
皇后却来了兴趣似的,扭头询问江从斐:“在礼部当差那位?”
江从斐点头应是:“他熟读礼法,和流徽也算志趣相投。”
闻言,皇后点了点头,看样子显然是已经把沈清序列入可靠人选了。
“停停停,”江流徽眼见他们三言两语就要定下自己的人生大事,跟菜市场买菜似的,连忙见缝插针地开口,“是皇祖母指名让沈大人给我讲学,这事要是传出去了,皇祖母不得……”
她用手做刀,比了一个划脖子的动作。
皇后和太子却没什么反应。
江流徽对二人的态度大为惊叹,眼神在二人间转了个来回:“怎么……”
皇后掩唇一笑:“傻丫头,你怎么知道,你皇祖母就没这个意思呢?”
“公主,淑妃娘娘到皇后那里去了,此刻不在长乐宫,您晚些再去请安。”江流徽坐在窗前,手里随意翻阅着一本古籍,心不在焉地听着水镜回话。
“唉……”江流徽瘫倒在桌上,她从凤仪宫回来,眼皮就突突直跳。栖梧宫里闷得像个蒸笼似的,她想着趁淑妃小憩后去请安,却得来这么个消息。
她这两个娘凑在一起,还能有什么好说的?恐怕她此刻嫁妆都备好三五箱了吧!
流徽颇有些郁闷地转动着细腕上的银镯。
窗外渐渐起了些风,吹动檐角下的风铃,传出悠长而清脆的响。
云雾在天边聚集,黑压压沉下来一大片。
要下雨了。
水镜忙走到窗边娴熟地放下窗子,一边对流徽道:“皇后娘娘已经同意中秋以后带您去围场了。”
总算有了个好消息,流徽的眸中这才恢复些神采,吩咐水镜道:“那本宫得赶制几套骑装。记得给木伊姐姐也做一套,到时候你亲自送过去。”
不过片刻,大雨便倾盆而下,打落院子里一地蔷薇。
沈清序负手站在窗前,身姿挺拔如松,遥遥看向皇宫的方向。
小厮轻手轻脚进来,放下一杯热茶,茶香溢满了整个屋子。
正在他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却听到自家公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顺。”
苏顺垂手恭敬立在一旁:“公子。”
沈清序走到桌案前坐下,抬眼看着苏顺:“你家里,父母可还在?”
苏顺不解其意,还是照实回道:“父母都在。”
沈清序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又继续道:“你可知你们街坊邻居家……夫妻不睦,都是如何处理的?”
“公子不知,我们街坊里,夫妻不和睦大打出手也不在少数。”苏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如何处理……就那么一辈子稀里糊涂凑合下去,也没什么别的法子。”
听到苏顺的话,沈清序心里叹了口气。
也是,他和同侪都没论出个成果来,怎么能指望一个目不识丁的小厮为他解惑呢。
是他异想天开了。
就在他想挥手叫苏顺退下,却听苏顺又开口道:“其实……有些人喝了酒回家打女人,女人受不了了要和离的,也是有的。”
和离?沈清序心中一震。
“那……身边人不会议论纷纷吗?”沈清序疑惑道。
前朝律法里倒是规定了夫妻可和离,本朝也继续沿用了。可本朝自开国以来到现在,对女子的管束向来严苛,今日若不是苏顺提起,他都不知道民间竟还用着和离。
苏顺呵呵一笑,他这位主子处理起宫廷贵族礼炉火纯青,但终究少了些烟火气,对民间的事知之甚少。
“民间百姓能吃饱就是不容易,哪能考虑这么多呢。”苏顺脸上挂着憨厚的笑,“若是乡绅家的媳妇姨娘,大家可能还说说嘴,贫苦人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这倒是沈清序没想到的。
本朝到如今,贵族官员家里,妻子犯了错,往往一份休书了事,还真没听过哪家有和离的。
这或许是个解决的方法。
沈清序是个庭不留事的人,立马就让苏顺研墨,准备修书一封,在宫门下钥前给流徽送过去。
可他刚提笔写了两字,就犹豫了。
民间的法子,放在王公贵族身上,真的管用吗?
沈清序叹了口气,叫苏顺退下了。
公主就要出阁了,还是别要沾惹这些事为好。
他想到今日公主那句话,脸又不自觉发起烫来。
瓢泼大雨从屋檐上落下,成了一片雨幕,模糊了他的视野。
他没来由地忧虑起来。
若是这雨下个不停,公主不去听学了可如何是好?
第二日雨已经停了,明净如洗的天空下,炽热的阳光蒸腾起水汽,把雨后花草的清香揉碎了,又混进了微风里。
江流徽到漱玉阁的时候,惹了一身花香。
“一场秋雨一场寒,再有几日,北戎的使节就来了。”江流徽今日精神似乎格外好,“小沈大人,麻烦您了。”
沈清序颔首行礼。
看公主的样子,是全然没把昨日那场尴尬事放在心上。
沈清序松一口气,却又莫名升起些失落。
他不知道,此刻江流徽也在略带紧张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看样子……是忘了吧。
江流徽放下心来,认真听起课来。
沈清序手指修长,说话时嗓音温润,娓娓道来,气度从容。
剑眉下,一双墨色眼眸映着流徽的身影。
半天很快过去,沈清序合上书本:“还有件事……臣要告知公主。”
“何事?”看着沈清序真挚的目光,江流徽突然有些紧张。
“接见北戎使节的宫宴上,臣会陪伴公主左右,公主不用担心。”
原来是这事。
流徽点点头。宫宴上人多手杂,她又是第一次接待北戎贵女,有沈清序在身边陪着,也妥帖些。
就在这时,江流徽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小沈大人,秋日围猎,你会去吗?”
冷不丁听到江流徽这么一问,沈清序有些疑惑:“臣不善骑术,就不去献丑了。”
“那可惜了。”江流徽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有些欣喜,“这次围猎我要陪德嘉侯夫人去骑马呢。”
沈清序倏然眼睛一亮。
“既如此……臣也可以去。”沈清序下意识脱口而出。
江流徽的笑容僵在脸上:“那太好了。”
沈清序也没意识到不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回去要好好练练骑术了。
宫灯一盏一盏亮起,点燃了皇城金黄的琉璃瓦。
珍馐美味被端上桌,流徽却无心享用。
她正和北戎小公主说着话。
小公主今年十五岁,汉名叫木月。
她还不太会说汉话,两人之间靠一个宫女才能交谈。饶是这样,两人也聊得火热朝天。
沈清序坐在江流徽身后,紧张地看着两位小公主。
宴会上觥筹交错,皇上数次举杯,他却是一口酒都没喝。
江流徽贪嘴,已经喝了几盏果子酒了。
女眷们的果酒虽只是贪个味道,真醉了还是很难的。
可他还是怕流徽会出什么乱子,每一次二人举杯,他眉间的皱纹就加深一分。
总算,江流徽好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放下了酒杯。
流徽看到了德嘉侯旁的木伊,正想向她示意,却突然发觉木伊状态好像不对,似乎刚刚哭过。
不只是木伊,一旁的德嘉侯也是面色涨红。
别是喝醉了吧?
江流徽想起她前日让水镜给木伊送骑装时,水镜回来后说,德嘉侯一切正常,可木伊神思恍惚,似乎是很怕德嘉侯。
江流徽看了看上首跟北戎使节相谈甚欢的皇上,拿定了主意,招呼身边宫人,叫端碗醒酒汤给德嘉侯去。
木月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姐姐,微笑着向木伊点头。
木伊的眸中又恢复了些神采,扬起一个笑容,也向二人颔首回礼。
德嘉侯却突然转头,向木伊说了些什么。
一队乐姬上前,江流徽的目光被挡住,看不到对面的木伊。
突然,人群发出一声惊呼。
江流徽心里一惊,下意识起身,只见对面一片骚乱。
她刚想上前仔细看清楚发生了什么,沈清序就挡在了她面前。
低沉的声音传来:“公主小心。”
江流徽定了定神,看向同样惊惶不安的小公主:“公主莫慌。宫里守卫森严,定不会有事的。”
乐姬纷纷退下,江流徽这时终于看清楚了。
对面德嘉侯面色苍白倒在地上。
他的腹部明晃晃地插着一根簪子,正汩汩涌着血。殷红的血在地面上蔓延开来,触目惊心。
流徽惊恐的目光转向一边,直接木伊鬓发散乱,正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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