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净月实在搞不懂,为什么霍守白的态度总是反复无常。
上一刻还说要折磨死她,下一刻又要赶她走。她没有应对之策,只能揪住霍守白的衣袖,问他:“你说好了会一直带着我。”
话音刚落,她就听见霍守白的喉咙里溢出一声笑。
霍守白回过头,视线落在她的手上,他试着收回手臂,萧净月依旧抓着不放,还轻声说:“我会一直跟着你的,你别——”
她顿了顿,思忖片刻。
“你别生气了。”
霍守白的后背倏然挺直,肩膀都舒展开了,他面色如常地瞥了越飞盏一眼,而后甩开萧净月的手,“再说吧,看我心情。”
说罢便走了进去,拎着百晓通的后领,把他拖了出去。
百晓通的鼻孔还在往外淌着血,他惊恐地张望着四周,目光在萧净月和越飞盏身上停留了一瞬。越飞盏见他满面青紫,大抵是喘不过气了,便拦住霍守白,“霍公子,他罪不至死,还望公子手下留情,勿伤其性命。”
霍守白是刀山火海里打过滚的人,最看不惯越飞盏这种菩萨做派,讥笑一声,松开百晓通的后领。
百晓通如蒙大赦,腿还瘫软着,人已经忙不迭逃窜到了楼下。
越飞盏向霍守白拱了拱手,以示谢意,霍守白要走,他又说:“在下与公主少年相识,得公主救助,不敢忘恩,故愿尽绵薄之力,一路保护公主的安全,别无他意,公子不必对在下心存戒心。”
霍守白微抬起下巴,“什么戒心?”
越飞盏平静与之对视。
两人僵持不下。
一旁的萧净月看着面前的一黑一白,心生困顿——他俩连彼此名姓都不甚清楚,究竟为什么对峙?
片刻后,越飞盏朝霍守白颔首,“没有戒心便好,在下随师傅隐世多年,对这儿并不了解,之后的行程全听公子安排差遣。”
他望向萧净月,“只要能护送公主到安全无虞的地界,在下就能放心回去了。”
萧净月不明所以,低头道谢。
霍守白一言不发,径直下了楼,申屠汲正好睡醒,打着哈欠走出来,瞧见霍守白的背影,立即叫嚷着追了下去,“大哥!”
霍守白推了他一把,恼怒不已:“我迟早要把你的破锣嗓子割了,一天天的,生怕别人注意不到我们。”
申屠汲吓得噤了声,捂住嘴,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警惕地望向四周。
两人吵吵闹闹,一如前世。
萧净月目送他们出了门,她知晓了容儿的踪迹,顿觉轻松,向伙计要了热水,准备洗漱一番。这几日赶路奔波,沾了一身的灰,右腿的伤也没好全,简直狼狈不堪。
看她关上门,越飞盏便下了楼,去马厩查看,给两匹马喂了好草料。
折返时听见一声“公子”。
他心神一震,当即抽剑。
那人压着嗓子,从马厩后探出脑袋,“是我,百晓通!”
越飞盏愣住,“你怎么——”
“方才公子一句话救了我的命,我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百晓通捂着脸,瘸着腿,往前走了两步,压着嗓门问,“公子一行,昨日是否去过烈枫山庄?”
越飞盏愕然,否认道:“从未听说过什么烈枫山庄。”
“那就奇怪了,”百晓通皱起眉头,“公子有所不知,方才我手下的人来报——”
“烈枫山庄遭人屠杀了!”
.
萧净月用棉帕浸了热水,一点一点擦拭伤口,涂了药,还没理好裙摆,就听见越飞盏的敲门声。
“公主,小人有急事禀报。”
越飞盏向来沉稳,极少如此仓促,萧净月飞快地穿上缎鞋,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越飞盏就进了半个身子,低声禀报:“公主,百晓通方才透露,昨夜子时,一群蒙面人闯入烈枫山庄,山庄里的人应对不及,死伤惨烈。官府派人到那儿的时候,七王爷与世子……已经没了鼻息。”
萧净月难以置信,“什么?”
昨日还是七王爷之子的大婚,怎么今日就遭屠杀?虽说人世本无常,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还有,容嘉郡主不知所踪。”
萧净月倏然睁大双眼。
是那个心地善良、主动将她和霍守白藏在暗室中的小姑娘么?
禁军进来搜查时,她听到萧明徵唤过一声“冉儿”,算起来,她们还是表姐妹。
越飞盏道:“小人也不知道公主是否需要这个消息,但事出蹊跷,小人想着还是禀报公主为好。”
“多谢公子,”萧净月眸色怔怔,显得有些慌神,“……需要,需要的。”
她急忙去找霍守白,霍守白和申屠汲正拎着两包枣糕和羊乳酥往楼上走。申屠汲笑嘻嘻道:“现在也挺好,比在栎都的时候自在,梁大将军那儿军纪太严,他的亲信一个个又仗势欺人,我早就待不住了。”
霍守白搡他一把,“就这么点出息。”
申屠汲笑着撞他的肩膀,“跟着大哥,我迟早有大出息。”
话音还没落,萧净月已经快步走了过来,霍守白先是瞧见一截玉色裙摆,一抬眼,萧净月差点撞进他的怀里,他下意识抬手,托住她细瘦的臂肘。
“霍守白,烈枫山庄出事了。”
若是为了七王爷萧明徵,萧净月是不会回去这一趟的,但为了容嘉郡主,四人一商量,还是决定回去。
就这么放任她“不知所踪”,实在于心不忍。
出发前,霍守白思索再三,还是直言:“若寻到踪迹,最多只能找一个时辰,找不到,也不能再耽搁。”
他解释道:“七王爷遇害,不出半月,各路人马必然闻风而至,官府的人封了山庄,也肯定留人看守,我们不能在那儿逗留太久。”
他的意思很明确:自身难保时,须得先保住自己的命。
萧净月点头,“好。”
依旧是霍守白和越飞盏驾马车,星夜出发,赶在天亮之前抵达烈枫山庄。
官府的人三三两两地坐在外墙边,已经仰着头睡熟了。申屠汲提前备好了迷药,和越飞盏一起在门口看守,霍守白与萧净月持着灯笼,沿着后门,一路往后山找。
“你跟过来干嘛?”霍守白看着萧净月一瘸一拐地上坡,没好气地问。
萧净月回他:“我也想尽一份力。”
“累赘。”
萧净月抿唇不语,低头看路。
“你的腿——”霍守白说到一半又止住。
萧净月说:“已经好多了。”
霍守白眉头一直蹙着,也不吭声。
萧净月安静地跟在他身后,时不时提醒他:“这边有一串脚印。”
霍守白提灯分辨,“不是。”
快走到半山腰了,没查出半点异样,萧净月说:“看来那群贼人没从后山离开。”
于是折返。
申屠汲气喘吁吁地跑来,“大哥,我方才遇到一个更夫,他说他瞧见了那群蒙面人,那伙人子时冲进山庄,放了迷烟,子时三刻才出来。”
萧净月立即问:“带着容嘉郡主?”
“没有,”申屠汲摇头,“那更夫说,只瞅着一群黑衣蒙面人从山庄里出来,皆是男子身形,一半人负了伤。”
萧净月道:“若真是如此,郡主还在山庄里。”
申屠汲挠头:“可官府说郡主不知所踪,那么多官兵,不至于找不出一个女子吧,郡主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凭空消失?
萧净月倏然福至心灵,转头望向霍守白,霍守白瞬间领会,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暗室!”
申屠汲吓了一跳,“什么二十?”
“……”
霍守白朝他翻了一眼,懒得搭理,三人一同下山,从后门进了院子,循着记忆的路线找到那间屋子,还没进去,就听到官兵的脚步声。
申屠汲和越飞盏立即守在门口。
萧净月推开屋门,“吱呀”一声,昨日还明净亮堂的小楼,此时死寂得可怕。
她看了霍守白一眼,霍守白把灯笼交给她,径直走向桐木书桌,用力搬开。
还没打开暗室的门,就听到一声细弱的惊呼。
难不成猜对了?
掀开一人宽的木板,昏黄的烛光映了出来,萧净月探身而入,看到暗室里瑟瑟发抖的萧冉儿。
四目相对的瞬间,萧冉儿喉咙里尚未发出的尖叫,变成了一丝细弱无力的哭泣。
“是你们……”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需要温和安慰的时候,萧净月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生疏地伸出手,用眼神示意她,过来。
萧冉儿急忙起身,踩着石阶,握住了萧净月的手,“爹爹说,你是宫里的净月姐姐。”
萧净月说:“是。”
杏眸里逐渐盈起水光,她再也难忍悲痛,扑到萧净月的怀里,泣不成声。
萧净月整个人都僵硬了,头猛然往后仰,两只手不知如何安放,只能呆呆地看向霍守白,眼神里满是求助。
霍守白蹲下身来,胳膊搭在膝盖上,饶有兴致地望着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