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老夫人

江映蓉面色不自然,不知是不是听了这话的缘故。

程苑笑着朝她行礼,而后不急不忙地向迟兆耀道,“那奴家就下去了。”

迟兆耀微微点头示意,目送她离开。

见身旁女子那副略显拘束的神情,他没觉着有什么不妥,“江姑娘这是?”

“小女子出来透透气儿。”

迟兆耀应声,“知道了。”

这月他回来两次,两次都和这姑娘遇上,着实有些太巧了。

只是两人少有接触,眼下说什么话都担心唐突了对方,气氛凝结,只能就这样尴尬站在门口。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丫鬟们激动不已,江映蓉和他都瞬间反应过来要往里走。

有人见状原想去禀告夫人。

江映蓉喊住她,平静的脸上写满了疑虑,“让伯母先好好歇息,你们在外边候着,等伯母什么时候醒了再说。”

榭迩缓慢睁开眼,瞧见她一脸紧张站在面前,先是愣了一下,又想起自己现在这模样,继而扯出一抹笑,“辛苦你们了。”

这几日,榭迩昏昏沉沉。现在刚醒,旁人自然不好多留。

“现在就要,回去?”

江映蓉见她那娇弱的样子,安抚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好些了,我再来看你。”

榭迩身体不适,眼下也没有强留,只是吩咐小布送她出门。

兄长见她清醒过来,只是打了个照面就回到自己院子。

因着这回生病,母亲拘着她每日都要喝小半碗补气血的汤。她向来是个听话的,倒是没觉着有什么。

就是不知道谁将她生病的消息传出去了,不少人借着由头登门探望。

来探望她的人络绎不绝,迟夫人特意吩咐下人注意着嘴,不要扰了小姐的清净。

迟夫人笑着打发那些人,“榭迩身子还是有些疲倦,怕是此时难能出来感谢各位。”

这话一出来,只好边说着不碍事,边尴尬离去。

榭迩不知这些事,她陪在祖母一旁,听着祖母说起以前那些事情。

祖母眼神清明,可那些记忆实在太过久远,免不了就要停下来,沉思一番,才又慢悠悠开口。

有时候榭迩瞧着祖母陷在回忆里,也不催促,只轻轻将头搁在她腿上。祖母歪头,像想起什么来,满脸慈容,“那个时候啊,祖母争强好胜,什么都要争上一争。”

“舞刀弄枪,骑马射箭根本不在话下。”

“只是现在……眼神不好使了,剑也提不起来咯。”

榭迩垂下眸子,轻声应,“祖母年轻时候当真潇洒。”

迟老夫人将手放在她头上,看穿了她的心思,“娇娇是想问什么?”

“祖母豪迈,最后为何会选择居身后院?”

迟老夫人笑起来,觉着这个问题甚是有些趣味,“你是想问祖母为何放弃策马扬鞭,选择居身后院,相夫教子?”

榭迩没料想过祖母这么直白,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迟老夫人想起身,她便搀扶着祖母往床边走。祖母伸出手来拉开床榻下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厚厚的纸卷。

等两人重新坐回原位,祖母才颤着手翻开这本旧册子。

“祖母年轻时候脾气暴,很多公子哥避之不及,那个时候你祖父呢,是个正儿八经的文人,一言一行都跟个木头似的。”回忆起两人相识的事情,迟老夫人倒是侃侃而谈,“他啊,在我面前总是一板一眼的,祖母的性子急躁,同他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迟老夫人算是虎门世家出身,她自诩虎门将女不为情爱所惑,更不用说她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什么男子,初次见面,自然看不上这么一个看起来就弱不经风的家伙。

两人本是互看生厌,谁知,她们同戏曲里那般相爱。

“这人一根筋,满门心思考官进爵。”老夫人嘴是这样说,面上却尽显无奈的笑。

“迟府乃是忠臣之家,臣为君忧,为君愁,祖父这是忠君之举。”

迟老夫人看着她,想起了年轻的自己,那个时候明媚灿烂,瞧瞧现在,这副身子骨全身上下都提不起来劲。

“孙女觉着祖母很有魄力。”

“娇娇认为祖母哪里有魄力?”

榭迩:“祖母,您总能清晰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她自己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老夫人慈爱的牵起她的手,好似是看出她心中的疑惑,眼尾藏不住的笑意,宽慰:“有时候,祖母会羡慕你。”

“您羡慕什么呢?”

榭迩很早就听过祖父母的故事,才子佳人,琴瑟和鸣。

祖母年轻时,敢爱敢恨,侠肝义胆;如今即使年迈,身子稳当,又有儿孙承欢膝下。

迟老夫人长叹口气,“自然羡慕,娇娇尚且还是青春岁月,做什么事情都来得及。”

“祖母还有什么后悔的事么?”

榭迩抬起头看向祖母,眸子里全是沉静。

若是可以选择重新开始,那祖母还会这样过一生么?

迟老夫人不置可否,将已经很旧的册子放在床上,“娇娇要清楚,人哪,就活这一辈子,可别做让自己不如意的事。”

迟老夫人见她没说话,只是笑笑,“你如今也是到了挑选夫婿的年龄了。“

榭迩脸色微不可擦的怔愣,“孙女没欢喜之人,悉听家中长辈尊便。”

“娇娇,”迟老夫人永远保持着那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若是那人不是良人,往后你难不成要同他磕磕绊绊一辈子?”

即便是自己,也曾后悔过当初那份决绝。若是当年,她没有那样相信他,是不是后来,就不用那么难受了。

他曾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便信以为真了。他们之间所谓的那些依恋,又有多少是虚情假意?

“女子的悲哀在于我们明知是个漩涡,却还是只能选择随波逐流。

“与其他女子爱同一人,若是争了抢了,便是善妒,会有很多人来责备你不是个合格的当家主母。

“若是像旁人那样不争不抢,祖母实在,做不到。”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低头。

榭迩回神,双手抚过那陈旧的册子,“所以,祖母您——”

“祖母是觉着我们娇娇是京中翘楚,哪家公子不为之倾心?挑人自然要往好了看。”

榭迩知道祖母是在宽慰自己,这时候扬起嘴角笑笑,“祖母今日所言,孙女必铭记于心。”

她们没再谈论这个话题。

后来迟夫人赶到时,祖孙俩正聊起了旁的趣事。两人脸上都在笑,十分融洽的气氛。

她陪着说了会话,看天色已不早,便只好派人将榭迩送回去。

榭迩出门前,忽然回过头来看了看,祖母正满脸慈爱的看着门口。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装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榭迩朝祖母笑笑,告辞离开。

回去后,榭迩坐在桌子上,手里拿着茶杯,盯着瞧了许久,才将水缓慢倒入嘴中。

原来祖父母那些佳话是择了优传下来,祖母那神情,分明还是爱极了祖父,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抱怨为何他不能择一而终。

女子生来便是这样么?嫁个夫婿,草草一生。祖母放弃了她将门小姐的抱负,那自己呢,也要放弃什么么?

可是现在自己连想做什么都不知道,何谈以后?她不过是学着母亲口中贵女的做派,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像祖母那样的女子,知道自己所想,一往无前?

“小姐?小姐?”

“嗯?”榭迩手里的茶杯早已空了。

希珠上前来接过水杯,“时辰不早了,要歇息么?”

“嗯。”她淡然回复道。

榭迩后来再想起这晚,才慢慢意识到,祖母没说出口的话:即便是重来,世间女子最后的归宿都是这样,一生只能困在高墙之中,她们殊途同归,所以这样的假设说起来毫无意义。

太师府。

蔺祄看着房间内血淋淋趴在地上的人,微微挑眉,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面。手在棋盘上方没有停留一瞬,棋子落下的声音很轻,在此时却显得尤为清晰。

地上那人听着这声音,后背顿感凉意,“大人,大人饶命啊。”

“说说看,我留着你还有什么用呢?”

“我手里……有、有太师大人和太傅私下来往的罪证。”

哦?

“照你这么说,是认准了我会对付太师?”他可是自己的好爹爹啊。又怎么忍心,对他下手呢?

“大人心肠慈悲,是小人揣摩错心意了。”

蔺祄眼底闪过一抹阴鹫之色,“当然是你揣摩错了。”

我怎么会,对父亲下手呢?他带着一抹意味不明地笑,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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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城淮誉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