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裴回月脾气那么好。
总那么温柔。
好像她给他添麻烦,是他的荣幸。
荼毗就没有再多想,或者说,她的身体状况,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多思多忧。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
三百年后,在裴回月的生辰夜,她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裴回月。
“师弟。”
两个字叫出来,颤得不行,她以为自己叫了,但是心震荡到发出的只是微不可闻的气声。
荼毗沉默地站在房间门槛边。
她脚边,是裴回月。
裴回月靠在门边坐着,背靠门。
师弟躲在灯笼照不到的影子里。
他瘦瘦的双臂圈住了膝盖,自己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不停抖动。
他在哭。
很小声的抽泣。
压抑在胸腔里,带得背都剧烈起伏。好像下一秒就会喘不过气。
足尖边,
荼毗不用看。
就能想象到他哭得泪盈于睫的模样。
这么多年过去了。
师弟已经从君子院的小孩子,长得这么高。
但是灵魂的一部分,还是个爱哭鬼。
荼毗蹲下来,探手轻轻抱住他的头肩。
裴回月猛然一顿。
不敢抬头。
荼毗轻声细语地哄:“不哭,是师姐不好。”
她本意是安慰,可怀抱着裴回月,自己不知怎地也开始鼻酸。
“是师姐太弱了。”
“三百年了,师姐给你添了太多麻烦。
要不是我,你还是慕尘宗意气风发的君子剑,是师姐误了你。”
“别这么说,师姐。”裴回月反抓住她的手,猝然抬头,夜灯下,他的眼睫湿润。
“回月心甘情愿。”
荼毗看到他被泪水点亮的眼睛。
眸光澄澈,倒映出她苦涩的面容。
荼毗恍然意识到,
她这样一厢情愿、没有执着地死,对裴回月,或许太不公平了。
“回月,你别难过。我有法子……可以活下去。”
裴回月惊得直起背,“师姐说的是真的吗?”
荼毗艰难地点了点头。
她还握着裴回月的手,渐渐往下挪移。
裴回月意识到什么,微微睁大眼睛,“师姐,不可!这样太过冒犯。”
“不会碰到。”荼毗轻轻地说。
她握住裴回月的手,虚虚停在自己小腹前。
哪怕没有碰到,裴回月都感觉到一股热气。
荼毗的下丹田处,燥热依旧。
观想时,她能看到那团磅礴的灵力,越来越活跃,束缚住它的黑紫色符文,颜色越来越黯淡。
时间越过去,咒文缚的效力越衰退。
三百年了,咒文封印快破了。
封印一破。
凡人之躯的她,将爆体而死。
荼毗很难不去多疑。
这三百年之限,也是谢却风有心的设置。
荼毗说:“师弟,我需要元婴修士。”
裴回月:“夺婴,重塑灵脉?”
“是。一旦重塑丹田、灵脉、灵根,我就能解开这咒文,将力量化为己用。”
黑紫色复杂的咒文,解法她早烂熟于心。
裴回月很轻易地就相信了她的话。
“好,师姐,元婴修士好杀。”
荼毗:“别。”
“师姐,没有时间了。”
荼毗低落地垂首,“我只是不想你双手染血。”
裴回月刚刚生出的那点急躁,就像热水泼进了雪地,瞬间被浇灭,只余白气。
“师姐,我答应你。我不杀无辜修士。”裴回月打商量,“可以吗?”
荼毗沉默良久,深深叹了一口气。
“嗯。”
她要是不这么弱小,早就自己动手了,何苦要害到裴回月?
若她可以,罪孽自担。
但荼毗也意识到,不能再逃避了。
去执地活到死去,对她是解脱;但对被独自留下的裴回月,一定是灭顶的打击。
她只能答应。
自那天起,裴回月很少着家。
他委托了地精、器灵家中暂住,照顾荼毗。
裴回月总是早出晚归。
又满身是血地回来,储物袋里是挖出的修士灵脉、元婴和灵根。
“师姐,试试。”
他用染血的手指,抚摸过她的脸。
那些修士,正好是元婴的剑修。
或因寻仇斗宝死,或因行恶被裴回月杀死。
荼毗只试过两次,身体就遭不住了。
荼毗无法容纳这些修士的元婴。
遑论修复灵脉、灵根。
这夺来的元婴、灵脉和灵根,总不适配,荼毗脆弱的身体,又非常娇气挑剔,总有很强的排斥反应。
有时才试图打坐运法,吸收完元婴,排异反应就来了。
整日整夜地抽.搐、吐血、满头大汗,活像生孩子,一只脚进了棺材。
“阿月。”荼毗满头汗水头发潮湿地握住他的手。
外头是疾风暴雨。窗边雨打芭蕉。
他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一侧脸颊。总是很耐心。
“师姐,阿月再帮你找。”
裴回月找来的元婴越来越多,储物袋里都被血浸透到发出异味。
荼毗其实疼怕了,只是咬着牙尝试。
她相信,世上没有无痛苦的奖励。
只是暴雨狂风夜。
她也会看见窗纸上映出走来的影子。
鹤躯,挺拔。
荼毗强撑着走出去迎他回家。
滂沱大雨侵袭进廊道,加速旧阴木板的腐朽,哗啦哗啦打湿过路人的衣摆,把少年衣摆上浸透的血全部冲刷到院子里。
血水一泼接一泼。
裴回月夜行杀人,归来的时候白色灯笼上都照出他清瘦的影。
随风晃。
灯笼都仿佛能甩出血滴子。
荼毗只觉喉苦。
君子剑,为她毁于一旦。
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每次,裴回月都会为荼毗护法,渡入灵力,吊住她的命不绝。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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