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玉茫然而立,尽管心中发怵,她还是稳住心神,
“公主,不知奴婢何罪之有?”
任舒映:“据方才那位待女说,不曾在后值夜,而是指认你与刺客暗通。若实情不对,我可再斟酌一二。
闻言待女低垂眼帘,暗骂那待女过河拆桥,得了她好处,随即便反回来反咬一口。
沉默片刻道,福玉以为事情败露,心下一横,冲着任舒映道:“不错,我便是内应,不过我们太子殿下说了,宫中可留你不得。”
说着,身边领将听见这太子名讳,震惊之下尚未回过神,福玉从袖摆拿出一把小刀,倏然往任舒映刺去。
她意识下便要用灵力,怎料指间灵力还没有凝结骤然化作流萤消失。
她低眉一看,诧异的说不出话了,
“?!”
什么,灵力都不管用了?!
情急之下,她只能翻身侧躲。
恍然间,扶鸾迅速闪来,挡在她前面,一掌击向福玉右肩,
“啊!”
只听见一声凄厉惨叫,她被推向十几步外,任舒映目光在四处辗转,最后若有所思落在扶鸾背影上。
原来这个贴身待女还擅武呢。
这时,领卫才急急忙忙向那年轻小侍卫令:“快追!别让那刺客跑了!”
扶鸾见福玉顾不上受伤掀帘跑出去,只留下一语:“公主,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也不等她作答,便紧追其去。
任舒映笑着对领将道:“既然如此,我先回营帐了。”
领将立刻起身连连引路:“公主恐怕送亲队还有内应,属下先送你回去吧。”
——
一回至自己营帐,任舒映立刻坐在榻上引灵炼气。
这是一种平衡灵力,静息打坐之发,正好趁扶鸾还没有回来,先看看自己是何情况。
但一看,又有些意料之外。
她的灵力尚且还在,只不过不能直接用出来,一旦使用也只能化作内力。
随后,她便四处翻找东西,妆奁,书案,茶几,皆无她一直想要寻到的叩雪剑,扶鸾,纳物袋。
好在她再次翻找床榻时,发现一块白帕子,里面裹着的是她坠崖前,师尊给她的幻影珠。
此珠乃师尊珍藏许久的灵器,可以幻化为肉眼可见的人或物,随后可以观察幻影珠幻化之物的处境。
这也总比没有好,她收回袖袋随身携带。
——
“公主。”
回眸一看,扶鸾沉郁着脸打了个招呼。
任舒映看出异样,还是明知故问:“怎么了?没有抓到人吗?”
扶鸾默默点头,觉得还是有愧于她的信任,复开口:“还请公主责罚。”
但是任舒映没有在意,伸手招呼扶鸾上前来,只问:“方才那个福玉,提到的是不是孤竹国的太子殿下?”
扶鸾听公这么一提猝然回想起来,拍头惊呼:“啊!正是,孤竹国太子殿下,”
转念想起来又觉得,此番行径得不偿失:“他为何要派人刺杀您?若是联姻失败,太子不仅要失去巽国支持,甚至可能再度引起战乱。”
这说到任舒映心坎上了,她注视帘外,思忖着说出自己的猜测:“许是福玉根本不是太子的人,而是想要让我们觉得,她就是太子的人呢?”
扶鸾顿时意会,知道公主还不知道一些事,遂解释起孤竹国的内政:“公主,孤竹国有五个皇子,其中太子,二皇子,已涉入朝政,他们各自有自己的势力,
三皇子早在几年前因为出征受伤,便在王府中养山,常年深居简出,不问朝事。
四皇子风流成性,素日便喜与纨绔子弟一同招猫逗狗,是出了名的城中闲散王爷。
最后五皇子年仅七八岁,还在读书中,倒是知之甚少。”
任舒映:“那有可能对我动手的也就唯有二皇子了。”
扶鸾对此也拿不准,口吻中带着一丝试探道:“公主,孤竹国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其中牵扯的利益关系盘根错节,您……若是见到宫中人定莫要与人起争执。”
公主听完只是抿嘴一笑,但这个反应在扶鸾看来愈加奇怪,
任舒映其实特别想问她,难道自己是什么脾性暴躁易怒,独断专权之人吗?怎会觉得她会愚蠢到会在宫中会得罪人?
一般来说她也不会没事找事,但要是受了挤兑莫名吃了亏,她不会善罢甘休,虽不当场发作,早晚有一天还是要补偿回来。
但如今身份不一样,她如此问定然会引起扶鸾起疑。故而随意答道:“放心吧,这些事我自有主张。”
扶鸾见状,也只好怵然结束这个话头,就当她知道听进去,随即说起明日安排:“公主 ,方才孤竹国穿来飞信,有宫中之人会在宴嘉城接应,明日我们便随着宴嘉城的人一同去临城。”
临城,孤竹国皇都。这一切都过于荒谬,任舒映也只能这样,遂再无多思,悻悻吩咐:“你安排就好,我困了,先休息一会。”
扶鸾听罢作应:“公主好生休息,奴婢就在外候着,若有要事唤声即可。”
任舒映也不知明明近日休息的也挺久了,今日困的一闭眼便睡死过去。
只听一个老者声音迟迟为断,蓦然传入她耳畔,将她吵醒。
“小友?小友……小友?醒醒啊——”
任舒映睁开眼睛,恍恍惚惚爬起来,环顾四周,只见周身皆是茫茫一片云海,
自己则在一个极高的倒悬浮石上,依靠于一颗树下,郁郁葱葱团簇的密叶下一片阴影遮掩住她,凉风袭袭,落叶纷飞,晚晖落红。
任舒映一时之间不解其意,转眼看向几步前,坐在石头上的白发老者。
他手捧瓷杯,一口一口啜着雾气氤氲的茶,垂眸问:“醒了,”
“长辈……这是哪?”
任舒映眼前皆是可见的疑惑,老者闻之不答,回味一口茶,猝然起身:“过来,看看这个。”
任舒映跟上前去,只见云海下面,又一个圆状的云雾漩涡。
漩涡处,金荧星散,成千上万的红线延伸至漩涡内,遥遥观之,任舒映惊愕伫立。
“小友是不是近日莫名到了一个陌生之处啊?”
老者咪起眼睛,捋须打呵。
“正是,不知长辈可否解答,为何会如此。”
老者指向流云滚滚的漩涡,悠悠答:“此乃,红尘井,红尘婆娑,繁华三千,红线至处,靡梦旖旎。”
任舒映闻之,注视着老者发蒙。
啥啊,为何她完全听不懂?
继而,老者叹息道:“罢了罢了,词不达意,听着云里雾里也是正常。”
她只好再问:“这红尘井,是什么地方?”
“看见那些红线了吗?”
任舒映:“莫不是牵红线?你是月老吗?”
老者弯眉,哈哈大笑:“非也,非也。红尘井啊,只收留失‘情’之人。有缘无分,红尘井中可以一一弥补。”
老者的话落在她心里,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奇怪。
“情是什么?我……有失‘情’?”
“人情亦是情,这世间羁绊,不就是你欠我,我欠你,互相纠缠,不就难以划清界限了?”
任舒映想到还有极地雪域的事,问道:“我会一辈子待在这里吗?”
“随心而择,你要喜欢此处,死于此亦可。”
任舒映脸色大变,连声解释:“不不不,我不想待在此处,我要离开的。”
要是真在这里当一辈子什么太子妃,她得疯。
“离开也可,之不过要寻到你的红线。”
“这些红线都是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有他们失去的情,红线缠绕,唯有寻找回来,才可以离开。”
“如何寻回红线?”
老者:“就在你寻得’情‘之时。小友记住,得失俱伴生,福祸皆相依,参商永不遇,切莫强求。”
任舒映似懂非懂点点头。
“多谢长辈指点……”
话头一转,老者独自走向云海,她顿足原地,不知不觉晕倒在地。
——
“……公主,公主?”
任舒映猛地睁眼,只见扶鸾一脸好奇:“公主,你终于醒了,是不舒服吗?”
“啊?我没有啊。”
“您睡了一日,等一下洗漱后先吃点东西填腹吧,就要启程去宴嘉城了。”
任舒映才梦中悠悠转醒,一时半会没有清醒过来,淡然道:“你安排吧。”
——
宴嘉城逾距临城还有两日,尽管巽朝公主和亲队已经简行,不料还是在宴嘉城官道引起一阵哄乱。
任舒映静静待在马车内,就连车帘也不曾掀起过,扶鸾出去打听一番,回来时脸上皆是无奈:
“是一群流民,老老少少,他们不知道是和亲队,以为是哪家达官贵人,故而拥上来乞讨。”
任舒映犹豫片刻,目光不经意落在车帘一条缝隙外:“这……可有法子打发了?”
“有,领卫打算动刀子赶人。”
但她觉得这样只会引起更大的骚乱,万一流民乞讨不成,气极反倒不愿走,岂不是耽误行程?
“官不与民斗,如此行事恐只会争执不休,不妨给他们一些银两遣散吧?”
话落,扶鸾只道:“公主,咱们从简而行,嫁妆可不多,若再施舍下去,届时,岂不让临城的人看笑话,说我们巽国贫穷落破,搞不好您还会因此受欺负,招人奚落。”
“……”
任舒映其实不会在意别人的风言风语,但是听扶鸾话下也有理,不为自己,确实也该为了巽国脸面着想。
正当两人沉默想对策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轰鸣声,似乎群马纷至沓来,扶鸾闻此动静掀开帘出去。
不消片刻,扶鸾语气轻快起来,尚未踏进马车内,大喊:“公主!来人了!宴嘉城的官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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