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个玉佩，你想说什么？”
许昭收起玉佩，她不打算从黑衣人嘴里问出什么，专业杀手是不会出卖主雇的。
“刘老板，据我所知，上个月前是你帮芍药赎的身？”许昭直入主题。
刘平野知道对方怀疑自己，自然不可能主动钻进陷阱，可知道他帮芍药赎身的人并不少，隐瞒反而会引起周围百姓的反感。
“是。”
人群里的女子听到这话，当即扯了扯手帕，满脸怨气地盯着刘平野。
“是什么原因呢？”
刘平野有些不耐烦，“你是县令还是丁大人是县令？我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
许昭摇摇头，“这话可不对，我不过找刘老板对对口供，刘老板不愿说那就罢了。”
她朝外围招了招手，映月楼小二低着头走了进来，小二根本不敢看刘平野的眼神，一路含胸看地，险些撞上柱子。
男子硬着头皮拱手，“草民是映月楼的伙计，前来为许姑娘作证。”
他瞟了刘平野一眼，“当日刘老板确实为芍药姑娘赎了身，在此之前，刘老板给芍药姑娘也赠过不少金银细软，常来映月楼的客人都可作证，二人之前的关系不说如胶似漆，但也是极为亲密的。”
“这是我的私事，有拿到公堂上说得必要？”刘平野还算沉得住气，语气平缓地发问。
许昭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半晌道:“刘老板能否等我说完，您若没有问题，县令定会还您清白，大可不必如此激动。”
“是啊，这事不说人尽皆知，咱们这道街的人总知情了吧，当时刘老板那大手笔，谁不羡慕啊？”
“别说了，谁不知道他瞒的谁？”
“也就刘夫人信他的鬼话，男人都一个样。”百姓们交头接耳。
又是周鸢，他就该一辈子靠着周鸢活？一辈子活在私生子的阴影下？一辈子都是周鸢？
刘平野脸上皮肉抽搐了下。
许昭掏出一个手帕，里面装着零散的糕点，碎裂的绿色小块上点缀着茉莉和一颗红豆。
奇巧的小心思，标志性相当明显——是顾菱棠家的糕点。
“今日我与世子殿下去过一趟刘府，这糕点是刘家常订的，这点顾老板和顾老板门前摆摊的小贩都可证明。”
许昭把糕点放到丁檐的桌子上，“已知刘家的小厮每天都会买顾家的糕点，唯一没买的日子是上月十四，那天刘夫人得了风寒，吃不下饭。”
她望向隐没在人群里的顾菱棠，“我曾问过顾老板关于芍药事件的真相，她是除我之外唯一的目击者，不知顾老板现下可认？”
顾菱棠扯了扯嘴角，没有正面回答，“还是那句话，我什么都没看见。”
许昭毫不意外，“那好，就由我来说，前几日我与世子殿下曾去顾老板店里谈过芍药姑娘的事，顾老板当日声称为何死的不是我，还说我也在现场。”
她向程景明点头，“世子殿下可以作证。”
程景明嗯了一声。
“世子殿下一心护着你，他自然偏向你。”顾菱棠反驳。
“我已向附近的人打听过，刘家的小厮在芍药死的那天也去买了点心，巧合的是，竟有两位自称刘家的小厮买了两次点心。”
许昭指了指地上的黑衣人，“一波带玉佩的人，一波就是穿着刘家家丁衣裳的人。”
“我并非要问你看到了什么，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何会看到案发现场？”许昭眼神锐利。
“自芍药被刘老板赎走后你们就鲜有往来，当日你为何突然出现在芍药家门外？点心坊未招收其他帮手，你定然知道刘家两次来买点心的事。”
许昭嘴角绷成一条线:“我只问你一句，你事先知晓刘老板要杀芍药的事，对吗？”
此话一落地，恍若平地炸起惊雷，底下的几十张嘴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许昭的话不难理解，顾菱棠许久不与芍药来往，为何偏偏在刘家小厮反常来买糕点后，选了那么刚好的时辰去芍药家？
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还是……她与凶手串通好的？
换一个角度，顾菱棠为什么那么巧合的看到了凶手行凶的全过程？她与芍药是朋友，当时为何不出声提醒芍药，为何不喊人帮忙？事后又为何不报案？
顾菱棠脸色惨白，许昭步步紧逼:“睁眼看看，顾姑娘，你对他当真毫无印象？”
顾菱棠心如死灰，麻木地转向一旁的黑衣人，“是，我认识，他……他就是凶手。”
女子嗓音哽咽，“不过与你想的不一样，我没有和他串通，我只是……恰好听到了他与手下的交流。”
许昭略微松了口气，顾菱棠若再不承认，她也没有更多的证据了。
“他说，他收了钱，要去……去杀了雇主的相好，我认得他腰间的玉佩，那是刘平野常佩戴的，见玉佩……如见钱庄庄主，可去钱庄兑现银票。”
顾菱棠死咬着下唇，“我不敢信他的话，就提前等在了芍药家，我亲眼……亲眼看见……芍药她死在我面前，我不敢出声，我害怕。”
许昭叹了口气，程景明出剑拦住想要往外跑的刘平野。
“别急。”程景明转了转手腕，剑架在了刘平野脖子上。
“周大小姐，还不上堂吗？”许昭望向人群。
周鸢推开自己前面的百姓，一步步走到堂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语气冷硬:“望大人轻判夫君。”
竟是没有一句求情的话。
许昭缓缓开口:“周大小姐，此案尚未决断，你无需如此。”
她曾说过，凶手，有两个。
“刘老板曾去别家成衣铺子里买过布料，这布料刘老板自家和芍药住所都有，刘老板做衣服不去自家，去别家岂不是舍近求远？”
“今日诸位都看到我与殿下从刘府出来，初进时，周小姐便千方百计地试探我与世子殿下的关系，得知我只是丫鬟后便要对我痛下杀手。”许昭眼神清明。
程景明听着对方的话，灵光一闪，这才意识到原先周鸢戏谑的话，竟是对他们关系的试探。
他扯扯嘴，后知后觉地有些笑不出来。
“我与周大小姐无冤无仇，杀我自是为了她的私事，而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刘老板。”许昭接着说。
周鸢冷淡地甩了甩袖子，“杀你我认了，可你不也没死吗？你凭什么笃定我知晓刘平野与芍药的事？万一……我就是单纯对你不喜呢？”
“是你的丫鬟告诉我的。”许昭提醒道:“你派来杀我的那个丫鬟。”
周鸢面色阴沉。
一个丫鬟都敢背叛我！
“好啊，那你把她叫来。”
许昭摇摇头，叫来的却不是丫鬟，而是刘家的管家，“一直都是先生在记账是吗？”
管家佝偻着身子，眼珠浑浊，“不是，管账的一直都是小姐。”
“管家！”周鸢警告似的看了管家一眼，这人是她从母家带来的，事到如今，他竟然也没有为她说话！
“照这样看来，刘老板的一举一动不都是在周小姐的眼皮底下，给芍药买了什么珠宝，什么样式的衣服，你皆一清二楚。”
许昭不明白刘平野的魅力在哪里， “看着自己的丈夫，给别的女人送东西，你当真不嫉妒？”
她嫉妒，她快嫉妒死了，她恨不得那个女人去死！
周鸢顶着家里的压力嫁给私生子，现在，这个私生子竟拿着她的钱养相好？她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所以你恨芍药，你威胁刘平野，不杀了芍药就与他和离，让他重新回到以前那种窝囊的生活，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许昭又转向刘平野，“而你，女人与前途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左右不过是映月楼的花魁，没背景没钱财，你反抗不了周鸢，于是找了杀手，解决了芍药。不知……我说的可对？”
周鸢听她说完后泄力般地坐在了地上，许久才抬头:“姑娘当真聪慧，真相大白了。”她望向许昭，笑道:“许姑娘，你可还满意？”
许昭没说话，过了一会才回答:“我没什么满不满意的，既已找到凶手，一切全凭县令大人做主。”
“叮！恭喜宿主顺利脱离被告身份，成功开启被告辩护系统，尚未找到合适被告，请宿主自行探索系统功能。”
脑海里的声音吓了许昭一跳，她都快要忘记这个来去匆匆的系统了。
丁檐记完最后一笔，拍了下惊堂木，“堂下人可还有要说的？”
几人沉默后摇了摇头。
“好，案件死者芍药，系明远钱庄刘氏夫妇，雇佣织衣楼杀手林毅共谋杀害，于今日结案，念在周家几代乐善好施，周鸢于下月十五流放岭南，刘平野与林毅十日后处斩，案卷明日将移送朝廷，等待皇上核对。”
丁檐示意衙役把人带下去，外围的百姓渐渐散开，不一会，就只剩下许昭和程景明两个人。
许昭正看着地上的血迹发呆，这个案子她做的并不算好，证据零零散散，人证也不完全，若不是周鸢后面彻底放弃了反抗，不知道还会拖多久。
“这个案子多谢殿下，多亏你帮我找到那些人作证。”她手绢上写的就是那些证人的名字，程景明找来了大多数。
那个小丫鬟其实没有背叛周鸢，不过是许昭为了诈她，好击破她的心理防线装出来的，她要真有人证，也不必走这步险棋，旁敲侧击的证明周鸢知情。
“我也没帮上什么。”程景明有些不好意思。
“案件结束了，殿下此后打算如何？”许昭突然开口。
程景明愣了片刻，看着许昭认真的表情，他知道她不是作假。
他当初说的是帮许昭伸张正义，现下凶手找到了，正义也伸张了，那他们自该分道扬镳。
程景明踌躇片刻，佯装不知许昭的意思，他还没考虑过这事。
程景明脸上有些犹豫，“……我也不知道。”
许昭向程景明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她发自内心的感谢对方。
“那殿下可以多想想，草民一介布衣，尚不能报答殿下，此案算我欠殿下的人情，殿下可以随时来找我兑现，往后……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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