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一番话落,在场众人震惊后又是背后一凉。
整个荷花村,会是谁家这么恨丁家?
陷阱附近有丁家标识,寻常人必不会来,只有那别有用心的。可一个冬天过去,冰雪消融,所有痕迹都消失了。
“大哥,你可知余庆家打猎时的手法?”丁修齐问。
丁泰然点点头:“早些年,我们两家还要好时,曾一起打过猎,说起来,这陷阱还是我和余庆叔一起挖的。”
短暂感慨后,他又说:“余家猎坑窄而深,但依旧有不少猎物跌落,原因就在坑周围的一圈圈草绳。”
猎物跌倒后会陷入惊慌,挣扎着想要直立,好不容易站起后又被绊倒,一次又一次,越陷越深,只能朝着前方空地使劲,而后落入猎人早早挖好的陷阱中。
万劫不复,再也逃不出。
说完后,丁泰然一愣,这手法,怎么这么熟悉。
“是余家?”
现场的几人均蹙眉沉思,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无法确定,但以后需得防着点。”
“肯定是余家,他们肯定还是将虎子腿瘸赖在我家。”王大妮一下子就想通其中关联,“我们去玉真观那天,余庆他婆娘不就来了。”
“还有传出你们痊愈康复第二天,她还在我们院外鬼鬼祟祟,当时人多,我没在意,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疑。”
“抓贼要赃,现在一切都是推断,不宜打草惊蛇。”丁修齐说。
沈德柔安抚着情绪激动的大嫂,心中也是久久不能平息。
村里有一半姓余,当年贡院那场大火后,丁家与余家各户便不往来。
现今,看到大哥和娉舟都生龙活虎,他们会不会再采取别的行动?
沈德柔十分担心。
怕家中老人担心,趁着天色还亮,众人决定下山。
或许是步伐匆忙,路上没人讲话,气氛也并不轻快。
到半山腰,丁家院子近在眼前,丁娉舟看着面容凝重的几个大人,道:“爷奶肯定等着急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分水岭,紧张气氛倏然熄灭,几人没话找话说了几句,待面部肌肉不僵了,不知谁先开了口:
“这事先别和爹娘说。”
“我同意。”
“不说。”
“勇诚,你也管好自己的嘴,别哪天说漏。”丁泰然看了眼儿子,表示十分不信任。
一来无法确认就是余家做的,二来若真是对方所坐,也该是有了切实证据再做打算。
丁勇诚感觉很受伤,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家爹的担心不无道理。
娉舟和小玉做起穿针引线的动作,而后在嘴上穿过,几个大人都笑。
晚上,丁娉舟将娘亲拉到一边,旁敲侧击地问那场大火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余家那么怨恨自家。
沈德柔叹了口气,摸着她的手,娓娓道来。
二十多年前,十一二岁的丁修齐已经是村里有名的少年,在没有拜师的情况下,他熟读诗书,开口便能引经据典。
因为他没有读书人的傲气,说起话来也十分幽默风趣,村里的孩子都愿意跟在他身后,有的为了认几个字,有的单纯喜欢他的气魄,还认他做大哥。
余家虎子便是其中一个,他小时候憨头憨脑,和别的吵闹孩子不同,他跟在丁修齐身后永远都默默听着,不问不疑。
那会儿有人说虎子八成是个傻子,还有孩子不愿意和他玩,试图将他挤出修齐老大的队伍。丁修齐适时地平息了这场孩童霸凌,并且发现了虎子的长处——记性好。
一次丁修齐在河边背书,背到一半卡住,还没来得及翻书,就听到不远处的树后传来后文。
少年人最爱奇闻异事,登时以为自己大白天撞了鬼,还是个颇有文化的小鬼,他也来了兴致,便和对方来来往往背出了全文。
背完书看到了树后的人,少年虽然心有失落,但收获了一个超强背书同伴,也是极好的。
跟在身后的小伙伴们年纪渐渐大了,下地干活的,娶妻生子的,丁修齐也被送去了书院,可他还惦念着村里那个最善背书的伙伴。
于是每每下学,都会将学堂之上所得讲给对方。并且在两年后,说服他的家人,两人一起上了学堂,一起参加童生试,甚至一起连过县、府二试。
当时村里人都以为荷花村要同时出两个秀才了,可那年虎子没参加院试,而丁修齐遭遇贡院坍塌、成绩作废。
第二年,丁修齐邀请虎子一同参加院试,因为先生认为两人十拿九稳,丁修齐可冲案首,得小三元,虎子前二十名不成问题。
天有不测风云,那年八月大旱,接连两月无雨,一声闷雷起,本以为天降甘霖,不成想贡院起火。
两百余考生,伤亡五十,其中有丁修齐同窗好友五人,四死、一伤,而他本人毫发无损。
大火连烧两天两夜,府城百姓哀声连连,天终降雨,浇灭灼人大火。
“从那回来以后,你爹病了大半年,整日郁郁寡欢,大夫说是心病。后来不知怎么,村里就流传出一些不好的传闻。”
六人同去,只有一人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有人会认为这是命好,自然也会有人认为这是命硬,克人。或许一开始是认为前者的多,可若是经过有心人煽动,本就迷信的人们,会自然而然地向后者倾倒。
“和丁家来往,真是嫌自己命长!”一定会有人这么说。
就像小学初中时,很多同学都因为她无父无母,而不愿意和她玩。就连高中时,学历颇高的班主任也会认为:被抛弃的孩子是不幸的。
丁娉舟此刻已经狠狠共情爹爹当年了。经历这么多事依然挺拔正直,真是了不起,当然,也包括这一大家子。
对于村里其他人怎么想,丁娉舟自然是不在乎,她偶尔去田里,对那些打量的目光也是熟视无睹、浑不在意。
偶尔听到有人在背后叫自己傻子,更是当作听不见。
给他们一个眼神都嫌浪费时间。
四亩水田需要翻地蓄水,即将成熟的小麦需要驱鸟,丁家上下所有人都十分忙碌,就连龙凤胎也需要看护小鸡。
一个冬天过去,虽然丁家的鸡没有下几个蛋,但开春以后接连抱窝,一只鸡至少产下十来个受精蛋,而那些白鸡蛋,也从鸡窝转移到了架棚角落的稻草中。
对此,丁家人没有一个人发出疑问。
只是受精蛋数量多,鸡也孵不过来,每只鸡只留下五六枚,余下的都卖给了村里人。
将近三十枚蛋,只有三个孵化失败,剩下的,现在都变成了茸呼呼的小鸡仔,龙凤儿喜欢的紧。
三月末的太阳也灼人,丁娉舟摘下稻草帽,坐在田埂上,喝着小玉拎来的水。
“怎么是甜的?”她又喝了一口,咂摸咂摸,还品出一点果味。
小玉趴在姐姐耳边,小声说:“大伯放了几块糖进去。”
丁娉舟又看看水桶,大半桶水,只放了几块糖根本不可能有甜味,八成把一包都撒进去了。
不过,她也没拆穿,农活消耗体力,补充补充也是好的。
“拎着么多水过来,累不累。”
小丫头额角挂着细汗,摇了摇头。虽然知道这丫头确实力气大,这点汗怕是体热拱出来的,丁娉舟还是觉得心疼。
她借着衣袖遮掩,从游戏储物柜内拿出一颗牛轧糖,塞进娉玉嘴巴里。
小丽刚做好的,还没凉透呢。
“怎么样?”
小玉捂着嘴巴,不敢说话,只亮着眼睛点头。
太好吃了!
姐姐总是会偷偷给她许多好吃的,爹娘都没有,只有她吃过。算上今天这个,都快二十种味道啦,竟然还会有没吃过的。姐姐太厉害了!
丁娉舟捏捏她的小脸,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两粒,这次是用糯米纸包好的,还能看见里面的果仁碎。
“放好,跑累了吃。”丫头年纪还小,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家里人不许她做重活,以免影响长个子。小家伙一身力气没处使,就带着龙凤胎在院子里疯跑,或者捡虫子喂鸡。
偷偷摸摸把两粒糖塞进腰带处,小玉伸手拍了拍,一脸神秘和满足,惹得丁娉舟再次戳戳她圆溜溜的小脸。
又和小玉坐了一会,她戴好帽子,接着翻地。一块水田差不多半亩地大小,她一个上午就能翻完,中途还能把土里的虫子蚯蚓捡一捡,留给小玉喂鸡。
虽然比起家人这个速度还是慢一点,但是对于她自己来说,已经是十分优秀的速度了,经过一个月的农活磨练,她的体力都好了不少。
这时大伯和爹爹一人担着两筐草木灰走来,清风一过,弄的周围仙气飘飘,小玉捂着鼻子连忙后撤,而后觉得自己这么跑了好像不地道,又拎起半桶水往大哥的方向跑去。
“大哥,喝水!”
可怜丁勇诚张望半天,终于被小妹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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