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和上地的几乎是前后脚进家门,各个默契地做出了相同的反应,没放下身上的家伙什,就急着往厨房跑。
小玉长得小,挤到灶台边探头探脑,看到个鸡头,瞬间惊叫出声:“娘,你把小红炒了?!”
小红是家中最肥的小母鸡,娉玉暗暗关注了许久,不知道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也因此,这句话的情绪十分复杂,甚至还滴了些许口水。
沈德柔不善杀鸡,何况那几只鸡妈妈还好好的在院子里带崽呢,大人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丁娉舟。
整个屋子里,只有她表现的最淡定,还有想要吃饭的急不可耐。
“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丁老太发话,没人敢不听。
又是饱餐一顿,两只鸡只剩了小半盘,天气转暖食物不耐放,这些也是大家伙属实吃不下的。
天色微暗,一大家子坐在院子里聊天。
“今晚温度合适,明后天插秧我看行。”丁泰然说。
“先拿一盘秧苗到地里,适应一晚,明天看看情况。”丁老头有些不放心。
插秧前拿不准温度如何,都会将一部分秧苗拿到田边过夜,第二天看看秧苗是否受冻,这是村里惯用的法子。
丁大当即表示自己拿过去一些,丁二不放心,于是跟着他一道过去,路上,两人遇见不少端着秧苗盘的乡亲,看来都是打算这两日就插秧的。
第二天一早,丁娉舟跟着父亲去田里,打算看看秧苗情况,结果看到的是一盘光秃秃的稻苗根须。
一口火气上涌,丁娉舟低低骂了一声,而后四处环顾观察。
田埂上有几道杂乱脚印,应该是这几日家人劳作留下的。
丁修齐正蹲在苗盘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揉了揉额角,弯腰在附近寻找踪迹,脚印、脚印、还有一道道奇怪的铲痕。
就像是用木片将什么铲起来的似的。
寻着那痕迹仔细观察,终于在一道迷你铲痕边上看到了一点粘稠的半固体,看着就像小红吃多了留在地上的东西。
鸡?不对。
她又重新观察那些脚印,有的是自然行走留下的,有的看上去像是在刻意隐藏什么。
那些脚印之间,隐藏着一些细小的脚蹼形状,再结合那滩半固体,丁娉舟立刻有了一个猜测。
“是鸭子!”她跑到爹爹身边,将这个猜测告诉他。
“何以见得?”
“那边有脚印,被人处理过。”
丁修齐笑容中透着欣慰,他伸手拨开田埂处的一丛杂草,那里赫然是更加清晰的一个脚印。
蹼长而宽,陷入湿润泥土中约一指厚,显然是个颇有重量的大家伙。
“是鹅。”
昌黎县主产麻鸭,成鸭体型与成鸡相差无多。本地白鹅体型大,一岁犬尚不能及,基本可以用来看家护院。
虽知道鸭鹅存在体型差,但毕竟从没见过,没有参照的情况下,她是难以分别的。
周围干土地的脚印被人刻意踩踏,连粪便都被清理,可以确定是有人蓄意将鹅带到这边。
“村里养鹅的不多,很好查,只是这一盘秧苗被毁,又没有抓到现形,难以构成实际罪证。”
“养鹅的可有余庆家?”丁娉舟压低声音问。
丁修齐点点头,示意女儿继续说。
“放长线钓大鱼如何。”
最近桩桩件件接连发生,不论哪一件事切实发生,都足以使丁家元气大伤。
近几年来,丁家并未经历过什么异常事件,这一年却频发爆发,或许是积怨颇深,对方忍无可忍。这种嫉恨一旦爆发,极有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丁娉舟猜测,这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照常插秧。到时候田地若是被毁,我们便可以报官。”
丁娉舟话落,堂屋内气氛陷入凝滞。
丁娉舟知道家人担心什么,她又说:“秧苗的事我可以解决。若真发生什么,一定不会耽误稻子生长。”
隐患一日不除,丁家便没有安宁之日,丁娉舟讨厌这种头顶悬剑的感觉。
“老二,按照大祁律,毁人青苗者,该当何处?”
“毁两亩,杖三十,罚银十两可免杖刑,毁五亩,杖八十,驱逐出户籍地。” 丁修齐熟读大祁律法,几乎张口便来。
丁家水田仅四亩,对方若是敢全部毁去,也不过是罚银钱或是受杖刑之苦。
前年村中抓住一外来惯偷,扭送到官府后,受杖刑二十,等人被抬出府衙时,几乎就只剩下一口气了,后来如何,他们也不清楚,想来是不太好的。
农户人家,不论是损失十两,或是遭受病患,都是对家庭的重创,极有可能使家庭轨迹扭转到另一个不可估摸的方向。
而这种重创所带来的痛苦,几月前,丁家上下人人皆深深感受过。
丁老太搭在腿上的手动了动,明亮的眼睛扫过桌前每一个人,几个大的目光坚定,显然有了主意。刨去两个少不更事的,另外一大一小简直如出一辙,都是一幅不怕事的模样。
“听娉舟的,照常插秧。”人善被人欺,这事不能就这么算。
众人同时松气,而后桌上响起热烈的讨论。
盯人的,造势的,联络帮手的……
小玉人小,最不引人注目,平时就让她在村里闲逛,王大妮在后头与乡亲闲谈,造势之余,顺带保护小玉。
丁修齐将秧苗被毁一事报给村长,趁着田埂痕迹还在,带人查看,好为日后做补充证据。
这时候只能庆幸,村长不是余家人,在村中颇为公正,且将庄稼之事看得极重,在配合查探上,也保证绝对不对外透露口风。
除了村长,另外有两名村中颇为正直之士,平日与丁家也没有什么来往,可以做证人。
全都安排下去后,接下来便只需要等待。
晚上,丁泰然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看到二弟坐在院内的草棚下,看着天边,不知在想什么。
“一猜你就没睡。”丁泰然拢了拢衣衫,显然是已经躺下过,这会儿又特意起床。
他拎了把凳子坐到弟弟身边,感叹道:“虎子有两三年没回村了吧。”
丁修齐点点头。
虎子腿伤痊愈后便去了镇上上工,因他懂识文断字,又记性好,虽然有些脚跛,仍然颇受主家赏识。后来主家发达,全家搬到豫州府,他也跟了去,并在那边娶妻生子,算是安定了下来。
与余家其他人的态度不同,虎子受伤后并没有太多怨恨,整个人甚至更开阔敞亮。
虎子说:“修齐哥,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拉扯我。其实头两次考中我不过是沾了记性好,但院试太难了,可不光是记性好就能中的,这一受伤,家里人再也不会念叨我中秀才了,轻松不少。”
后来他每次回村,都会给丁家带上一份礼,和丁修齐聊上一会。
“这事也未必就是余庆家做的,弟你也不必如此忧心,再者说,就算真是余家做的,罚他也是应该。”
“大哥说的是。”虽不忍昔日好友家人身陷泥淖,但他也同样看不得家人处处受制,尤其对方三番两次要致人于死地。
他只是突然怀念起那段少年时光,若一切成为事实,恐怕再难与老友坐下畅谈。
那边兄弟俩夜半谈心,这边丁娉舟和小丽正为第一桶金做准备。
可食用色素粉被包裹成小份,只采用最简朴的油纸包裹,纸包一角写着一个小小的“丁”字。
“小丽,你的字真好看。”与丁爹的苍劲不同,小丽的笔墨娟秀,簪花小楷更显端庄。
联想到小丽的身份背景,这一手字倒也相称。
小丽已经习惯丁娉舟挂在嘴边的夸赞,她如常开口:“那人打算明天晚上便动手,小舟打算如何安排?”
“暗中埋伏,等鱼上钩。”至于见官与否,还需要视情况而定,不是她一人能左右的。
说完,她又叹了声:“快些过去吧,我还等着去镇上卖果蔬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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