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之前在李国走的路,如今在白国,可算是安稳多了,倒不是因为这边的路更好,而是每逢一个地方都有使节来迎接他们到城镇中歇息。
没了想劫走李汉珞的人,也没了想破坏和亲的人,一路顺畅,半月多走来,都没出过什么事。
虽说算算日子现下已到阳春时节,天气应该更暖和才对,可是越往北走,却更加寒冷,更甚之,他们一行已经成功裹上当地的绒袄,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修布诺掀开旁侧的车帘往前瞧,一座肃穆的城池立在眼前,上面的牌匾雕刻着三个字“金晶城”。
据说此城盛产各类晶石,尤以金灿剔透的金晶最为出名,故取名为“金晶城”。
听封之暮他们在马车上说,这也是他们娘亲白怀玉的故乡。
封之雀很激动,双手紧紧攥着盖在腿上的绒毯,神经紧绷,有个风吹草动就要扭头去看。
封之暮比他好些,虽也是满目盛光,但还算稳重,没有一惊一乍。
修布诺不由好奇封之颖会是什么表情,可是他往前头看,却看不到她的表情,顶多能看到她的后脑勺。
沙娃迪帮失落的他将车帘重新放下。
这时,封之雀开口了:“阿诺哥,等会儿你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娘亲原先的家吧!”
修布诺又来了兴致:“我能去吗?”
封之雀笑吟吟道:“当然可以啦,不信你问大哥。”
修布诺又看向封之暮,后者笑着点点头:“你是颖儿的夫婿,按照规矩,是要陪同她一起回去看看的。”
“那我能去吗?”沙娃迪也过来凑热闹。
其他三人同时看着他,将他看得脸上的兴奋都褪下去,嘟囔道:“不去就不去嘛。”
却听封之暮又说:“想跟便跟着吧,没什么不可。”
沙娃迪脸上重又挂了笑,终于有一种集体感了。
所以,到最后,站在金麟侯府门口的有四个人,还有一个坐着的。
封之颖侧目看着他们:“所以,他们俩为何也来了?咱们这是探亲,人家还不见得让我们进呢。”
白怀玉目前只有一个哥哥住在这里,也就是他们的舅舅白夜,他们只见过一面,还是在葬礼上的匆匆一面,谁也摸不准对方的态度。
封之暮笑着跟她解释,“你自己过门的夫婿不带,带谁?”
至于另一个,算是附赠的一个亲戚吧。
封之雀也道:“就是就是,二姐,你也得让舅舅看看阿诺哥啊。”
阿诺哥……封之颖扶额,他们在马车里同行,倒是增进了情谊。
“吱呀!”门开了。
率先从里头闯出来的是……一条狗。
那只狗浑身棕金色的毛发,一缕一缕的,像是……拖把。
它额前两撮毛垂下,在润黑的鼻子两旁摇摆,显得潇洒肆意,只不过……遮住了眼睛。
门外几人谁也没想到人家不欢迎就罢了,还放狗出来。
沙娃迪睁大了眼睛,问道:“这是要干嘛?咬我们吗?”
“它能看得清我们吗?”修布诺陡然对它的眼神发出了疑惑。
然而,人家的眼神并无任何问题,只见它嗖的一下跨过门槛,跃下台阶,朝封之雀扑了过来。
封之暮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去挡,封之颖也急忙拔剑,可是下一瞬,他们看到,那条狗……窝在了封之雀脚边,还打了个滚,在他脚边蹭蹭自己的肚皮。
府门内响起焦急地声音,白夜一路跑过来,甩着额边的两撮发辫跌跌撞撞下了台阶。
一下台阶先冲着那条狗抱怨:“阿美,你怎么回事!都说了让你矜持点别吓到人家,你怎么还是毛毛躁躁地跑出来啦!”
“阿美?”他们几人异口同声地表达了自己的震惊。
阿美以为他们在叫它,兴高采烈地站起身,在他们身前转个圈,并扭扭屁股摇摇尾巴,以示友好。
白夜见它这样才放心,转头看向封之暮他们。
大笑着张开手臂:“哎呦,我的好外甥,好外甥女啊!收到你们父亲的来信,我就一直盼着你们来,终于把你们给盼来喽!”
他上前拥住他们,两条手臂一下子拥住三个人,尽显手臂之长。
封之颖他们还有点懵懵的,唤了他一声:“舅舅?”
“哎!”白夜高兴坏了,咧着白牙笑,“我喜欢听,多叫,多叫啊!”
末了,他又将他们往里头搡:“走走走,咱们进去聊。”
此时的修布诺和沙娃迪,似乎离他们再近,都不妨碍白夜将他们视作过路人。
修布诺细想,一定是头发挡住眼睛了,跟阿美一样。
他这么想的时候,目光对上阿美的目光,后者顿了一下,忽而朝他“汪”了一声。
修布诺被它这一声叫得莫名其妙。
因着这一声,白夜终于注意到了他们俩。
“哎呦,这两位小兄弟是?”他指着他们问道。
封之暮回他:“这是颖儿过门的夫婿,和夫婿小弟。”
“噢~”白夜笑着上前抱住沙娃迪,“原来是颖儿的夫婿呀,幸会幸会。”
接着,他又转身抱住了修布诺:“原来是夫婿小弟呀,幸会幸会。”
封之暮失笑道:“舅舅,抱反了。”
“嗯?”白夜不解,“没抱反啊,我是正着抱的呀。”
封之颖实在看不下去,走到修布诺身侧,挽住他的胳膊,说道:“这位,才是我的相公。”
修布诺听到“相公”两个字,不自觉弯起唇角,主动跟白夜握手:“你好相公,不是……舅舅,我叫修布诺。”
“噢~”白夜立即又扬起了笑,“阿诺呀,哎呦,我早知道是你,刚刚就是逗你们玩呢哈哈,哈哈哈。”
沙娃迪礼貌地笑了一下,心里吐槽:绝不是这样的!估计和阿美一样。被挡住了眼睛。
“汪!”阿美又朝沙娃迪叫了一声,后者心惊:这狗眼睛不好使耳朵倒挺灵,还能听人心声呐!
“汪!”阿美又朝他叫了一声。
封之雀在它头上抚了抚,它才作罢,不再冲着沙娃迪叫唤,而是乖巧地去蹭封之雀的腿。
他们随着白夜的邀请,走近侯府大门。
侯府门前是条较为宁静的街道,平日里都不曾有人来此走动,但今日却有三个头戴灰白幞头,身着一模一样的雪白衣衫的人,装作若无其事,从府门前走过。
老话说,黑夜里要想行事方便,就穿上夜行衣,那么反其道而行之,就是白天做事,穿白行衣最好。
自从上次在三碗镇失手之后,他们秉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一路跟着修布诺他们来到了金晶城。
这一路上,修布诺都隐在和亲队伍中,有重兵把守,他们自然不敢再轻易出手,只能静待时机。
“真是天助我也,终于让我们等到了他单独出来的时候。”走在前面那个白行衣的人感叹道。
跟着第二个白行衣发出疑惑:“老大,不能算单独吧,还跟着四人呢!”
最后一个白行衣则嗤笑一声:“这个时候,这种时刻,我们还顾得上其他四个吗?”
最前头那个白行衣矫正他的说话:“不是我们顾不顾得上,想要制服他,怎么说也得把他从那四个人的看守下给偷出来。”
最后一个白行衣点点头:“还是老大英明,这个时候,这种时刻,就是要跟他们迎面刚,把他给偷出来!”
中间那个有点怯怯的:“啊,非得要偷吗?咱们可不可以捎个信给他,把他单独骗出来?”
他后面那人朝他背上拍了一下:“怂包!”
“我才不是!”他反驳。
最前头的白行衣又忍不住拦住他俩的眼神决战:“好啦好啦,我也觉得直接偷的话有风险,我们可以声东击西,让他们左支右绌,应付不来。”
“好主意!”他俩异口同声回道,意见瞬间达成一致。
侯府门口持剑看门的两个侍卫看着那三个穿得亮白的人排成一列站在墙角边,说笑打闹的,也不知道到底在干嘛。
“哎,用不用去看看?他们几个怎么回事?”
“别了吧,这种一看脑子就不好使,别给自己找麻烦,反正他们只是站在对面墙角那里,不来这边闹事就行。”
两个侍卫相视一眼,点点头,决定不去主动招惹那三个并列在灰砖墙角当白蜡烛的人。
封之颖他们从进门开始,每走一步都要打量一番,这便是他们娘亲白怀玉少时居住过的地方。
即使内里同其他宅院并无多少差异,但落在他们眼中,就是新奇得很。
封之暮推着封之雀走在白怀玉曾居住过的麟香园的回廊上,虽是阳春时节,但院中亭阁上两翼翘起的屋檐处还留有积雪,许是不久前下的一场大雪,还未化干净。
由此可以联想到整片院子落满飘扬的飞雪,静静伫立在苍茫寂寥之中,娘亲白怀玉清晨推门而出,乍见眼前皑皑白雪,满目盛光,喜不自胜。
她是温婉的性子,大抵会披着一件雪白绒领的大氅,轻轻将手从暖炉上移开,平伸至身前屋檐外,感受悠悠飘雪化入掌中的沁凉。
雪花没入掌心,带起心中池水一片荡漾。
“怀玉妹妹平日里也不爱出门玩,老是呆在这园子中。”走在前面的白夜顿住脚步,指给他们看,“看那边,看见那玉怀阁了吗?上面的题字还是她自己在阁中写的呢!她闲来无事就爱应着雪景,跑到阁中写写画画的。”
封之颖迈步走到近前,去看两侧的题字。
一边是:“阁顶天一线,阶承无边皑。”
另一边是:“雪落园中阁,阁飘雪中海。”
“天地皆白,人在阁中坐,如一叶偏舟游荡在海中,是以不挪动半步,已在雪海中行进万里,看尽无数风景。”封之颖喃喃道。
她的脚步停留在阁前的石阶,没有再往前走,前方,是她娘亲乘坐的偏舟。
封之暮也道:“娘亲不喜外界的喧嚣,只爱自己的一寸天地,或许,这才是她最怀念的。”
封之雀抬头望天,又低头望玉怀阁,怅然若失。
这一刻,仿若白怀玉就坐在舟楫上看他们,她莞尔一笑,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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