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等你

“若是那桩栽赃真成了,囚这是要我的命啊!”死徒悲呼。

“我知,荻花一事是公子罪孽。我心中亦有愧,一心想弥补囚。可我实是没想到,囚会佯装乖顺,第一个向我下手!”

此话悲怆,就因为“赵丹龙”的一桩恶行,让囚与死徒本应知恩和睦的关系分崩离析。

赵丹龙向死徒投去感同身受安慰的眼神,死徒继续说:“我那时也是气急。于是在对质时向公子阐明了囚跟荻花的关系,并说他多年一直怀恨在心,欲图对公子不轨。”

“公子还是信我。最后公子把囚罚下做守家奴隶。虽说是守家奴隶,却日日遭受凌虐刑罚……我看了心中未尝不痛心啊。他十岁进府,当年说要拜我为师傅,我说我也只比他虚长几岁,便罢了。可这么多年月,一路从邯郸到武安,其中情谊,不逊于师徒啊!”

突然,赵丹龙好似听到了墙角传来声响,可随即又不见了,让他觉得仿佛是一个错觉。

“死徒,走。”

死徒也听到了,赵丹龙示意死徒,两人快速向墙角奔去——

入眼却是空空荡荡。

“方才好似有人在墙角,”赵丹龙自言自语道,“但天太黑了,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些事就算被人听去也无妨……只除了你的身份,”死徒顿了一下说道,“不过先前已有鬼魅谣言,想来也不能传得更夸张了。我已把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无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休歇了。”

“好。”赵丹龙点头应答,他觉得两人都需要消化平复一下情绪。

于是二人告别回屋。

“呃啊!”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囚闷声向石墙挥拳。刚刚正是他在院墙处听见了两人全程对话。

他脸色发白,蹲踞屏息躲藏许久的躯体已微微发抖。手紧紧握住,指甲嵌入皮肤也不觉得疼。

那年,他眼睁睁看着荻花沉船而死。人群之中,自己站在“赵丹龙”这一方的外围。阿爷渠老得知消息悲愤交加气昏在家,妹妹杵槐遥遥隔着人堆亲眼看着自己站在恶人堆里,在杵槐眼中,自己俨然也成了一个“帮凶”,就此与自己决裂。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槐生哥!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个奴隶!”说出这句话,连囚自己都愣住了,混着血泪。

“做恶人奴,移善本心!”

“我们曾经虽轻虽贫,却不恶不贱。可你却进了赵家,做了那刽子手中的一员!现如今每日奴颜婢膝地服侍那个杀人凶手,心中是何感想!?”

“哥,因我是你妹妹,乍时无法口吐重言。可是荻花姐姐,却是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却只能眼睁睁看她死!”

在阿爷阿妹面前,自己自然是冷面冷血的白眼狼。亲眼目睹荻花身死后,仿佛没有任何反应般的,继续在赵丹龙宅里做事。甚至更加殷勤,不久就做上了管事奴隶。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在荻花身死后,便也同孤魂野鬼了。心中唯一支撑自己的信念就是——复仇。

不再是最开始拿把铜刀的一腔冲动,而是徐徐图之的步步为营。他不仅想杀“赵丹龙”,还有祝巫,三老,廷掾,县官,一个都逃不了。

于是他在宅里努力上下打点经营,亦在“赵丹龙”面前多多露脸献媚。最重要的是,他在外采买进货时,主动认识了一个奸商。

那商贩是邯郸人,自己与他谋划,受了他收买,做了那奸商的内应。那几年里,自己跟奸商接应,做长期生意。很快被提拔上了管事奴隶,管账之后,自己就有更大权利了。不断地做假账坏账,与奸商暗度陈仓。

这样持续了几年,自己也积累了一笔财富。而自己也与奸商约定,到最后由他邀请邯郸公族前来武安邑查账,同时当面揭发“赵丹龙”,祝巫县官一干人等。

可到了约定的日期,那奸商却溜之大吉,再无音讯。

囚却没有任何办法,本身自己是奴隶受制于人,亦不认识任何公族达官。自己只是有些小聪明,这些年来的忍辱负重已经让他很痛苦了。多年支撑自己的动力就是等到那邯郸富商邀请赵丹龙本家士族赴武安清点账目,届时一举揭发一众人的恶行。

但奸商果真是奸商,自己多年辛劳只是上当受骗,竹篮打水!

而这时,自己多年做的假账也快瞒不住了。在危急时刻,他想,自己不能死。

还未给荻花报仇,还未揭发这些奸商恶官的种种罪行,自己还不能死!

于是,他设计诬陷死徒。当然,计谋很拙劣,也只是他的垂死挣扎,想搅乱浑水罢了。

“赵丹龙”果然没有轻信自己,而是罚自己做了守家奴隶,日日受尽折磨。

不过也许是这么多年的“尽心侍奉”,和自己最后的声泪并泣,让这池水搅浑。使“赵丹龙”对死徒心里也存了个疑影。

虽然是罚了自己,可没杀自己就说明自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只要自己日日叫冤,难保不能再图出路。

然后。就是现在了。那恶人“赵丹龙”被天收去了。

囚闭眼,心中情绪起伏。

荻花……

这个被自己刻意压下心底多年的名字再次浮上心头。那段带着窒息般的思念与痛苦随之袭来——

“阿姊,你叫荻花,我也爱这荻花。”那时的槐生坐于河边青青草上,手指野苇随风荡。

“槐生,”那人笑颜如花,坐到槐树枝上,“你叫槐生,我便爱搭这槐树枝。”

……

“槐生,此去邯郸,定要照顾好自己,听说有的主人家会苛待奴仆。家中一切都有我照料,你放心。”

……

“见字如面。槐生,从未与你分别如此久。日间锄地时,日昳缝绣时,辄忧不止。你何时再归家?”

……

“阿姊!我已归家!多亏死徒帮扶我,此番公子迁府,我们即驻武安邑了!哈哈,更重要的是,我现在已被提拔成了用事奴隶,工钱也多了,离你们也近了。”

“太好了,你不在家中一日,我便牵挂一日。入贱籍始终受主人差役,总是令人担忧。有死徒提携,却叫我放心不少。”

……

“阿姊……荻花,等我。再过两年赚足工钱,我便风光娶你。”

“槐生。我等你。”

我等你……

一切的回忆,都中断在这最后一句话里。

囚好像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因情绪不稳而不断跳动的脉搏声——

种种的一切,都化作了最后荻花沉水时的一双绝望悲痛的眼睛。

她被绑着嘴,绑着身子。一身嫁衣是她最美的样子,也是他想象过数次的样子。

却满脸都是挣扎的泪痕,红着双眼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己,最终陷入绝望中,顺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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