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舒”三个字是楚萧的禁忌,谁也碰不得,可天下共主,哪有不封后,不立太子说法?
短时间内无人提及,众皆知皇上正值盛年,暂无忧人之忧,不急于确立太子。然而,若岁月流转,恐怕情形便大不相同。
“当年林子雄死乃周氏一意孤行的结果,五马分尸对他都是手下留情了。”
刘文韵虽然对这份断袖之情不以为然,但对顾星舒作为乱世英雄的钦佩之情溢于言表。回望往昔,在大楚境内,当所有人都畏缩不前,无人敢赴辽东之险时,唯有那位十几岁的少年,深夜造访闻太傅的宅邸,恳切地寻求出征的机会。
那时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当顾星舒向闻太傅提出让自己出征的请求时,刘文韵正隐身于客厅的屏风之后。
那少年毫不犹豫,言语坚决有力,语气充满坚定,眼中透露出的自信,即便是比他年长许多的刘文韵,也感受到了那份敬畏。
“周氏如今也被禁足,起不来大风浪了。”闻太傅收回视线。
刘文韵转头看向他,半眯着眼睛说:“太傅,难道你忘了段家吗?”
闻太傅皱眉蹙眼,那浑浊的眼神立马充满了警惕,仿佛那有一把无形的刀时刻准备着要将人撕碎。
……
三日后,清州城从卯时开始全城忙碌起来。
流水席与常宴大有不同。
平常吃席都是凉菜,热菜,汤点,而流水席是一道一道上菜,每样菜都带有汤,吃完一道上一道,如同行云流水,所以称为流水席。
这天清州百姓,不论官家还是百姓,从街头到城门摆满桌子,每家每户都要拿出自家最拿手,最好的两道菜来上。
顾星舒第一次见,先前他只是听说过,如今亲眼所见,倍感震撼。
他站在府门口,一眼望去那紧靠在一起的桌子像条长龙一样,根本找不到尾在何处,每家每户都能听到嬉笑热闹,孩童高吟。
顾守恒作为知府,他要在门口摆三张桌子,且那菜也要比百姓多一点,他还要请戏班子唱戏,请舞狮队来庆祝开席。
“公子,天快亮了,回去歇着吧。”春竹小声提醒他。
顾星舒回神,眼前的热闹与繁华与他无关,即使全城出动,他也只能躲在自己院子里听着。
他点了点头,转身往府中走:“今天你们都不用跟着,跟大家一起去吃吧,记得替我多吃一份。”
本是一句玩笑话,跟在身后的俩人却听出了一份落寂。
顺滕紧跟几步,笑嘻嘻说:“春竹和摸瓜去吧,小的不喜欢口水席,今天陪公子摘杏子,酿酒。”
“就你会摘杏子,我也会爬树。”春竹不甘示弱瞪了他一眼,说,“公子,我也不去,让摸瓜一人去便是,我今天给公子做道好菜!”
顾星舒听着身后俩人这么说,嘴角终于向上扬了扬。
摸瓜看他那身材就知道爱吃,所以他权衡左右,在摘杏子和吃之间选择,最后果断放弃了爬树摘杏子,跑去和其他人一起去准备流席了。
顾守恒早就不在府中,寅时便去了驿站接待皇上。贾氏和大嫂柳氏也一早起来忙碌,这天不论男女老少,还是夫人小姐,除了未出阁的姑娘,其余人都可以出来吃流席。
而到了每年八月十五晚,清州也有一场盛大的灯会,这个灯会专门为那些未出阁的姑娘和未成亲的男子举办,双方可通过歌词诗赋来对。若是对上了,双方也有意,那便可以去幽会了,像是一场大型相亲会。
这么热闹,文祖福自然是不甘寂寞乖乖待在家里,一早便抱着他金算盘准备出门,从街头开始,边走边吃,顺手捞起也不嫌弃便往嘴里扔。
“文老板你家小娘子今天没来啊?”
文祖福笑呵呵:“来来来,他在茶楼给大家准备茶点呢。”
“你这该不会又是去找人家顾三小姐吧?”百姓玩笑道,“人三小姐刚经历了一场大火,可不能跟你去逛那万花楼。”
“哈哈哈哈哈!”
周围百姓都笑了起来,文祖福扶额撒腿就跑。
他和顾衡俩人在这清州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只是这知晓并非好事,都是一些提不上台面的事儿,比如去隔壁偷鸡摸狗,去田里偷人家麦子烧来吃,将百姓家的两头牛尾巴给打结,从城里到城外,这整个清州城谁家没被他俩爬过墙根。
那岚素阁的先生之所以能只天文地理,还不是这两小畜生听墙角再把消息卖给他,今儿老黑被他媳妇赶出门睡院子了,明儿哪家小姐和哪家公子午夜野地幽会了。
尽干些缺德事儿,好在百姓从惊恐到如今麻木了,吓唬孩子都会说“再哭以后就给你娶顾家三小姐一样的媳妇!”
为此百姓也经常开文祖福和顾衡的玩笑,说那顾三小姐如今都成老姑娘了还没嫁出去,怕是早就和文祖福勾搭在一起了吧?
顾衡长得虽和顾星舒像,但区别就在于顾衡是真的柔美,那是从骨子里就带着女子气质,说话更是轻声细语。
而顾星舒骨子里就带着点倔强,让老子拿起帕子含羞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文祖福边吃边跑,也不看路,活像一只傻狗一样四处窜。
“唉哟!”
文祖福迎面撞上了人,那双油乎乎的手在人衣服上留了两个爪子印。
“大胆,何人如此莽撞!”
说话的人声音听着有点娘,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文祖福心想这声音听着有点像万花阁的兔儿爷,揉了揉脑袋后脑勺抬头,这才瞧见面前站着的人。
文祖福发誓,这是他见过天下最美的男人。
那人身着一袭幽蓝长袍,双手负后,伫立如松。袍上冰蓝的丝绸以金丝巧妙勾勒出两条栩栩如生的卧龙。剑眉斜飞入鬓,凤目威严有神,宛若俯瞰天下,脾睨众生。令人难以直视,却又不禁为其盛世美颜所吸引,心生窥探之意。
尤其是眼角下方的那颗泪痣,位置恰到好处,更增几分风情。
“美……美人。”
文祖福脖子里挂着的金算盘都忘记摆好,起身望着对面的人傻笑,那口水都掉衣领上了。
“大胆庶民!”身旁的人上前拦在那人面前,呵斥道,“多嘴献浅,岂敢对皇啊……爷污言秽语!”
“……”
文祖福起身,见那奴才被主子踩了一脚,知道是自己失礼了,赶忙上前道歉。
“这位……黄阿耶?不好意思冲撞了你,没伤着你吧?”
那奴才头戴老爷帽,看似年龄也不大,身体却发福的很,比站在他身边的主子生生大了一圈。
“无事。”那人开口淡淡回了一句,又扫了眼身边的人,“这里可是清州流席所在地?”
文祖福一听这话便懂了,口音不是清州,一听就来自京城那富庶的地方。
“黄公子不是清州人吧?”文祖福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热情,“今天公子可算是来对时候了,今天可是清州一年一次的流水宴,吃百家饭,喝百家酒,来年定然风调雨顺,财源广进!”
“……哦?那可要好好尝尝了。”
身边的奴才立马上前小声说:“爷,时辰不早了,该去驿站了,那头顾知府还等着呢。”
“让他等着吧,养只鸭都养不活的人,能干嘛。”话罢便跟着文祖福一路往后走。
站在身后的奴才着急跺脚,这出了宫闻太傅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将皇上看好喽,就怕的就是这位爷不知收敛,出了差错闻太傅定饶不了他。
可再看那爷一路走一路吃,偏偏守卫也没带几个,这人多眼杂,可要看紧了,长胖不少的李顺德直流冷汗,屁颠屁颠赶紧跟了上去。
文祖福还不知道自己交了个什么朋友,只看人家长的好看,一时间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了,别人问什么,他都十倍告诉他。
外头热闹非凡,八音迭奏,人们载歌载舞,锣鼓震天响,舞狮队争先恐后施展自己的才能,人群如山似海,如此盛大壮观的景象才是国泰民安。
只是听着外面的熙来攘往,顾星舒也晓得有多热闹。
院子里顾星舒坐在杏树下乘凉,石桌上摆着两个盆,一个装有水,一个里装的是他刚刚清洗过的杏子。
今日,他身着一件雪白的长袍,袖口收紧,身形亦显得更为修长。他的发丝亦被束成马尾,这是他一贯的打扮风格。顾衡平日的衣饰多倾向于女性化的设计,偶尔尝试男装,却往往流于过分夸张,这让顾星舒感到不适。
于是,他特意找人重新量身定制了几套男装,专供居家穿着。
树上传来梭梭声,是顺滕在上面摘杏子。
“公子,你今天真好看。”
顺滕看着底下坐着的顾星舒夸赞道。
“公子今天不是美了?”顾星舒玩笑道,“昨儿还说公子美若天仙呢,今儿又不是了?”
树上的是顺滕不好意思摸了摸头,傻笑道:“先前公子没这么打扮过,所以小的不知道该怎么夸你。”
这倒是实话,以前顾衡都是女装,而且在府里不长待,经常爬墙出去跟着文祖福鬼混。待在府里也是满院子跑,试想一下,一个女子衣袖飘飘跑来跑去,可不就像仙女么,且那顾衡喜欢别人这么夸他,于是仆人见了只能夸他比天仙都好看。
“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顾星舒咬了一口新鲜的杏子,仰头叫他,“下来吧,歇会再摘,春竹的满汉全席应当也快好了。”
顺滕“哎!”了一声,把摘好的杏子兜在怀里,三两下便从树上跳了下来。
顾星舒瞧着好玩,要是许虎还活着,将来也是军中大将,他道:“你这名字起的还真挺对,顺滕而上,还有什么本事是公子不知道啊?”
“那可多了去了。”顺滕将杏子放好在水盆里,捡起一颗在衣服上擦了擦便塞进了嘴里,“公子想看什么我都给你表演。”
顾星舒笑了:“听摸瓜说你还擅长顺风耳,你帮公子听听文老板此刻在干嘛呢。”
顺滕:“……”
“……公子,您以后少听摸瓜给你讲的事儿。”顺滕无奈道,“他那八卦都是在岚素阁听来的,他还说春竹会隔山打牛呢,您信么?”
顾星舒浮想联翩,他都可以重生,隔山打牛有何不可?
“你的武功跟谁学的?”
顺滕说:“都是小时候父亲教的,说长大了可以当将军。”
顾星舒一愣,随后想到了自己和许虎那五百亲兵,抿着嘴笑:“当将军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做个闲散人来的痛快。”
顺滕点头:“公子说的对,这辈子我和摸瓜打死都不去从军,一辈子跟着伺候公子。”
顾星舒微笑着却未开口,一生太过漫长,连他自己都无法承诺终生之事,又怎敢轻率地对这几个孩子许下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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