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舒心里这么想着,随口便问道:“文老板带着黄公子从哪来?俩人可是要去何处?若是需要小弟的地方,莫不要客气才是。”
楚萧没说话,闻言只是低头喝茶。
文祖福开始显摆,将俩人在街上相遇的过程说了一遍。顾星舒越听心里越惊,他们是在街上遇到的,那……那顾守恒岂不是一直没见到楚萧?
顾星舒几乎在他话音刚落,“蹭”一下起身,转身唤来顺滕,正要准备说什么,回头却见楚萧盯着自己。
顾星舒心里一跳,糟了,楚萧的身份文祖福不知道,他若是现在让人告诉顾守恒皇上在府中,楚萧定会怀疑他。
“去问问父亲何时回来,今日京城的七爷要来,让父亲切不可掉以轻心。”
楚萧手一顿。
七爷。只有顾星舒知道七爷是谁,这顾衡根本没见过,难道是凑巧?
想来也是,顾守恒是知府,应当讲过他排行第七,可这七爷,只有他身边的亲卫知道,也是他和顾星舒常叫的称呼。
“是,公子。”顺滕领命去了。
文祖福一拍脑袋,这才反应过来顾星舒在说什么,但现在新朋友在,他不能提这事。只能朝顾星舒挤了挤眼睛。
顾星舒当没看到。
他过来坐下,问他:“你在街上可看见父亲了?”
文祖福摇摇头,虽然新认识的朋友很好看,但皇上要来这事可不能乱说:“没有,顾大人应当在忙,这七爷不是要来么,听说这人是个富豪,可要逮住多捞点银两了。”
楚萧:”……
顾星舒不动声色瞟了一眼楚萧,那人还在看自己。
“……”
“……不知黄兄从哪来?听你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
楚萧终于挪开视线,也没瞒着他:“京城,听说清州有这流水宴,便过来凑个热闹。”
顾星舒心说凑你太爷爷的热闹,把我父亲扔在驿站自己翻墙进来,你还有脸装得这么像!
“三郎,你摘这么多杏子做什么?”文祖福边吃边问,“摘下来能有树上新鲜?”
顾星舒还没说话,旁边的春竹一听急了,以为文祖福在说顾星舒不是:“公子当然知道树上新鲜了,我们公子可是要酿杏酒的,文老板你懂什么。”
楚萧端着茶杯的手一抖。
“春竹,不可无理!”顾星舒等人都没察觉到楚萧的异常,他道,“只是闲来无事可做,吃也吃不完,还不如做点果酒来喝。”
文祖福握住顾星舒的手,崇拜道:“三郎,你何时会酿酒了?莫不是知道我爱喝果酒,偷偷为我学的?”
顾星舒:“……”
楚萧在俩人握着的手上瞄了一眼,皮笑肉不笑,说:“文兄也喜欢喝果酒?”
“当然了,尤其杏花酿。”文祖福松开顾星舒的手,亲自挑选了一颗杏子给他,“先前不知道三郎会酿酒,以后可有口福了。”
他和顾衡二人情同手足,相处起来宛若同胞姐妹。文老板细心地剥去杏子皮,去核后便将果实轻柔地送入顾星舒的口中,一个大胆地喂,一个坦然地接受,仿佛楚萧并不在他们之间,全然不顾外人的存在。
文祖福讨好的问他:“甜不甜?”
顾星舒点了点头。
楚萧:“……”
瞥见桌上金黄诱人的杏子,楚萧略一转头,李顺德便立刻趋前准备剥皮。然而,楚萧忽有所悟,轻轻摇了摇头,李公公便默默退了回去。
杏花酿,是他最爱喝的酒。
以前每年杏花盛开的时候,顾星舒都会亲自酿几坛送他,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已经五年没喝到那人亲手酿的杏花酒了。
他把俩人埋在底下的那几坛都喝没了,可再去挖的时候,依旧没有补上。
顾星舒答应过他,只要埋在地下的酒喝没了,他一定第一时间去补上,这次,他失言了。
顾星舒也在出神,没注意到是谁投喂了他杏子,见到杏子递到嘴边,自然而然就张嘴吃了进去。
文祖福:“……”
李顺德:“……”
以及前来加水的春竹,三人都愣在了原地。
文祖福轻嗤了一声,目光斜视楚萧,心中不悦他对顾星舒过分亲昵的行为,暗自思忖:你一新来的,何必急于献媚呢?
“好吃吗?”耳边传来轻声细语,是讨赏的声音。
顾星舒笑了起来:“甘甜可口,好……”
回神这才发现是楚萧递给他的杏子,此时楚萧正笑眯眯的看着他,手里还举着一个刚剥皮的杏子。
“真有这么好吃?那我可要尝尝了。”楚萧见他脸上变了,也不再强求,收回手放在嘴里嚼了嚼,夸赞道,“果真很好吃啊。”
文祖福尴尬一笑,他总觉有种自己人被狼盯上的感觉。
“不知顾兄,可否也赠我一些甜杏,以及你亲手酿的果酒呢?”
文祖福问他:“黄兄也爱喝?”
楚萧但笑不语。
“啊呀!”文祖福拍手称快,简直恨相见恨晚,恨不得抱在一起嗦对方两口,若是早点相识该多好,刚才那嫉妒的样子完全不见了,“那可真是太有缘了,黄兄这个朋友我文祖福交定了!”
楚萧看向顾星舒。
顾星舒不去看他:“只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若是皇……黄兄喜欢拿去便是。”
顾星舒的本意也只是客套话,奈何楚萧和文祖福都当真了。
三人的相遇恰似一台热闹的戏码,然而文祖福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渴望结识自京城而来的富贵公子,以期在未来的商业征途上获得一线便利。
顾星舒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此刻他心境全乱了。
楚萧对他的身份已无疑虑,然而他与顾衡相似得如同同胞兄弟,一旦楚萧心存旧怨,那么无论他现在的身份如何,都将身处险境。
不管心中有多恨,顾星舒还是止不住想要再仔细看看他。
往昔岁月里,他们共度的时光虽非刹那,遗憾却在彼此的成长旅途中,错过了对方最为关键的时刻。而今,楚萧的出现令人心动不已,他的姿容的确令人赏心悦目。
锋利如刀的轮廓,那双天生充满魅惑与深邃的眼眸,仅需淡淡一瞥,便能令人心旌摇曳。挺拔而强健的身躯,尤其是那双修长双腿,仿佛无处不是优雅的展现,薄唇轻轻一抿,流露出既高贵又自信满满的姿态。
顾星舒心中苦笑:恨又怎样,楚萧如今就坐在他面前,即使给他一把刀现在就杀了他,自问他是做不到的,对这个人,他永远都太心软。
几人各怀心事,面上看似和谐共生,内心早已风起云涌,坐如针毡。
好不容易送走楚萧和文祖福,顾星舒几乎是跑着去找顾守恒,今天楚萧来府里这事不论是好是坏,他都得告诉家人一声。
突然他又停了,不对,他不能说。
首先顾衡没见过如今的圣上,且去京城的次数有限,他不可能见到楚萧,若是见过文祖福定然也见过。
可怎么才能告诉顾府的人警惕呢?
“公子,公子!”顺滕正巧跑了过来。
“怎么样?父亲呢?”顾星舒忐忑不安。
“皇上……皇上已经回宫了。”
“什么?”顾星舒惊愕,楚萧居然没去驿站就走了,他急道,“那父亲呢?为何没回来?”
“老爷今天压根没见到皇上,害怕有什么差错,他亲自去找帝都闻太傅了。”
顾星舒双眉紧锁,眼帘微微敛下,愤怒令他面色如寒冰,唇角不住地轻颤,两旁的拳头像是要把愤慨捏碎,咯吱作响。
若楚萧有意寻衅,必定会对顾守恒下手,毕竟在他看来,楚萧此番随文祖福莅临顾府,绝不仅仅是为了结交友谊那么简单。
面对楚萧,其目光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情绪,这样的眼神往往预示着最大的危机。
不行,他得快些行动,早点为自己做打算。
回到自己院子后,顾星舒提笔写了一封信,内容不长,看的人自然懂得。他本来不想这么早做决定,但没办法,他需要尽快查清当年的事情,至少,他要让楚萧将他安葬了。
他起身将信交给顺滕,低声对吩咐道:“顺滕,我需要你帮我去办一件事情。”
顺滕接过信,往他身边靠近了几步,只听顾星舒低声交代:“去辽东找这个人,将信交与他,他若是问起你是何人,实话实说,你是许虎之子,比信乃是受故人之托。”
顺滕知道公子交代的这事肯定和自己父亲当年的事情有关,他和摸瓜俩人被顾府收养已是大恩大德,如今公子又要去派他去送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一时心中激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顾星舒对他信任。
“公子,我……”
“不必多说。”顾星舒抬手拍了拍他肩膀,“路途遥远,此事我交给谁都不放心,万事小心。若是他不见你,你要想办法把信交给他,切记,谁也不能提起,若是不得已,毁信保命。”
顺滕武功很好,人也机灵,派他去最合适,这封信是事关重大,顾星舒若是不放心不会交给他去办。但就是因为至关重要,所以顺滕连摸瓜等人都不可提起。
顾府暂时顾星舒还能应付的过来,有春竹和摸瓜在就可以,派他出去走走,再借文祖福名义去江南,谁也不会怀疑。
安排好一切后顾星舒又去了一趟文福茶楼告知文祖福一声,免得以后穿帮了没人帮他。
清州到辽东来回最快也要一月,此时已经入秋,顾星舒只能等,顾府对他多次询问顾将军的事情已经有所怀疑,顾诞闭口不提,顾守恒知道的还没文祖福多。
贾氏不知,问起倒是给她无辜添堵,嫂嫂柳氏更不知,况且他不知道如今辽东那些旧部还在不在,若是不在,当年的事情他只能在去京城查。
不论怎样,他都要查清楚,他顾星舒,到底是怎么从一品镇国将军变成一个通敌叛国贼人的。
而自己被无辜射杀在空寂崖,楚萧却对外声称他是为国捐躯……
顾星舒在行动,还有一个人,也在行动。
楚萧从顾府出来便告辞了文祖福,出了城五里外可以看到一辆尊贵又豪华的马车等候多时,马车整个车身统呈金黄色,在明晃晃的太阳下格外的醒目。
它的门被修长的镀金帘子遮住,帘子上绣着一大片的卧龙,整个大楚只有皇上才能坐的马车。
马车两边整齐站着百名御林军,为首那人一身黑色短打,便是楚萧的心腹,如今掌管三军的段笑天。
段笑天下马行礼:“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楚萧摆摆手快速在人搀扶下上了马车,顺便吩咐道,”回宫。”
李顺德经过段笑天时压低声音说,“让你的人继续盯着,尤其是那顾府中的人。”
段笑天看了眼马车,点了点头:“人可见到了?”
李顺德笑着点了点头:“瞧爷那开心的样子,定然是见到了。”
“李顺德,最近可是吃咸了?”楚萧的声音从马车传来,俩人赶紧撤开。
临走时楚萧掀起帘子望着身后的清州城,眼中情绪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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