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朦胧昏黄的光给这红墙高瓦的宫殿,胧上一层庄严神秘之感。
养心殿内,一身玄色衮服的女帝正坐在龙案后面批阅着奏折,神色肃然,与今日在集市逗弄许挽宁之人,简直判若两人。
女官锦瑟带着两个宫女轻手轻脚进了殿内,将纱灯内的烛火挑明,又重新给祁悦上了新的茶,才轻声说道,“陛下,禄海在外头求见。”
“宣。”祁悦头也不抬的说道。
禄海进了殿后,先是恭敬地请了安,才接着禀明他所查之事。
“回禀陛下,奴才已经查明,今日集市那对母女确有猫腻,只不过是干的偷鸡摸狗的勾当。她们的确是孤儿寡母,当家的前两年应病去世后,母女二人当起了扒手,平日里以偷窃为生,今日应该是见您衣着光鲜,想趁机捞上一笔。”
禄海回完话,等了一会,祁悦迟迟未有表态,悄悄扫了她一眼,见祁悦神色如常,才重新开口试探地问道,“不知陛下打算作何处置?”
祁悦手里批阅折子的御笔一滞,才缓缓地抬头说道,“若只是小毛贼,告诫一番便放了吧。”
“奴才领命。”
“对了,你说今日在集市打抱不平的人正是许挽宁?”在回宫的路上禄海就已经和祁悦秉明了许挽宁的身份,自然不会是两母女的同伙。
“是的,陛下。奴才也已经派人去打听过了,许挽宁此人在书院的资质只能说平平无奇,这次能在秋闱中举,实属幸事。前不久,听说她还在鞠场打群架,将周侍郎的千金伤至骨折。”
“哦?你这么一提,朕倒是记起来了,上次御史参的鞠场斗殴一事,就差牵连了半个朝廷官员的家眷。她倒是挺能惹事的。”
祁悦若有所思地将折子放在一边,静静地听起禄海接下来所述之事。
“是的,而且这许挽宁也是长公主殿下前两年在东林书院授课一月的门生之一,只是两人之间并无往来。”
禄海在查到二人有这层关系在的时候也是有些惊讶的,只是后头知道了两人并无任何交集,才微微松了口气。想来是自己大惊小怪了,祁宣在东林授课过,许挽宁是东林的学子,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这么说二人是认识的。”那为何今日在澄楼两人表现的如同陌生人一样。
“想必长公主殿下是为了避嫌罢了。”禄海像是知道祁悦心中所想,又提了一嘴,“是否要派人盯住许挽宁?”
“不必了,左不过一个小小的举人,能掀起什么风浪。长公主今日都做了什么?”祁悦随意地往龙椅上一靠,状似不经意的随口一提。
“长公主殿下离开澄楼后,就入了宫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一直到酉时陪太后娘娘用完晚膳离宫,回府后就一直在书房里练字,再无出来。”禄海将探子每日都递回来的消息娓娓道来,祁悦每隔几日都会问上一嘴,自是不敢懈怠。
祁悦挑了挑眉,近来祁宣还真是安分守己,看起来还真有几分消停的意思,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她倒是孝顺,日日往宫里头跑。”
“陛下也是至孝的,只是陛下心系朝政百姓,自然是不能和长公主殿下一样整日侍奉左右。”
“罢了,朕也有好些日子没去给太后请安了,明日下了朝就去慈宁宫坐坐。”既然想知道祁安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明日去见了太后便知,她可不信祁安真的只是日日单纯的去给太后请安。
祁悦挥挥了手让人都退了下去,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自登基以来,她每日勤于朝政,不敢嬉戏倦怠,可总有那么几个不安分的人,不让她省心。再加上大臣们一再提起立皇君,更是让她疲于应付。
自从当了皇帝之后,身边几乎没有可以谈得上话的人,也让她深刻体会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近日来更甚,才会有了今日出宫散心一事。
想到出宫一事,祁悦难免又想到和许挽宁的冲突,还有最后那个温香软玉的怀抱,似乎感觉还不赖。这么一想,许挽宁的眉眼在脑海里浮现了起来,连带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和柔若无骨的身子带来的触动,再一次袭来,令人昏眩。
撑着额头的祁悦,双眸一抬,她想她这是魔怔了,怎么又想起那人来了。
翌日下了早朝,祁悦就来了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当今太后娘娘正是她和祁宣两人的生身母亲,两人一母同胞,可是性格上却有着明显的差异。祁悦性子偏冷淡,话素来也少,和太后相处起来也不是很亲近。祁安性格温和,善解人意,在太后这里很是受宠。
“皇儿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太后见了皇帝来给她请安,心里头自然是高兴,招呼着祁悦坐在了她旁边,又冲着身边的张嬷嬷说道。
“来,快给陛下上茶,就上昨日长公主殿下拿来的西湖龙井。”
祁悦一身明黄的龙袍还未来得及换,整理了衣摆便欣然落座,言语恳切的说道。
“前朝事务繁忙,儿臣不能日日来给母后请安,还忘母后恕罪。”
太后闻言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祁悦的辛苦她自然是瞧在眼里的,两人虽不像寻常母女那般亲近,但母女情分总归是有的,太后亦是慈爱的回望着祁悦。
“皇儿所言过重了,母后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母后知道你政务琐碎,只是希望皇儿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圣体,母后瞧着你日渐消瘦了。”
“儿臣谨记,让母后担忧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张嬷嬷领着两个宫人进殿来奉了茶,太后又笑着说道,“皇儿快试试这茶,这是你皇妹昨日入宫进献的,哀家喝着喜欢,就想留着与你一同品尝,没想到皇儿今日就恰巧过来了。”
祁悦笑了笑,端起茶盏尝了一口后,看着太后热切的眼神,隐隐约约有了大概,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开口称赞道,“好茶,皇妹给母后的东西自是不会差的。”
听得夸赞祁宣,太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顺着话说道,“你皇妹和你一样,都是孝顺的孩子。她近来无事,日日往慈宁殿来请安,哀家瞧着她也是瘦了许多。”
祁悦作出关切的样子,言溢于表,俯身凑前向太后询问道, “哦,皇妹可是身体不适,宣了太医去诊治了吗?若是没有,朕即刻宣旨,让太医前往长公主府上。”
“太医说了,这是心病。”随后又看了祁悦一眼,悠悠一叹,“你皇妹这是忧思成疾,她是心疼你为了朝政夙兴夜寐,可她又不能为你分忧,自然着急上火。”
“皇妹待朕情义深重,亦是有心了。”祁悦郑重的点了点,似乎真的把太后的话听进去了。
前面的铺垫做足了,祁悦看起来也是有所触动,太后才接着循循善诱说道,“哀家也是瞧着皇儿年龄也不小了,也该为了皇嗣考虑,早日择立皇君,为皇室开枝散叶。哀家也知道皇帝政务繁忙,不得分身,皇帝何不让你皇妹为你分担,你与宣儿是嫡亲姊妹,她亦是你最亲近之人,你们理应相互扶持才对。”
见太后绕了那么大的圈子,最终还是绕到了她的婚事和放权一事上,哪怕心早知道太后偏心,祁悦还是感到不悦了,用着生硬又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成婚一事日后再提,朕登基不久,现下朝政根基未稳,朕不想为了儿女私事分了心神,耽误政事。至于皇妹,替朕孝顺与母后膝下,就是她为朕分忧了。”
太后本来还欲说什么,见祁悦脸色阴沉,又怕真的把她惹恼了,迁怒了祁宣。眼神闪烁了几下,一改前态,神情变得哀伤了起来,边向祁悦哭诉,“都是母后不好,母后就你们两个孩子,私心求了你不要让宣儿离开临安前往封地,也是想多享几年天伦之乐,没成想竟让你们就此有了嫌隙。”
“母后多虑了,朕断没有与皇妹生分。”祁悦看到太后这样伤心,到底是自己母亲,最终还是软了口气。
“那你为何撤了她手里所有的职务,令她整日闲赋在府上。自从你当了皇帝之后,你就变得越发的爱猜忌,可是你断不该如此对你的嫡亲妹妹。”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若是刚才还在旁敲侧击,现在已经是明目张胆的指责皇帝疑心过重,而过分打压自己的妹妹。
听得太后的“兴师问罪”,祁悦心里忍不住嗤笑一声,她就不应该对太后再有所期待了。
“母后说的什么话,儿臣只是为了让皇妹腾出空闲,替朕尽孝于母后膝下而已,母后应该体谅儿臣一片苦心。”
太后刚说完那句话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又缓了缓语气,拿出一个母亲的姿态,语重心长的劝说道,“母后什么都不求,你们手足和睦就是对哀家最大的孝意,若是皇帝真的孝顺,就应该重用你皇妹,让哀家了却这桩心事。”
“母后之言,朕记下了,朕会好好考虑的。”耐着性子等太后说完,敷衍了一句,不愿多做停留,也摆起了皇帝的谱,起身拂了衣袖,落下一句,“时辰不早,朕回养心殿看折子了,先行告退”,就头也不回地出了殿。
祁悦领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慈宁宫,每一次来请安,都会和太后闹得不欢而散。缘头皆来自祁宣,太后怨她不顾手足之情,打压祁宣。可是太后也没想,她除了卸了祁宣的职责,让她做个闲散之人,至今为止,她对祁宣有过半分实质性伤害吗?
回了御书房,祁悦换上了常服,便开始批阅起了奏折。殿里的宫人们见女帝面色不虞,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地当着差,生怕一个出错,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
祁悦之所以生气,纯粹是气太后偏心太过。她没让祁宣前往封地,并不是完全因为太后的交涉,她是有一部分私心的,把危险放在眼皮底子下,往往是最安全的。现在太后又要求她放权给祁宣,她顺势放就是了,只是祁宣能接住多久,就看她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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