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逢春

“书必,展信佳

上次一别匆匆五载,未得见君,心甚念之。

日前家中已得文达兄长来信,称其心有所属,不可与我成婚,而后徐叔父又来信言以文选换文达,家父虽心情不佳,然已允换亲之事。

翩翩少年,心向往之,寒来暑往,来日方长,与君相伴,两情缱绻,余心甚悦。

静姝亲笔”

“书必,望舒颜

已得君书,君之言,我未允。

君身患肺痨,唯恐命不久矣,然与君自幼相识,算来一十八载,我心付君已不可改,我之情意覆水难收,于情于理皆不当弃君而去,所余之日只望常伴君身侧。

愿君知我意,一解相思苦。

静姝亲笔”

除了这两封信之外,书龛最底层还压着厚厚一沓,他没找到什么其它有价值的东西。

夜半徐文选在床上翻了个身,何还想着病人通常夜里睡不实,他并不想用法术折腾个将死之人,况且也没什么必要再继续待下去,不如早早脱身。

阿罪正趴在忍冬树后,可不知怎的脖子痒痒的,她伸手背过身去挠,却摸着个毛茸茸的东西,吓得她一下子从树后头跳出来,金色的鸟儿也若瞧见老鹰的小鸡崽儿扑扇着小小的翅膀使劲儿往天上飞。

她跳起的地方飘着荧光,像是两只玻璃珠子在夜里悬空着,这是什么东西?!

何还留下的那只麻雀大小的小鸟一转身变成一只好大的五彩野鸡,叼着阿罪的衣领就往树上蹿。

阿罪还没来得及看清下面是什么情况,就被叼到树上去。

树下的野猫舔了舔爪子,歪着头看了看树上大野鸡和阿罪,猫眼的黄光越发明亮,那猫也变得如小豹子一般大,一下扑到树下来,两只前爪在树干上磨来磨去,磨完了又蹭蹭脖子,蹭蹭屁股,然后蹲下猫身,像是瞄准了阿罪随时都会弹射上树。

她忽然想起猫会爬树,若是闹出什么动静何还可怎么办?他是妖,世人本就不待见他,就算不找他麻烦也难免令他不舒坦,况且她答应过帮他望风的。

阿罪朝那五彩野鸡比了个嘘,“我下去搞定它,你一定不要发出声音!”

野鸡像是能听懂似的甩着五彩华丽的羽毛点了点头。

阿罪解下腰上的红莲,随手一扔挂在野鸡的脖子上,差一点把野鸡从树杈子上坠下去,她调整好角度,找准时机,一下子跳到野猫背上,骑着猫抓住野猫胸前的毛儿,任那野猫如何甩也不撒手。

野鸡站在树杈子上歪着头眨眼往树下看,心想竟还能用这招?

可阿罪忘了猫是有爪子的,不小心被猫妖两爪子在胳膊上挠了碗面线出来,疼得她龇牙咧嘴,“你这只坏猫,臭猫!”

这小猫妖虽找她的麻烦,可她也没打算要了它的命,要不直接把它打昏?正在思考之际,猫妖把阿罪扑倒在地,两人过了几招,猫出爪子,她出拳,为了不弄出太大动静,她已经很小心。

眼见着这猫越来越凶,阿罪急中生智,绕过猫妖的脖子直接捏着猫妖的后颈皮,试图把它拎起来,然后跳身站起,猫妖在她手里越变越小,直到变回了原先的样子,两声甜掉牙的猫叫声,听得阿罪差点儿忘了胳膊上的面线。

她正想着怎么收拾这猫妖,好让它长长记性,耳边却突然传来何还的声音。

“区区两百岁,人形还没有修出来,便想着惹是生非。”说罢,何还指尖一挑,一条金线朝那猫妖飞去,将它四只猫爪两两缠在一起绑了个结实,最后还打了蝴蝶结,挂在一旁的树枝上,“荡一夜秋千,也好长长记性,太阳升起前自会解开。”

罚归罚,这猫妖平日里疏于修行,修为能力也只能出来吓吓人,今日碰上何还不与它计较,若是日后被别人碰上可就没今天这般好运气。

“弄完了?”阿罪问他。

何还点点头,答了句:“完了。”

五彩野鸡落地,把红莲还给阿罪,化作一阵金光散去,两人蹑手蹑脚回了房间,何还从怀里掏出两张纸递给阿罪,便是在徐文选的书龛里找出的那两封信。

阿罪一字一句念着,念到一半儿拿着信摇了摇何还,巴巴看着他,“与君相伴,两情……嗯……这……”

“缱绻。”他柔柔笑着瞥了阿罪一眼。

她又念:“我之情谊……嗯……什么水……”

“那个字念覆,覆水难收。”何还笑着指着那个字教她。

“何为两情缱绻?何为覆水难收?这静姝又是谁?!是徐家二少爷的相好?”阿罪昂起头,一盏油灯立在桌子上,灯火如豆只照亮方寸,一点灯光将她衬得少了几分孩子气,多了几分少女的俏皮。

“静姝是高家二小姐的闺名,至于两情缱绻覆水难收则是……”何还垂眸看着她,“则是你说的爱一个人便是落子无悔。”

阿罪脑子里灵光一现,“那我懂了,也就是说徐文选与高静姝二人早就有情!不仅徐大少爷不想娶高二小姐,高二小姐也根本不想嫁给徐大少爷。”但刚想通很快又泄了气,“可这也没什么嘛,你忙活一晚上就偷回来两封情信?!还害得我被猫妖挠了两爪子,算了算了,我看我还是睡觉算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阿罪放下那两封信垂头丧气走向床,把靴子一蹬,整个人咚一声砸在床上,她倒也不嫌疼,在床上滚来滚去,终于把被子盖好。

何还见她这副憨样不仅没嫌弃,反倒觉得很有意思,毕竟当众站出来替妖说话的人本就不多,不看出身只分善恶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敢独排众议坚持己见我行我素的人理当是珍宝中的珍宝,只可惜他与阿罪终究不是一路人。

阿罪的脑袋一沾上枕头便只剩下轻轻的呼吸声,何还等她睡了才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撩开纱帐借着微弱的灯光在被子底下摸索着阿罪的手臂。

她还未睡沉,感到异样自然而然想要抽走胳膊,将醒未醒之时金光如萤火虫一般绕着她被猫妖挠过的地方飞了几圈,最终钻进了已然结痂的伤口里。

阿罪在梦里觉得很舒服,胳膊也不再火辣辣地疼,吧嗒吧嗒嘴继续睡去。

徐文选撒了谎,他同徐老爷说他与高二小姐并无情意,如今看这两封信没情意是假,不愿拖累是真。

翌日,何还坐在后院亭子里的石凳上品茶,这茶是徐文选拿来非要银花烹来饮的,徐文选说左右命不久矣,往日里舍不得分享的珍藏留着也是白白浪费,连家里的书都送给族里中小弟,区区几壶茶又算得了什么。

何还瞧这烹煮出的茶汤,澄澈透明没有杂质,每每有风穿过亭子,拂过小池旁的垂柳,柳枝被卷起如潮水般的波浪,茶香四溢,混合着草木香沁人心脾。

“的确是好茶。”何还抿了一小口微微颔首。

“我那儿若是有什么郎君看得上也尽可拿去,省得留在这儿给别人徒增烦恼,死人的东西总是不吉利的,若活着时能送出去,倒也不算浪费。”徐文选说这话时没有露出一丝悲伤的表情,像是很平静接受了自己即将死亡的事实,徐府似乎没什么他好留恋的。

何还不置可否,也只是笑笑。

阿罪自五岁起便在玉浮山上跟着师父练功,没有一天懈怠,倒是下了山没人看管学会了偷懒,趁着今儿个日头晴好,在院子里练起红莲,绚烂阳光落在亮银刀身上,仿佛她挥舞是不是刀,而是太阳,一朵盛开的火红莲花绽放在院子中央,好生璀璨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何还隔着老远看她,目光越发柔和。

徐文选见他如此,对心里的猜测多了几分把握,“一万八千载,郎君可曾动过心?”

何还与徐文选,犹如九重天上的擎天神树与世间的蜉蝣,擎天神树自天地一片混沌起便存在,而蜉蝣却生命短暂,何还自然无法与徐文选共情,只是何还觉得人族的情爱来得快,去得也快,故此并不相信什么人间有真情之类的话,只得笑一笑答:“未曾。”

徐文选像是嗅到猎物气息的捕手,颇有深意一笑,“如今可是有了?”说罢端起面前的茶盏饮了一小口。

何还回头看向徐文选装出一副不解其意的模样。

远处阿罪手脚配合,一会儿转如陀螺,一会儿又上下劈砍,红莲过处破风而响,只见她跳起将刀挥向一棵杏树,那棵杏树正开满了玉白色的杏花,所过之处尽是杏花雨。

她挑了朵饱满且稍带红晕的,刀锋擦过花柄,留下一朵在刀尖上,随即用刀身将那朵花抛起来,三两下挥刀入亭,刀尖指向何还,那朵杏花正好停在何还面前。

徐文选先是一惊,他一个书生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还差一点打翻了茶盏,紧接着抚了抚受惊的心,拍手道好,“阿罪姑娘刀法了得。”

何还垂眸瞧了瞧刀尖上的杏花愣了一下。

“怎么样?好看吧?!本姑娘送你的,谁说只有剑好,我就说刀可粗可细,全在用刀之人,我师父还能用刀切卤水豆腐,豆腐丝可穿针引线呢!”阿罪又将那朵杏花朝何还递了递,“拿着啊,送你的,本姑娘第一次送人花儿,别这么不给面子嘛!”

何还眉尾一抽抽,这么送人花儿的倒是第一次见,不知道还以为要取人性命呢,他似下围棋那般用两只手指夹住红莲上的杏花,放在另一只手的手心儿里。

阿罪还在洋洋得意,“看来本姑娘的刀法没有退步,等我勤加锻炼,回去定把大师兄打得落花流水!”

何还心想:也不知阿罪嘴里这未曾谋面的大师兄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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