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逢春

金花远远从前院行至后院,满地杏花还引得她多瞧了一眼,碎步迈进亭子,朝徐文选行了个礼,“门外来了个小童子,说是来找何郎,约莫十岁出头,说是叫……对,他说他叫茸茸。”

“茸茸?!”阿罪收起红莲,心里不禁诧异,怎的从来没听何还提起过?莫不是如话本里写的那般,还有个流浪在外未曾认亲的儿子?

她用力拍了一下何还的肩膀,拍得何还肩膀一沉,像是被锤子砸了那般痛,连阿罪自己都吓了一跳,怎的会用这么大的力气,她翻过手盯着自己的手掌好一会儿,见何还面色痛苦看着她,便想着往回找补:“你……你不会是被儿子找上门儿了吧?”

何还听了连连呛咳,“儿子?!”他心想哪里有儿子什么事儿?

“你初到青阳城,而且一直同我在一起,谁会来找你!”阿罪头头是道,“况且你活了那么久,我是怕你在外头欠下什么风流债。”

“可就算有,又与你何干,冤有头债有主,找的是我何某人,你怕什么?”何还满眼不解,就这么直勾勾盯着阿罪,他心想着怪不得人间的话本都是出自人族之手,原来人族的想象力这么丰富,仅靠一只瞧不见的小虾米,就能绘出汪洋大海。

“我怕什么……”这回反倒是阿罪答不上来了,是啊,她怕什么?左右徐府的事情一了,她和何还便桥归桥路归路,找谁的麻烦也找不到她头上,这么一想她掐着腰一挺身,“我不怕!谁说我怕了!”

何还接话:“你刚说你怕。”

一旁看戏的徐文选此时乐了,“阿罪姑娘误会了,我方才问过何郎,他此生并未对谁动过情,哪里来的儿子,阿罪姑娘尽可放心。”说罢转头招呼金花,“去,把人请进来,莫要让人等急了。”

金花应了声:“是。”

阿罪在一旁嘀嘀咕咕:“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茸茸背着个把他自己装进去都绰绰有余的大布包袱站在徐府门口,金花招呼人开了门,引着茸茸一路从前院到后院,他一个山里的兔子,拢共就进城两回,第一回还被人揍了一顿,因此一路小心翼翼,有点儿害怕,又有点儿好奇。

阿罪站在亭子里等,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就瞧见远远的一个小山向他们这边飘过来,她立即握紧了手中的红莲,想不通何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茸茸一进后院吸了吸鼻子狠狠嗅了嗅,还未等见着何还便开始高兴,他回家同娘亲说了在城里遇见无相郎君的事儿,起初他娘还怕得要死,觉着自家儿子活不成了,可经他这么一解释他娘便从害怕变成了将信将疑,虽仍不放心,但见茸茸欢心雀跃,孩子大了也无可奈何。

茸茸倒是觉得能替无相郎君这等大妖做事,那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像他这种兔子都是一辈子待在山里的,他爷爷的爷爷可是到死都没出过山。

茸茸一眼瞧见坐在石桌前的何还,兴奋唤了声:“大人!”便不顾身后包袱的重量跑着奔向了他家大人。

何还还没被这种初化人形三五百岁的小奶娃这么热情对待过,一把就将阿罪推了出去,“喏,你的救命恩人在这儿。”

茸茸在阿罪面前一脚刹住,他盯着阿罪看了看,垫脚抱住阿罪,甜甜叫了声:“姐姐。”完全忘了自己比阿罪大四百多岁,差一点就要挂在阿罪的脖子上荡秋千,可他却不记得自己还背着那么大的包袱。

吓得阿罪赶忙向后一退,“是你?!小兔……子。”妖字卡在嘴边,她回头看了一眼徐文选,可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不讨厌妖的。

“妖,是妖啦!”茸茸没见过人世险恶,更不知晓人妖两族的矛盾,只以为上次是因为偷了店家东西才会被打。

带他进来的金花闻言不敢直视茸茸,很是恐慌向徐文选身侧退去,俯身在自家公子耳边问了句:“是否要告诉夫人。”说时声音都是颤的,许是想着何还虽是妖,好歹有小神仙在,修士定能诛妖,可这怎么又来一个,若是二妖联手,小神仙是否还能打过呢?

茸茸很快便察觉出金花的异样,先是歪着脑袋懵懵懂懂看着金花,问了句:“金花姐姐,你怎么啦?”金花并没搭理他,茸茸心里很是难过,一路上金花姐姐同他有说有笑,还夸他眼睛圆溜溜生得可爱,力气大很是能干,怎的呼吸之间就都变了?金花姐姐为什么不喜欢他了?

徐文选摇了摇头,“不必,茸茸是何郎的客人,你先去忙吧。”

金花点头,一步三回头望着自家公子,身影终是隐没在院门口。

徐文选见茸茸低下头,一副做了错事的模样,端起石桌上的盐渍话梅,朝他招了招手,“人族的小孩子都喜欢吃的,你要不要也来尝尝?”

茸茸听了一扫乌云,丢下包袱登上台阶接过装着话梅的碟子,一颗塞进嘴巴里,腮帮子高高鼓起,“好咸,好酸,还有点甜!”小脸皱到一起,像是打了十八个褶的小包子。

“你的包袱里装着什么?为什么那么大?”徐文选倒了杯茶水递给他,摸了摸茸茸圆滚滚的脑袋,哄孩子般温柔问。

茸茸嘴里含着两个话梅,酸得舌头都要麻了,可抵不住心里的馋虫,还想往嘴里塞,含含糊糊回答说:“是萝卜、苹果、小青菜,还有麦草和苜蓿,阿娘怕我出门吃不饱,早早就把晒干的菜和青草给我装起来了,我说了不用的,她却不放心,没办法,只能带来了。”

“原来你有这么多好吃的,看来你阿娘真的很爱你。”徐文选又叮嘱道:“慢些吃,府里还有很多。”说着把另一碟杏脯拿给了他,伸出手在茸茸的鼻尖上刮了一下,苍白的脸上因笑容多了些许血色。

茸茸抱着碟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他心里觉得眼前这个人真好。

何还默然瞧着,若是没有这场病,徐文选应该是个清秀的书生,同高二小姐双宿双飞,何尝不是一桩美谈,如今看来一切即将化作泡影,“二郎倒是与别个不一样,我初来徐府时徐老爷差点要了我的命,徐夫人更是因为打我砸断了玉竹,我以为二郎也怕妖,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二郎很快就接受了我是妖的事实。”

徐文选面露歉意,“家父家母……的确对妖有成见,他们对兄长之事仍旧耿耿于怀,望郎君莫怪。”

“不打紧,二郎礼遇,我只是有些欣喜罢了。”何还端盏浅酌。

阿罪和茸茸坐在台阶上分杏脯吃,亭边一棵垂柳落了叶,飘飘摇摇落在阿罪的头发上,她手里拿着杏脯想了想,站起来走到何还跟前塞给他一个,故作不在意说:“呐,何元真,我怕你馋得流口水,给你一个。”

“是是是,我会馋得流口水,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说完何还端详着手里的杏脯细想了想,然后从中间撕开,一半儿递给徐文选。

阿罪和徐文选都不大明白何还的意思,徐文选更是摆手说:“何郎不必客气,我让银花再多拿来一些便是。”

“杏脯,幸福,既是幸福,便想着拿出来分享,如此我将幸福分给需要的人一点儿,大家的日子就都能好过一些。”说罢,何还将一半杏脯放到唇边,另一半放到徐文选面前的空碟子上。

徐文选听着一愣,迟疑着拿起何还送他的杏脯不舍下口,“谢谢。”自长兄走了以后就没人关心他是否幸福,想见之人不敢见,父亲一味要求他接管家业传宗接代,母亲就怕他一死日后没了依仗,思及此不免低落。

阿罪眯着眼睛摸着下巴在心底里重复何还的话,原来杏脯可以分,那梨是不是不能分?多吃一点会更幸福吗?一边儿想,一边儿往嘴里塞了一大颗杏脯。

“何某还有一事想请教。”何还饮下茶盏里茶打断了徐文选的思绪,“何某有意在青阳城置宅,术士说宅内须得有木有水才能财运亨通,我思来想去觉得贵府前院那棵枣树就不错,寓意好,大小也刚合适。”

徐文选笑容僵在脸上,急忙道:“可那枣树已经死了,我想一棵死树拿来送人总归不好,况且那是家族留下之物,若何郎想要一棵合适的树,我遣人买一棵更好的送给何郎可好?”

阿罪觉着何还着实有些无礼,除妖要了人家一座宅,妖还没除呢,这怎么又跟人家要树?她附在何还的耳边小声从牙缝儿里挤出一句话:“你要干嘛呀?!不是说除了妖宅子都是你的,为何非要在此时要一棵死树?!”

何还却是一笑,半颗杏脯落了肚,慢悠悠解释:“二郎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想打听打听那棵树大约多少年,想看看能不能买到一棵差不多大的,而且哪有往新宅植死树的道理,晦气。”

徐文选松了口气,似一颗心落了地,他尚不知徐老爷与何还的约定,若是除了妖这徐府就要变成何府,他敛去担忧神色,勉强勾了勾嘴角,“那是,何郎说的是,若是按宗谱上算,那棵枣树大约五百年,不过若是何郎想买一棵五百年的枣树,大抵翻遍青阳城也找不到,其实你可以去问一问高叔父,高家做木料生意,应是有些门路的。”

何还沉默片刻,眸光一闪,似是想起什么,眉上沾了些喜色,低头笑笑,“多谢二郎指点,我这便去信高家,看看能不能寻得一棵五百年的枣树,这上了年份的枣树真是好看,树形瞧着着实伟岸至极啊。”

阿罪听了摸不着头脑,她并不晓得何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他打算以后留在青阳城?虽说青阳城有山有水,可他一个活了那么久的妖难道没见过更为秀丽的山水吗?

她正想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何还一把握住阿罪的手腕,三两步下了凉亭,笑眯眯同她说:“我坐得疲了,你陪我回去歇一会儿。”话里五分柔情,五分卖俏,看得阿罪瞪直了眼睛。

怪不得师父说下了山要小心妖族,莫要让妖族将魂儿勾了去,她似吃了一颗酸酸甜甜的梅子,不知怎的嘴巴里生了津液,一定是方才吃多了话梅的原因,如今还没回过神,任何还牵着走。

茸茸见状赶紧将剩下话梅往兜里塞,同徐文选告别后匆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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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李居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