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逢春

徐老爷顿时对何还换了副模样,“此话当真?若能擒住劫亲妖物,替我儿报仇,何郎要什么尽可拿去!”

“哪怕是这徐府的宅子?”何还似看好戏般等着瞧,常言道人性贪婪,既然逝者已去,活着的人必然也会随时间慢慢将其淡忘,与其在心里守一个永远回不来的人,不如吃好喝好潇洒此生。

情与金,何为贵?

徐老爷并未迟疑,直言道:“哪怕是这徐府的宅子。”

何还在心中思量,当下青阳城人心惶惶,人间婚丧嫁娶一贯是大事,而如今此等大事却成了人人闻之色变的骇人之事,目光扫过眼前的几人,遂开口说:“正愁居无定所,那好,我就要这徐府的宅子。”

“你还要不要脸了?一只妖,换人家宅子?!”小郎君急忙拉了拉手里的绳子,将何还扯得一趔趄。

何还无奈,站直身子理了理额前两缕头发和一路上很是狼狈的衣袍,“小生是生意人,不做亏本买卖,徐老爷愿意出钱,我愿意替他除妖,有何不妥?!”

小郎君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何还捂住了嘴。

徐老爷微怔,一旁的徐夫人捏着手中帕子,虚弱得差点倒在旁人身上,带着哭腔说:“金银珠宝,玉石翡翠,下半辈子哪怕叫我吃斋念佛出家都成。”

她绝望笑了笑,满面凄凉,不施粉黛的脸上连丝丝皱纹都透着悲苦,“银花,去吧,去看看二郎,夜里风大,让他多添件衣,莫再雪上加霜,寿服的事儿千万别让二郎知晓,我怕他听了伤心,高家二小姐之事也万万说不得。”

“是。”一旁的小侍女瞧着十二三岁,红着双眼打前门儿跑出去。

徐老爷背过身用袖子抹了抹眼角,不是什么人都能在玉浮山里修炼,能不能成神成仙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若是玉浮山都降不了的妖,那别人就更指望不上了,凡躯如何同妖斗?如今已没有别的选择,是哄也好,是骗也罢,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金花!”徐老爷招手唤来另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小侍女,“去,收拾出两间上好的屋子,夜深了,先带二位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入了三月,夜里仍有凉意,何还看着金花给床上铺了褥子,放上荞麦瓤儿的枕头,又从柜子里抱出一床缎子面儿的新棉被,一切准备妥帖才从屋里退出去。

现下屋子里只剩他二人,小郎君牵着栓狗绳与何还并肩而立,上上下下打量完后发现这屋子里竟只有一张床,何还满心不乐意,“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松绑?”

“现在肯定不行,至少要等劫亲之事水落石出吧?别忘了,在我这儿你的嫌疑还未洗清呢!”小郎君牵着狗绳儿踱步到床边慢悠悠坐下,屁股沾上棉被还弹起来试了两下,心想真软啊,已经许久未曾睡过这样软的床了,玉浮山上的师兄弟们都是些不会享受的,旧棉褥子已经压成块烙饼了也不见买新的回去。

“说好的两间房,你为何要与我睡同一间?!”何还气呼呼盯着若无其事的小郎君质问。

“我已经在外人面前替你作保,可我又不真的与你相熟,谁知道你到底是好是坏,最好的办法就是同行同住同吃同睡,一时不离看着你我才放心。”小郎君一只手脱下靴子,另一只手紧紧攥着绳子不撒手,身子缩进被窝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下,气死人不偿命般叹了句:“真舒服啊。”

“同睡?!喂!我几时答应和你同睡了?!”何还一把掀开了小郎君身上盖着的被子,伸手便要将他拉起来。

“我有名字。”小郎君睁开眼懒懒散散看着站在床边的何还,百般耍赖就是不起身,“我叫阿罪,不叫喂,师父说我性子顽劣,给我起这个名字是要我将善恶有别常记心间,由着性子将来定会犯下大错。”

两人磨蹭半天,阿罪竟抱起何还的胳膊揽进被窝里,“可我不觉得我哪里顽劣,况且我都不嫌弃你是妖,难道你还嫌弃我是人?”

何还无暇听阿罪说那些话,只觉得有什么绵软起伏的东西压在手臂上,一下子明白了些什么,如摸烙铁烫手般立刻抽了回去,却没掌握好力度,一屁股坐在地上,脖子上还系着那条栓狗绳,惊讶片刻,直勾勾盯着躺在床上没打算起身的阿罪,呛咳着问:“你怎么会是女人?!”

阿罪侧过头如调戏似的笑眯眯望着何还,颇有股调戏良家子的流氓气,“我几时说我是男人了?难道还不明显吗?!”说着她压平胸前的衣裳,尽力展示出曲线,可别人的若是能比做两座高耸挺立的山峰,她这对儿顶多算是小土包,只能说聊胜于无。

何还立马摇了摇头,太阳穴那儿一股一股地跳,坐在原地按着额头两边的穴位催着自己平心静气。

阿罪却不管那许多,她打小便是在男人堆儿里长大的,毫不客气拍了拍床上空余的位置,“自记事起我便和师兄弟们同吃同住同睡,师父说我是师兄们一把屎一把尿亲手养大的,十二三岁才有了自己屋子,不过是睡一觉而已,这有什么?平日里捉妖风餐露宿,还没有这样好的条件呢!你还在这里挑挑拣拣!”

何还急忙摇头飞快摆手,一副有苦说不出的表情,“不过是?睡一觉?还而已?!同吃同住?还同睡?!你们人常说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何为羞耻吗?!不不不,我不行。”

阿罪翻了个白眼,回正身子仰面朝上,“你一个男妖,难不成还怕我占你便宜不成?”

何还立马点头,护住身子,“怕!我怎么不怕?!”

“就算我占你便宜也是本姑娘给你的赏赐!区区一个妖,讲究还不少!”话音落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她竟一点儿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只是何还那个万年老铁树臊红了脸,不过好在屋里昏暗,她也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为了逞个口快不愿落于人后罢了。

阿罪望着纵横交错的房梁,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似思索了些什么,开口说:“我私下调查了青阳城近几年的婚丧嫁娶,第一个被杀的郎君正是徐家大郎,最开始人们不信邪,仍按照旧礼由郎君骑马接新妇过门儿,后来大抵是发现接亲的郎君竟都死了,近年才改为私下里将新妇送至夫家草草了事。”

何还没吭声,阿罪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继续说:“原本我还在想徐二郎既已得了痨病,缘何非要在此时摆这样大的阵仗,可要是按着徐家想要捉妖报仇的思路想,似乎也能解释得通。”

阿罪一通说完,见何还不晓得何时竟跑了神儿,自己方才说了那样多,难道都白说了?这妖是不是太没把自己当回事儿?随即扥了扥手里绳子,可看到何还憋红了脸不知怎的竟又心软下来,定是绳子系得太紧了,“你的头,还疼吗?”

“疼,哪里会不疼?”何还如野马奔驰的思绪愣是被强拉了回来,他抬起手用指尖轻触额角被玉竹砸伤的地方,“嘶”了一声,手指也跟着弹开。

“你不是妖吗?既然是妖,就理应比人更容易恢复,我还以为你的伤已经愈合了呢。”阿罪的声音从床上飘下来,她将这话说得理所当然。

毕竟在她心里神魔仙妖只要不作死,都是不老不死的怪物,而人却无法抗拒岁月的侵蚀,生老病死无法逃开,即使人可以修仙,但连她师父都未曾见过真正成仙的人,她又何苦要共情妖呢?

“妖也会痛,像人一样。”何还展开手垂眸看去,一抹鲜红染上指尖。

阿罪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在何还察觉她偷看之前又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躺回枕头上,裹在被子里像条虫儿般蛄蛹了一阵儿,“你这只妖倒是怪娇气的嘞。”

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何还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摸索着捡起来瞧才发现是个鼻烟壶大小的小银瓶,正是从床上扔下来的。

“玉浮山我大师兄秘制金疮药,好用极了,本姑娘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不必谢我。”阿罪仿佛做了件大善事般洋洋得意,将打碎百色铃又强拉着何还进青阳城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

她仿若无事般同何还聊了起来:“劫亲的妖孽杀了这样多的人,若真如你所说你是个好妖,双手从未沾过一滴不该沾的血,你这么娇气应是怕得紧吧?既如此你同徐老爷说的那些岂不成了大话?不过也没关系,我可以保护你,大不了还有师兄师父给我兜底,你就没什么想同我说的?”

何还手里捏着银瓶躺在砖地上,心中又气又恨,又羞又恼,他以为能就这么凑合一宿,可背下冰凉凉硬邦邦,冷得他裹紧长袍,没多久整个身体缩成一团,“当下只有四字可与你言说。”

“说来听听!”阿罪来了兴致,把目光投向何还躺下的位置,妖自然是要比人更懂妖,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兴许这一次有了何还如虎添翼,但若何还真是恶妖,她也做好了手刃妖孽的准备,想到这儿下意识摸了摸身旁的红莲刀。

“欠债还钱!你以为是什么?!栓狗一样套着我,还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好话不成?!”何还翻了个身背过去不再让阿罪看见他如今的表情是多么怨憎,若不是因为刚知晓阿罪是女人,他绝对会把她整个人从床上拖下来,再顺着窗口丢到窗外去,让三月夜里寒凉的风将她吹透,以报栓狗之仇,“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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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个神君带回家
连载中李居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