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灭门

鱼肚破白,沉淀的溽热悄然散去,山巅清风过耳,正是一天中最为清凉的时候。

“求你了孟师兄,能不能看在我劳心劳力帮你看账本的份上,让我再睡一刻钟啊?”叶非郁躺得四仰八叉,被子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地上。

“不能,你住在独鹿阁,就更该守规矩。”日上三竿,孟旸见叶非郁迟迟未起,不得不亲自来喊他起床。

那截被子只勉强盖住了叶非郁的肚子,两条白皙纤长的小腿支在外面,似是半分防备也没有。

孟旸只瞧了一眼便迅速错开了目光:“我翻看了你上山以来的考校记录,竟然是这批弟子里最差的!你如此躲懒不肯用功,要怎么跟别的弟子比?”

叶非郁闭着眼,还没从梦里醒过来:“比不了……我如此聪慧英明,谁能跟我比?”

孟旸看他这副样子就头疼,叶非郁自从住进独鹿阁,起的一日比一日晚,最后索性将早课的时辰都拖了过去。

武功垫底不说,又偷懒又爱耍小聪明,也不知该如何谋划,才能让他留下来。

“起来。”孟旸板起脸。

“不要……”叶非郁翻了个身,继续睡。

孟旸一气之下掀开被子,并指为剑,毫不留情地点上他肋下几处穴位。

霎时一阵酸,一阵麻,一阵痒,折腾的叶非郁半分睡意也没有了,他“腾”的一下跳起来,借着几分起床气,扑进了孟旸怀里。

“师兄,疼……”

孟旸哪肯给他撒娇的机会,将软泥般的叶非郁推开,掐住他后腰:“你以为攀过来,藏住肋下就行了吗?背后空门大开,给对手留出了破绽,实战经验太过不足。”

叶非郁捂着腰,龇牙咧嘴地喊疼:“你是对手吗?!你是我最最最敬爱的孟师兄啊!”

“少来。我说过,教你习武期间,你就将我当作对手,什么时候打赢了我,就不必苦练了。”

叶非郁边一歪一倒地穿衣服,边嘟囔着:“那我这辈子都办不到了,只能赖着师兄,师兄要打,就打死我好了。”

前半句孟旸听清了,后半句“赖着师兄”什么的还没听见,就淹没在了一阵紧锣密鼓般的敲门声里。

要不是看在独鹿阁连一扇门都很尊贵的份上,枕先生就直接上脚踹了:“小孟你俩在里头做窝吗?外面出大事了,还不快收拾收拾,去纯钧阁议事?”

叶非郁笑得一脸谄媚:“就是,就是,师兄你快快去议事。”

枕先生又道:“叶非郁,掌门吩咐,你也得去。”

“啊?”叶非郁嘴型溜圆。

他一个不着三四的普通弟子,如非必要,三年只需进纯钧阁两回,一回是拜入东曜,一回是下山回家。

可枕先生的神情绝非说笑,孟旸也知,东曜由掌门而下,各掌派、掌脉悉数惊动,汇聚纯钧阁,必是出了大事。

纯钧阁内,掌门任青霄负手背立,左右两席皆空置,余下两侧六个位置,分别坐着阆仙掌派裴应琮、剑庐松先生、藏兵阁风先生、藏书阁涛先生、器械坊枕先生、衣食坊石先生,以及庭珏掌脉商撷叶。

孟旸与叶非郁已至,任掌门道:“骆掌派在赶回来的路上了,孟旸,你替你师父听完全程,好报于他知晓。”

孟旸肃然抱拳:“弟子遵命。”

“商掌派游历在外,我已命人去信,告知此事。”任青霄身为一派之掌,到了关键时候,左膀右臂都不在派中,下头还坐着阆仙的人,已是失了脸面。

裴应琮起身问:“任掌门,我们何时开始?”

任青霄缓了缓神色:“不急,等我徒儿叶敬吾来。”

今晨天还未亮,叶敬吾便下山往阆仙去了,熟门熟路的,他脚程也快。不过半个时辰,就见到了崔墨周。

“崔师弟,我奉任掌门之命,去阆仙矿谷带一名弟子回去问话。”叶敬吾的脸色并不那么好看。

崔墨周风轻云淡地笑了一笑:“叶师兄何必见外?你在阆仙长大,对谷中比我熟悉,要带走的也是你们东曜弟子,难道还要我引路不成?”

“那便不劳烦崔师弟了。”叶敬吾说完,拂袖便要走。

崔墨周好整以暇:“没什么别的想问?”

叶敬吾脚步一滞,咬牙问道:“他……好不好?”

“还好,只是……不太清醒,常将邱师弟当亲孙儿。我们孝敬给他的,他都攒起来给邱壑,邱壑乐意陪他,他就高兴。”

叶敬吾头也不回:“那就让邱师弟多陪陪他,回头我少不了他的好处。”

众人等到叶敬吾将白游领进纯钧阁,便正式开始了议事。

任青霄言简意赅:“凌虚派之事,想必诸位皆有耳闻。十天前,庭珏向我禀报,掌门萧正音已死,现下情况,敬吾你来说。”

叶敬吾接道:“现下,凌虚派满门,皆亡。”

一言已出,座下哗然。凌虚派乃正道大派,地处西陵,控辖东西河道要塞,立派百年,绵延数代,瓶湖九寨,镜湖十三卫,加之外围渔夫、船夫约有百千之数,竟一夜之间被灭了门?

“在座诸位皆是我两派尊长,今日我奉掌门之命,替东曜审理此事,若有不敬之处,还望尊长们谅解一二。”叶敬吾道。

他执起一叠卷册,上面记录着诸多详情:“五月二十五,试炼弟子完成前三个月的试炼,有三到五日返家探亲的机会,是吗?”

松先生起身一揖:“是。”

“五月二十八,试炼弟子白游、萧闻歌下山,前往凌虚派,是吗?”

白游答道:“是。”

“当时情况如何?事无巨细,一一报来,不得隐瞒。”

事已至此,白游只好道出原委:“我与萧闻歌翻看了《天下矿脉图》,知晓除了阆仙矿谷外,更有一处矿产地,名为冶山。冶山距离凌虚派不远,闻歌便提出,我们先回凌虚派,再往冶山寻矿铸剑,以完成试炼。”

涛先生站出来:“我后来发现阁内的《天下矿脉图》不见了,以为是弟子们借阅了去,所以没有留意。”

“借阅?”叶敬吾冷声道,“你门下涛十三将阁内藏书租借出去,中饱私囊,赚取银钱,你作为他师父,有管教不严之责。已近秋收,让涛十三去果园帮工三月,如数罚没私得银钱,涛先生有异议否?”

涛先生脸上无光,只揖道:“叶师侄处置妥当,我没有异议。”

“他二人下山之时,正是骆掌派门下叶非郁当值守门,不仅没有阻拦两位弟子,更撺掇他二人跟随叶家商行的车架远行,可有此事?”

叶非郁心中不服,辩解道:“我劝过他们,然而我的职责仅是值守山门。他俩坚持要去,我又劝不动,只好让叶家商行帮一帮他们,也是同门一场的情分。”

“你一届寻常弟子,与尚未正式入门的试炼弟子有什么情分?此事孟师兄是否知晓,是不是他让你办的这件事?”叶敬吾继续追问。

孟旸道:“枕先生可证,那时我去了一趟雍寒,待我回来,叶非郁才将此事告诉我。”

“好,孟师兄不在山上,叶非郁,即便你是骆掌派门下,孟旸不在,你该来报我。擅自做主,而后知情不报,处以杖责二十,可有异议?”

“叶师弟!”不等叶非郁回答,孟旸即刻抢道,“叶非郁帮助两位弟子,是出于好心,此一点无过错;但凡有事,他习惯来报我,我不在,他想着等我回来再报,可见并不知要另行报你,不知者无罪,杖责二十,未免罚得太重。”

风先生于一旁嗤笑道:“有何不知?都在东曜两年多了,还不知山上大小事宜皆归孟、叶二位师侄掌管。开句不恰当的玩笑,便是平头百姓家的奶娃娃,也知道找不着爹的时候就找娘。”

见场中起了争执,任青霄便开了口:“我既授意叶敬吾处理此事,那便由他议定赏罚。叶非郁既是骆师兄的徒弟,不如先将处罚记下,待骆掌派回来,他点过头,该如何做便如何做。”

“是。”叶敬吾一向奉任青霄的话为圭臬,又道,“那么此间没有叶非郁师弟的事情了,你暂且退下。”

叶非郁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孟旸,想着孟师兄从雍寒回来后就没有下过山,一直在独鹿阁中审看各镇夏贡的账目,应当不至于被自己连累,这才放心离去。

叶敬吾盯住白游:“白游你继续说。”

白游将他二人抵达西陵,次日又至凌虚派,见着了萧闻歌的家人,又过一日前往冶山,途中萧掌门落水、萧闻歌失踪之事详细向几位尊长叙说了一遍。

叶敬吾不放心似的,追问道:“可有遗漏?”

白游想了想,补充道:“刚出旻陶镇,遇上一伙袭击我们的贼人,但仿佛不是叶家人的对手,后来被闻歌用药迷晕后,就没有追上来。”

“还有吗?”

白游只省略了他们星夜于西陵城郊拜会萧闻歌母亲一事,萧闻歌曾说这是他俩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给别人。

见白游摇头,叶敬吾心下已有数,随后的事情,能与商撷叶在西陵的所见所闻对上,证明白游所言基本属实。

“好,你暂且出去,若有需要再传唤你。”叶敬吾吩咐白游。

待白游退出后,叶敬吾放下手中卷册,正色道:“五月二十八,两位弟子自东曜出发,次日,随叶家商行前往西陵;六月十三夜,投宿于城郊驿站;六月十四,乘船前往凌虚派;六月十五,依白游所说,萧掌门亲自送他们去冶山,途径芭蕉渡,落水身亡;六月十六,商掌脉与林师妹将白游救出水牢。”

商撷叶道:“师兄临行前让我照看白游,他自旻陶镇出发之日,我就已收到消息,因担心他的安危,即刻便追去了。”

叶敬吾继续道:“我收到西陵太守求援的书信,十二日后抵达西陵,城中关门闭户,百姓恐慌不安。西陵太守宛大人引我上船往凌虚派方向,见河水飘红,每百米得见三四具浮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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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跑师父后江湖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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