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芦苇荡,沙沙作响。
稀疏月影下,骆觉溪与林虚舟并肩站在了一个沾满沥青的铁桶前。
林虚舟把手中拎着的书包丢进铁桶里,揣兜摸出打火机,偏头又点了根烟。见一旁的骆觉溪正看着他,他扬手一抛,换了个手把打火机给她递了过去。
骆觉溪接过他递来的打火机,摁燃。盯着跃动的火苗怔了片刻,她缓步走到铁桶边,弯腰伸手,将书包拉链拉开。
从书包里随意抽了本书出来,她捏住书页一角,摁燃打火机。
火苗舔卷书页,见风就长。
她把点燃的书丢回铁桶里,往后退了几步,将打火机递还给林虚舟。
与他对视了一眼,她转回视线,凝神看着铁桶中蹿起的火越烧越旺。
爆裂的火星子噼啪作响。
她看着那团火焰里卷起的灰烬,心里顿时觉得极痛快。双手拢在嘴边,对着火堆发泄式尖叫大笑。
林虚舟一直在看着她。
看她大笑,他反倒皱了眉。弹指掸落烟灰,他长吐出一口烟,将未熄的烟丢到了火堆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桶里的火势在一点一点变弱。
火光彻底消失,周遭笼罩在一旁暗沉沉的死寂里。骆觉溪盯着桶里的残烟,恍惚了许久。她突然觉得很无力,感觉自己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了。
“骆觉溪?”
看她状态不太对,林虚舟叫了她一声。
“嗯?”她神色恍惚地转头看他,与他视线撞上,她慢半拍揣兜摸了摸,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
她双手捧着那沓码整齐的钱,给他递了过去:“这是上次你比赛赢来的奖金,我没动。这钱放在我这里可能不太安全,你还是拿回去吧。我怕再被抢。”
林虚舟没动,看着她:“骆书阳抢你钱了?”
她下意识要点头,又似有顾虑,急忙摇了摇头:“没抢走。我数过了,一分不少。”
林虚舟沉默地看着她,攥起的指骨捏到泛白。
夜色昏暗,骆觉溪没能看清他眼底无意中流露的心疼。她自顾自把手中的钱又往他面前递了递:“林虚舟,这钱……”
林虚舟冷不丁抓住了她的手腕,往自己怀中一拽,倾身抱住了她。
他没说话,宽大的掌心覆在她伤痕累累的后背上,极轻极缓得慢慢拍抚着。
像是在安慰她。骆觉溪窝藏在他怀里,鼻子一酸,痛哭出声。
*
醒来一睁眼,骆觉溪惊讶发现自己仍处在前一夜待的那个小屋里。
她睡在了吊床上,身上盖着毯子。而林虚舟则趴在了不远处的木桌上,还没醒。他个高腿长,缩在小小的折叠椅里,看着有些憋屈。
她记起,前一夜她缩在他怀里哭了很久,哭得眼睛疼。
之后觉得有些冷,便与他回了屋。两人并肩坐着,零零碎碎说了会儿话。具体聊了什么,她已经不太记得了。至于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更是没概念。
只记得,在她昏昏沉沉快睡着的时候,他把肩借给了她。
这铁皮房里没有窗,也不知这会儿天亮了没。
她轻手轻脚地从吊床上下来,拿起毯子走去他身边,将毯子轻轻搭在他肩上。
他似有所觉,密压的眼睫陡然一颤,惊慌前伸的手抓住了她的衣角。
骆觉溪瞬间屏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没醒,眉目深锁,像是做了噩梦。
确认他还睡着,她慢半拍记起要呼吸。被他抓住了衣服,她走不了,只能原地蹲下,近距离看着他。
悄声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皱起的眉间轻抚了抚,试图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骆觉溪?”他梦呓般叫了她一声。
她一愣,发现他醒了。四目相交,她急忙缩手,抱歉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他半阖着眼,看着还没完全清醒。迷迷糊糊地盯着她看了会儿,他朝她伸去手,指尖触上她的脸颊,顿了一下。
骆觉溪配合着他没动,不怎么理解地看着他。
他缓慢直起身,两手捧握住她的脸,捏了捏。试出了手感,他略显迷茫的一双眼渐渐睁大了:“是真的。”
“不然,还能是假的吗?”鲜少能见到他这样的一面,骆觉溪被他这迷糊模样逗笑。
听她在笑,林虚舟半梦半醒的脑子总算彻底清醒了。
他缩手偏头,佯装自然地咳了一声。
不争气的耳根却悄然红透了。
*
行至舅舅家门口,骆觉溪有些忐忑。
拿出钥匙打开屋门,往室内扫视了一圈。没见有人在,她这才匆匆忙忙地奔进屋跑上楼。
一进阁楼她就立马把门反锁了。
探头出窗,给等在楼下的林虚舟比了个OK的手势,目视着他骑着自行车进了自己家,她这才收回目光,整理前一天被骆书阳翻乱的书包。
不消多时,门外有人转动门把。
“咔哒咔哒——”金属物件摩擦,发出了持续且尖锐的噪响声。
骆觉溪紧张回头,看向被锁住的房门。
外头那位没能把门打开,挺烦躁地对着门踹了一脚。许是用力过度踹疼了,抱着腿嗷嗷叫着单脚弹跳了几下。
如此折腾了一番,他攥着拳开始哐哐砸门。
“骆觉溪!我知道你在里头。你给我滚出来!你出来!”骆书阳捶门的力道一下更比一下重,在门外发疯般咆哮:“我书包呢?我书包是不是你拿走的?你他妈把我的书包拿哪儿去了?啊!你这婊子,你别装死啊!说话!”
房门在剧烈震动。
骆觉溪警惕望着那一处,下意识往后退步。那扇不太牢固的门像是随时会被破开。她攥紧了手中的削笔刀,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身后的窗被人砸了一下。
她被吓一激灵,闻声回头,看向了窗对面在朝她挥手的林虚舟。
他往她的窗前指了指,示意她开窗。
她回应着点点头,急忙把窗打开。
“接住!”他朝她喊话,甩手朝着她的窗户方向用力一掷,把MP3给她扔了过去。
骆觉溪看着朝她飞来的MP3,匆忙退行了几步,两手往上一抓,成功接住了他抛来的MP3。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她把耳机戴上。
音乐声调得很大,耳机没戴都能听到MP3里的歌声。骆觉溪隐约明白了他的用意,低着头把耳机线理顺,戴上耳机,和缓轻柔的歌声瞬间隔绝了她身后捶门谩骂的噪声。
是梁静茹的《给未来的自己》。
“阳光覆满这一刻宁静的我
隔绝了喧嚣和冷漠
川流不息的人游荡在街头
谁能听见谁的寂寞……”
她戴好耳机抬起头,看向了窗对面揣兜站着的林虚舟。
他也在看着她。
两人隔窗相望,金黄色的风吹过秋日初晨的窗。
*
在阁楼看着骆书阳骑着自行车从楼下离开,骆觉溪才敢把阁楼的门打开,拎着书包心惊胆战地避开楼下的丁秀珍,跑出了门。
林虚舟等在了路边,略一偏头,示意她走前头。
她绕过了他,在前头慢慢骑着车,不时回一下头。看他在后面静静跟着她,她才觉得心安。
心里揣着事,骆觉溪在学校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下午第二节课的时候,外头变了天。几声闷雷后,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一直下到放学铃声响,这场越下越大的雨也没见有要停歇的苗头。
正收拾书包,见有人叩了叩她的桌,她抬头看向在她桌边停步的林虚舟。
“没带雨具?”他问。
“嗯,”骆觉溪点点头,“你带了吗?”
“带了,不过没多的给你。”
“那你先回,我等雨小点了再走。”
“别急着走,在学校等着。”林虚舟把书包放到她桌上,从包里拿出雨衣,道:“我回去再给你拿件雨衣。”
“那多麻烦啊,不用……”骆觉溪正要拒绝,被窗外杨誉深的喊话声打断了话音。
“舟哥!”杨誉深朝林虚舟站着的方位招了招手,“逮着了。”
“嗯。”林虚舟略颔首,移步往外走,临出门前与骆觉溪交代了声:“在学校等着,我回头来找你。”
*
学校后街的小巷里,骆书阳抱头蹲地,后背紧贴着墙,大气都不敢出。
黄立坤在他面前来回走了几圈,瞧见林虚舟和杨誉深骑着自行车过来了,他一摆手,亮着嗓门叫了声:“舟哥,这呢!”
林虚舟加快了车速。近骆书阳身前,他车头一拐,前轮故意碾进水坑。
黄立坤早有所料,迅速退步避开。瞧见骆书阳被溅了一身泥,他幸灾乐祸,抚掌大笑。
骆书阳冷不丁吃了一口淤泥,狼狈干呕了几声,扯袖蹭擦满脸的污垢。
林虚舟一脚撑地,把自行车停在了距离他几步开外的地方。扯下雨衣,弯腰捡起块趁手的碎砖,他一个箭步折回了骆书阳面前。
不待骆书阳有反应,林虚舟一把揪扯住他后脑勺的一撮发,迫使他抬起头。
一砖头砸在了他的额头上。不偏不倚,就是昨天骆觉溪磕伤的额头位置。
骆书阳惨叫挣扎。
林虚舟扯着他头皮将他摁在地上,攥紧砖的手高高抬起,照着他破开的伤口又狠狠砸了一下,又一下……
成股的鲜血从骆书阳的额角不断淌落。
他初时还在惊声惨叫,被砖头接连砸了好几下,他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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