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溅到了林虚舟的脸上、衣上。
他气血冲头,眼都红了。就算双手染血,就算已经感觉到骆书阳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几近软倒,他仍没打算停手。一副誓要把人弄死的狠戾模样。
“舟哥!可以了,舟哥!”杨誉深察觉出他不太对劲,急忙过去拉他。可惜力量悬殊,才刚抓住他的手,就被他一胳膊肘撞开了。
黄立坤还在状况外,看了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的杨誉深,又看了看被溅了一脸血的林虚舟,有些错愕。
眼见骆书言就快翻白眼了。
“阿坤!”杨誉深急忙喊了黄立坤一声,“愣着干嘛?快帮忙!再不拦着就要出人命了!”
“啊。”黄立坤一听这话也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去他身边,与他一起合力才勉强拉住了林虚舟。
杨誉深硬抢过林虚舟手中血淋淋的砖块,扔到一边,劝道:“舟哥,可以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是啊,舟哥,教训一下就行了,这小子看着也不像是抗打的……”黄立坤瞧见骆书阳歪歪斜斜倒在了地上,戛然止了话音。他与一旁的杨誉深对视了一眼,担心出事,小步走过去,伸手试探着拍了拍骆书阳的脸:“欸,醒醒!”
骆书阳蜷起身体猛咳了几声,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嚯,还真抗打。”黄立坤感慨了句。
林虚舟挣开了杨誉深的束缚,抬手把黄立坤往边上拨了拨。
骆书阳一见他靠近,顿时浑身战栗,瑟缩着往后爬。
林虚舟一脚踩住了他的脸,脚下稍一用力,把他的半边脸碾进了水坑里。
骆书阳被坑中的积水呛住,嘴里咕噜咕噜在冒水泡。
他不是没分寸的性子,今天这事真是太反常了。杨誉深不清楚他跟骆书阳之间究竟是怎么结下的梁子,疾步跟了过去:“舟哥!”
林虚舟略一抬手,阻了他上前的动作。
“舟哥今天怎么回事?”黄立坤比着口型问杨誉深。
杨誉深不怎么放心地看着林虚舟,暗摇了摇头。
林虚舟俯身垂首,面无表情地看着痛苦挣扎的骆书阳,警告道:“别再为难她。不然,我就为难你。”
骆书阳似是想要应话,一张嘴,又被入口的泥水呛咳了。
“听明白了,就点头!”杨誉深在一旁提醒道。
骆书阳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忙不迭使劲点了点头。
黄立坤在一旁看得直皱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蹑手蹑脚地往杨誉深那侧走近了些,一手拢在嘴边,压低了声:“老杨,这小子到底哪儿惹了舟哥?我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见舟哥发这么大的火。”
“不清楚。”杨誉深微微眯眼,他记起,眼前这小子跟骆觉溪好像是同一姓氏。他很快联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若有所思道:“不过……”
“不过什么?”黄立坤好奇道。
杨誉深看了他一眼,一脸冷漠地推开了他越贴越近的脸:“没你的事,少打听。”
林虚舟掸了掸裤腿,面朝着趴在地上大喘气的骆书阳退行了几步,叫了声:“老杨。”
还在跟黄立坤窃窃私语的杨誉深回神看他,见他朝他勾了勾手,他急忙走近了几步,附耳过去。
“没记错的话,他跟秦家豪一个班。”林虚舟暗示道。
“舟哥,你的意思是……”杨誉深与他对视了一眼,会意,点了点头:“懂了,我来安排。”
*
雨还在下着。
骑车回学校,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林虚舟一到学校就去了洗手间,对镜把脸上、手上和衣服上的血迹都仔细清洗干净了,这才移步往教室方向走。
这个点,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骆觉溪一个人等在教室里,桌上是摊开的习题册。不过她没在做题,而是托着腮在发呆。
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连他进了教室也没发现。
林虚舟缓步走去她桌边,拉开她身边的空椅坐下。见她回神看了过来,他问:“在想什么?”
她没有回应他的问题,伸手摸了摸他湿透的校服,有些惊讶:“你怎么淋湿了?没穿雨衣吗?”
“我……”林虚舟话音稍顿,寻了个借口:“走到一半才发现雨衣坏了。”
骆觉溪边整理书包边与他交代道:“那你一会儿到了家可要记得赶紧把这身湿衣服换了,小心又跟之前那样病倒。”
林虚舟往后靠了靠,拨开被雨水打湿的额发,随口应了声:“没事。”
“有事。”骆觉溪记起之前他生病,心有余悸:“上次要不是被我遇到,你恐怕都要被烧坏了。可不要小瞧了发烧这样的小毛病,严重了也是会死人的。”
“无所谓,”林虚舟道,“我的命又不值钱。”
骆觉溪手上动作一顿,挺不安地看向他。
他看着有些累,颓然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往后仰倒,如珠的喉结在拉长的脖线处滚了滚。
“林虚舟。”
“嗯?”
“别生病,我会在意。”
他低垂的眼睫陡然一颤,转头看她。
空荡的教室里,耳边只有嘀嗒嘀嗒的雨落声。
无声对视了数秒,他撇开视线站起身,径直往教室门外走:“很晚了,回吧。”
“你慢点,等等我!”骆觉溪急匆匆收拾好书包,追了过去。
一前一后行至停车棚,林虚舟把搭在车上的雨衣给她递了过去。
骆觉溪没接,看了看他手中的雨衣:“只有一件吗?”
“你穿吧,反正我也淋湿了,穿不穿都一样。”林虚舟道。
“只有一件雨衣的话……”骆觉溪把他递来的雨衣往回推,提议道:“要不这样,我坐你车。你穿上雨衣载我回去,我躲在你的雨衣里,这样我们就都淋不到雨了。”
“你确定吗?”林虚舟垂手抖了抖雨衣上的水珠,“这样应该都会淋雨才对吧。”
“那就一起淋吧,”骆觉溪莞尔道,“有雨一起淋,才是好朋友嘛。”
林虚舟看着她白皙脸颊上绽出的酒窝,稍作犹豫,没再坚持。穿上雨衣骑上车。待她坐到后座钻到了雨衣里,他略偏了一下头,回手抓住她的手,手把手带着她搂紧了自己的腰。
*
把车骑到能挡雨的屋檐下,林虚舟捏住刹车一脚撑地,道了声:“到了。”
骆觉溪钻出雨衣,刚从车后座上下来,就见不远处的门开了。
骆伟辉背着一身是血的骆书阳急匆匆往外跑。
丁秀珍后脚追了出来,边心疼抱怨,边在手提包里翻找面包车钥匙。
“你这孩子,这么大人了,骑个车咋还能摔了?哎呦,真是……”
“欸,行了。孩子都伤成这样了,你也少说两句。车钥匙呢?赶紧的,先把车门打开。”骆伟辉催促道。
“对对对,去医院要紧。”丁秀珍瞧见骆觉溪站在屋檐下正看着他们,没顾上理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车钥匙开车门:“摔成这样,也不知道伤了脑子没。一会儿可得检查仔细了,得拍个脑CT。”
乱糟糟的声音隔在了闭上车门的面包车里。
目视着载着那一家三口的面包车消失在视野尽头,骆觉溪从鼻腔里哼出个气音:“活该。”
林虚舟一直在看着她。
屋檐上的雨溅到了她垂绸的黑发上,他下意识伸手替她挡住。见她回头看向了他,他挡在她身侧的手急忙抬起,掩饰着往门的方向指了指:“回吧。”
“嗯。”骆觉溪面朝着他退行了几步,朝他摆了摆手:“晚安,明天见。”
“明天见。”林虚舟道。
*
骆书阳在医院养了几天,归家后骆觉溪能明显感觉到他对她的态度变了。
与她在家迎面遇上,他像是见了鬼一样,立马转身就走。看他的表情,像是有些怕她。
骆书阳对她似有忌惮,骆觉溪没能想明白缘由。
闲暇时她与林虚舟聊起骆书阳的反常行为,合理怀疑是下雨那天骆书阳摔坏了脑子。
林虚舟微不可察地露出个笑,见她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的回应。他信口胡诌,说骆书阳也可能是鬼上身。
骆觉溪当即眼睛一亮,点头附和,觉得中邪的说法确实更可信。
两人坐在面馆门口头靠头小声说了会儿话,骆觉溪窸窸窣窣拆开他给的一包棉花糖。
他像是对她手中的糖起了兴趣,一直在看着她。
骆觉溪觉得有些奇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的棉花糖。犹豫了一下,她抓起一颗棉花糖,试探着给他递了过去:“要吃吗?”
他明明不爱吃甜食,却还是配合着低头咬走了她掌心里的棉花糖。
呼进掌心的气息挠得她心痒,骆觉溪抿了抿唇,嘴角扬起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挽发低头,视线定格在了脚下的影子上。
被斜阳拉长的两道影子离得很近,像是依偎在了一起。
她盯着落地的两道影子出了会儿神,悄悄把手伸向他。
他搭膝的手突然一动。
骆觉溪急忙收回手,心虚转头,假装在看着别处的风景。
半晌无声,她又偷偷瞄了他一眼,再一低头,惊讶发现他们的影子挨得更近了。
地上的影子,好似牵住了手。
骆书阳许是流年不利,养好伤返校后,他的倒霉日子就开始了。
也不知他怎么得罪了秦家豪这个刺儿头,他被秦家豪盯上了,身上时常有新伤。
骆觉溪在校时偶尔能撞见秦家豪把骆书阳堵在楼道里。
秦家豪稍一抬手,骆书阳立马缩起脖子连声讨饶,瑟瑟发抖地把口袋里的钱尽数掏给他。
对于骆书阳的悲惨遭遇,骆觉溪只觉得痛快。
遇到他被校园霸凌,她也只是远远地看一眼。按他之前说的,就算在学校遇见了也权当不认识他,漠然离开。
天冷后,林虚舟打工的频率更高了。
放了学,他会与她同行一小段路,至岔口,两人再各行一边。骆觉溪总会在路口稍作停留,看着他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才会继续往前行。
他每次打完工回来,都是夜深时分。
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站到窗口往对面望。
骆觉溪习惯了他相伴左右,总守在窗边等他归家。一看对面灯亮,她会立刻站起来,笑着朝他挥挥手。
他的家与从前一样,还是会间歇性传出各种激烈的打砸谩骂声。但他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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