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玻璃的一声碎响，休息室内像是被按了定格键，瞬间一点声都没有。
一双双眼睛齐齐盯着在对何露施暴的林虚舟，目睹这一幕的几位皆是表情复杂。或是震惊，或是疑惑。
林虚舟略偏了一下头，揪住何露衣领的手松开了。
“林、林虚舟……”骆觉溪紧盯着他还在淌血的手，清晰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在干什么？”
跌坐在他身前的何露像是才回过神来，受惊往后挪爬。她慢半拍转头看向了骆觉溪。与她目光撞上，她汪在眼中的泪一下全涌了出来：“小、小溪，这混蛋……这个混蛋他……”
她说话断断续续的，听不太清在说什么。
骆觉溪这才注意到她的样子极狼狈。
她的外套被扯掉在地上，内里衣衫撕裂，露出了半边肩。头发全乱了，脸上、脖子里都有抓痕，像是与人缠斗留下的痕迹。
“小溪……”何骆在叫她。
骆觉溪不忍看她这副模样，疾步挡在她身前隔开旁人的视线，蹲地捡起她的外套，快速将她用外套裹紧。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先别急着说话。深呼吸。”骆觉溪拍抚着她的背，慢慢引导道：“吸、呼，对，就这样。再一次，吸、呼……”
何骆泪流满面，顺势扑到她怀里，抱紧了她。
林虚舟僵站在一旁，低着眉眼，默然看着她们。
杨誉深接过老王递来的药箱，走去了他身边：“舟哥，还好吗？”
黄立坤后脚跟了过去，不放心道：“先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吧，舟哥。”
“好点没？”骆觉溪见何露的情绪渐渐平复，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是林虚舟他……他……”何露话说到这，情绪陡然间变得激动起来。语不成句，眼泪吧嗒吧嗒地在往下掉。
林虚舟咬住后牙槽，克制着攥紧了拳。
骆觉溪瞥见滴落地面的血迹，皱眉抬头，看了他一眼。
她很快收回了视线，搭在何露背后的手轻拍了拍，低着话音问：“他怎么了？”
何露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抽噎道：“他刚刚……他刚刚欺负我！他想欺负我！小溪，他……”
“你说的‘欺负’，是他打你吗？”骆觉溪又问。
“不、不是，”何露摇了摇头，“是他想……他想对我……对我……他就是个流氓！小溪，你不要被他表面的样子给骗了。林虚舟他就是个流氓！”
“什么意思？什么叫……”黄立坤看了看林虚舟，转瞬又看了看哭得梨花带雨的何露，不可置信道：“你说舟哥？这怎么可能？”
一听“流氓”二字，骆觉溪一下就明白了她这话中的意思。
她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向她脖间过分对称的两道抓伤，虚扶在她身后的手指蜷起。
“胡说八道什么呢臭婊子！真是荒谬！”杨誉深顿时怒了，撸起袖子就要过去跟她理论：“我们舟哥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种货色！你平时都不带照镜子的吗？”
“老杨！你冷静点，老杨，”黄立坤匆忙拉住了他，“现在已经够乱的了，你可别再添乱了。”
事态严重。老王左看右看，为难道：“这事……需要报警吗？”
“不要！”何露急忙出声阻拦，下意识瞧了眼骆觉溪的脸色：“我的意思是……我毕竟是个女孩子，发生了这种事，如果传出去，要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也是，也是……”老王点头附和，“那什么，要不大伙儿都先出去吧，让人小姑娘平复一下心情。”
“老王，这事你别瞎掺和。”杨誉深推开了老王欲拉他的手，笃定道：“报警好，要不就报警！咱们都去警局盘一盘事情经过，看看究竟是谁占理！”
“你……你太欺负人了！”何露捂着脸又哭了起来。
骆觉溪的面色沉了下来。默了片刻，她扒开何露捂脸的手，紧盯着她的一双眼，确认问道：“你说清楚，林虚舟，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骆觉溪……”林虚舟叫了她一声。
“你别说话，我要听她说。”骆觉溪的一双眼仍紧盯着何露，等着她回应自己的问题。
“我不想说，我不想再说了。”何露猛摇了摇头，反扣住她的手，哭诉道：“小溪，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
“好，我明白了。”骆觉溪面无表情地抽回了被她抓住的手，起身道：“麻烦你们都先出去一下，我跟她聊两句。”
“好好好，我们这就出去，一会儿万一有什么需要，你知会一声就行。”老王道。
林虚舟挺固执地站在原地不愿走。
骆觉溪行至他身侧，藏于袖下的手指轻戳了戳他的衣袖，比着口型道：“相信我。”
*
骆觉溪把门关上，缓步折回何露身边。
她伸手将何露从地上扶起，给她拎了把椅子过去，按住她的肩让她坐下。
“好了，现在就剩我俩了。”骆觉溪拉住她的手搓了搓，低着话音道：“露露，你别怕，我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小溪，我就知道，还是你对我最好。”何露红着眼，抽噎道。
“没想到林虚舟会做出这样的事。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轻饶了他，”骆觉溪忿忿道，“一会儿我就让老王把这里监控调出来，咱们拿着证据去警局，保证让那林虚舟吃不了兜着走。”
何露一下变了脸色，转头四顾，不确定道：“你说……这里有监控？”
“是啊，”骆觉溪很肯定地一点头，“得亏有监控，不然这事一句两句的还真说不清。所以啊，你别怕，咱们手上有证据，去警局不怕没理。”
“不，不行……”何露惊慌摆了摆手，视线飘忽：“小溪，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你受了这样的欺负，怎么也得让他受点教训。”骆觉溪揣兜掏出手机，作势要摁号码：“不行，这事不能拖。我这就报警。”
“不！不行！”何露急忙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拦道：“不能报警！”
骆觉溪指尖动作一顿，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意报警？”
“因为……因为这事再怎么样都是我比较吃亏。我……我实在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会被更多人看到。”何露慌乱解释道。
“或许，你知道自己的一个习惯吗？”骆觉溪道。
何露一怔，不怎么理解地看着她：“什么？”
骆觉溪收起手机，指了指她还在用力抠着指甲的两只手：“你说谎的时候，会习惯性抠指甲。”
何露匆忙扯了扯袖子，把手藏在了衣袖下。
“你演得很像，我最初也差点被你骗了。但是，你的身体语言出卖了你。换句话说，你之所以不愿意让我报警，是怕被当众揭穿谎言，”骆觉溪合理分析道，“是这样吧？何露。”
何露低着头吸了吸鼻子，闷着话音：“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好啊，你要是真没说谎，就跟我一起去调监控。我们看一下监控，就什么都清楚了。”骆觉溪道。
“小溪……”何露欲言又止。
骆觉溪伸手拽她：“走啊，一起去看监控。”
“小溪，小溪你别……”何露缩躲退避。拉扯了一阵，她一咬牙，道：“好！我承认，是我骗了你。”
“为什么要这么做？”骆觉溪问。
“我这么做，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明明还是很关心我的，你还是在意我的。不是吗？小溪。”何露道。
“这就是你把一个无辜的人拉进陷阱，肆意往他身上泼脏水的理由吗？”
“他不无辜！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何露！你简直……”骆觉溪拨开额前散落的发，强压住了冲头而上的脾气：“你真是太可怕了。”
*
骆觉溪开了门出去，站在闭合的门外深吸了口气。听到休息室内踹椅的动静，她略回了一下头。很快收回了目光，径直从门前离开。
“哎，看这事闹的，早知道会出这种事我就该早些在那屋里也装个监控。总好过现在这么不清不楚的。”老王自责道。
“王哥，”骆觉溪走了过去，“我这同学有间歇性臆想症，今天出门忘了吃药发病了。我已经问清楚了，刚刚那事就是个误会。”
“误会？真是误会啊？”老王拍胸长舒了口气，心有余悸道：“那就好，那就好。吓我这一大跳。”
杨誉深下巴一抬：“看吧，我就说舟哥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何露这疯婆子，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就是！”黄立坤点头附和。
“你以后少跟她瞎混。本来就没什么脑子，说不准哪天就被人当枪使了。”杨誉深道。
“对，你这话……”黄立坤正要点头，慢半拍反应过来：“等等！你说谁没脑子呢？”
“对了，你刚说那什么？间歇什么的？”老王惊讶道，“那小姑娘竟然还有这病呢？这看着挺正常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不发病的时候跟正常人确实没什么两样。”骆觉溪一语带过了这个话题，劝道：“只是以后王哥你请人还是得留个心眼。这次工钱结了，以后就不要让她再来这干了，也免得再出什么事。”
老王点了点头：“对，是这个理。”
“对了王哥，这事还烦请您不要传出去，不然面子上都过不去。”骆觉溪道。
老王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我嘴很严的。”
“还有你俩，”骆觉溪给一旁的杨誉深和黄立坤也提了个醒，“记得这事不要往外传。”
“知道了。”
“嗯，放心。”
她往周围看了一圈：“林虚舟呢？”
“舟哥说想一个人静静，在外头抽烟呢。”黄立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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