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哐啷——”
钢管在地上拖行,发出一连串的噪响声。这噪声刺耳,轻易便将夜的死寂划出了道缺口。
敞开的门外有一黑影,正踏过半身高的荒草,一步步往这一处走来。
压低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脸,暗影下看不清来人的长相。
“这谁?”钱潇潇望着那道黑影,纳闷嘀咕:“这地不是荒废很久了吗?怎么有人这么晚了也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儿?”
秦家豪微微眯眼,待那人近了,他惊慌退步:“关门!快!”
陈明朗与钱潇潇对视了一眼。
两人似是都想到了点什么,急忙跟着往回退,一左一右把住门边,把门往回关。
门外的黑影突然提速,疾步往门口奔来。
手中提着的钢管往上一抛,双手抓握住管子的下半截,抡起钢管照着即将闭合的大门狠狠砸了过去。
“呯——”的一声重击。
原本在推门的陈明朗和钱潇潇被突来的外力震摔在地。
秦家豪怒骂了声“废物”,却也不敢上前,一双眼惊恐望着门外的那位。慌乱往后退步,险些被地上的一个废纸盒绊倒。
何露单手拢在骆觉溪身前,一脸警惕地往门口看了过去。
林虚舟拎着半节钢管步入厂房,抬了抬帽檐,一双漆黑的眼望向了瘫坐在血泊中的骆觉溪。
与她一双泪湿的眼撞上了目光,他绷着嘴角默了数秒,徐步行至她面前。蹲地朝她伸去手,欲触抚她脸上的擦伤。
泪眼朦胧,模糊了他的容貌。就算只是隐约看出个轮廓,她也能确定,那就是他。
偏偏此刻她最不想见的,就是他。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般不堪的模样。
骆觉溪瑟缩后躲,避开了他的触碰,蓄在眼眶中的泪在簌簌往下掉。
林虚舟皱了眉,滞在半空的手垂落,没碰她。听到身后放轻的脚步声,他略偏了一下头:“今天谁敢出这个门,我就卸了他的腿。”
语无波澜,却暗含了一股狠劲。
秦家豪倏地止步,一双眼紧盯着他手中的那节钢管,不禁倒抽了口气。
跟在他身后的陈明朗和钱潇潇都没了主意,带着点询问的意味看向他。
他暗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
林虚舟脱下外套,把骆觉溪裸露在外的两条腿遮盖住。
转瞬一言不发地站起身,低着头在地上细细找寻。片刻后,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根锈迹斑斑的铁丝,走去门边,把门关上。
“舟哥,你……”秦家豪看着他用铁丝缠紧了门把,紧张咽了咽口水:“你这是要干什么?”
林虚舟没接话,面朝着秦家豪退步行至骆觉溪身侧,弯腰拾起被他暂丢在地上的钢管。
钢管一抛一接,他歪过头,将钢管往肩上一放。钢管横穿过肩,他两手搭在了斜架在肩上的钢管两端。
姿势散漫的又往后退了半步,他停在了奄奄一息的骆书阳身旁,低头看他。
帽檐的暗影遮住了他低垂的眉眼。沉吟片刻,他绷直的嘴角忽而勾起了一个古怪的弧度。
“呵。”
他这一声轻笑很不合时宜。
骆觉溪愣了一下,抹去眼角的泪花,抬头看他。
她就跌坐在他脚边。以她的视角,恰能将他此刻的表情尽收眼底。
帽檐的暗影在他的脸上绘了道明晦两半的分割线。他红了眼眶,眼中明明蓄着泪,可嘴角却还挂着笑。
那抹讽刺意味极强的笑意呈现在他的脸上,有一种割裂的违和感。
他曲指弹了一下帽檐,一双充血的眼睛从帽檐下抬起,直勾勾看向站在他正前方的秦家豪。
“在场各位,都是凶手。”
“什、什么?凶手?”陈明朗着急辩解,“人又没死,哪儿来的凶手?况且,这人也不是我们弄成这样的,是骆觉……”
“陈明朗!”秦家豪警告般盯了他一眼,及时阻了他的话音。
钱潇潇一手拢在嘴边,低着声问:“豪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舟哥,其实是这么个事。”秦家豪极不自然地搓了搓手,佯装镇定:“我看你可能是误会了,骆书阳他还没死。他这伤就是看着吓人,只要送去医院抢救一下,应该……”
林虚舟没什么耐心听他废话,转头朝骆觉溪一抬下巴,问一旁的何露:“是谁把她弄这来的?”
“是骆书阳!”何露立马挺起腰杆,气愤道:“骆书阳那个小人给小溪下药了,小溪是被弄晕了绑来这的。他挨那一下一点也不冤,他活该!”
“那他今天必须死,”林虚舟的目光又转向了秦家豪,“谁第一个?”
秦家豪被他这么直勾勾盯着,盯得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舟哥,我不太明白。”
“我要保她。所以,你们必须是共犯,才能守住这个秘密。”林虚舟道。
“可人还没死。在还没酿成大错之前,我们是不是该补救一下?”秦家豪试图说服他,拍了胸脯保证道:“人由我们送医,医药费也我们负责,之后的事跟骆觉溪一点关系都没有。舟哥,你信我。我以我的人格起誓,一定不会把骆觉溪拖下水。”
“我说了,他今天必须得死。”林虚舟不为所动,把架在肩上的钢管拿了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腕:“当然,我一向不喜欢强迫别人,该给你们的选择,我也还是会给。两个选项。要么,成为共犯。要么,就都死在这。”
“什么叫都死在这?”陈明朗压着声,附到秦家豪耳边,心存侥幸道:“他这话是唬人的吧?”
“你看他像是唬人的样子吗?蠢货。”秦家豪咬紧后牙槽,悄声瞪了他一眼。
林虚舟拖着手中的钢管,在他们三人面前来回徘徊了几圈。
钢管与地面摩擦,持续的噪响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方才还很嚣张的三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见他们都没再有旁的动作,林虚舟若有所思地拎起钢管在掌心里掂了掂。
“都没理解我的意思是吧?行,那我来给你们打个样。”
他退回了骆书阳身边,举高了手中的钢管,照着他的脑袋正要砸下去,瞥见近身处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
他倏地止了动作,抬眼看向骆觉溪,提醒了句:“把脸转过去,别脏了眼睛。”
骆觉溪知他接下来要干什么。与他无声对视了数秒,她没有劝阻,挪了挪愈发僵麻的身体,背过身去,把脸转向了另一侧。
她此刻恨不得跟这群混蛋同归于尽,自然也生不出什么悲天悯人的心思。
“呯——”的一声。像是有辆装满瓜果的货车从坑洼地面驶过,颠下一个大瓜,大瓜落地顷刻崩裂。
温热的液体溅入后脖,她听到有人在惊恐抽气。
伸手一摸,一手的血。
她盯着掌心里那抹刺眼的猩红,抖得厉害。理智在慢慢回归,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林虚舟抬臂蹭了一下溅到脸上的血迹,掀起眼皮散漫一笑,道:“我已经打过样了。接下来,到谁?”
他一脸是血笑着的模样看着实在过于疯狂。
秦家豪一行人皆是目光躲闪,没敢吭声,更不敢看地上被砸烂了脑袋的骆书阳。
“我!”何露从地上撑爬起,摊手朝他讨要手中的钢管,道:“算我一个。”
林虚舟略一挑眉,把钢管递向她。
何露抓住钢管,毫不犹豫地照着骆书阳的脑袋就这么劈了下去。用力过猛,钢管一端斜插进了骆书阳的后脑勺。
她一脚踩住他的背,铆足了劲把钢管拔了出来。沾满脑浆的钢管往秦家豪面前一丢,道:“到你了。”
“靠!”秦家豪慌乱退步,避开了滚向他的钢管,又惊又恼:“你这个疯女人!你玩儿真的?这可是杀人!”
他退到了门边,后背紧贴着门板,反手在门上摸了摸,试图把门打开。可门上的铁丝缠得很紧,慌乱之际,他被铁丝扎破了手。
“秦家豪,”林虚舟点名道,“没料错的话,这事是你起的头吧?”
秦家豪背到身后的手一顿,不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再有多余的小动作,心慌道:“舟哥,你听我解释,我没想把事做到这个地步。是骆书阳,是骆书阳他非要在我面前邀功……”
“他撒谎!骆书阳会这么做都是他指使的!他刚刚还拿手机拍了小溪,他手机里有小溪的裸.照!”何露气急败坏道。
林虚舟落在秦家豪身上的目光陡然一凛,攥成拳的手揣进了兜。
骆觉溪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中。何露口中最后的那两个字像是颗定时炸.弹,将她仅存的那点理智瞬间炸成了粉尘。
何露满眼心疼地走去她身边,屈身欲抱她,被她用力推开了。
她蜷膝缩坐,紧捂住了耳朵。
去死吧!去死!
都去死吧!
“秦家豪。”林虚舟徐步行至他面前,眼底杀意渐起:“别逼我改主意。”
“我错了!我错了舟哥。我删!我立马就删!”秦家豪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在键盘上来回点了几下。删了视频和照片,他很自觉地把手机砸到了地上,用力踩了几脚:“删了,都已经删了,舟哥,你看,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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