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觉溪在书堆里找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在一个快翻烂的英语笔记本里找到了何露之前写给她的那个地址。
她循着地址所指一路边找边问,近黄昏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何露的大伯家。
何露大伯家的房子是这一处建得最高的,有五层。楼房外用花岗石砌了墙,围拢成院。
敲开何露大伯家的大门,骆觉溪尾随着她伯母往里走。
穿过院子进了屋,屋中光线偏暗。门窗紧闭,久不透风,各种杂味混在一起,很是刺鼻。
骆觉溪被呛到了,掩唇咳了几声。
屋里摆了三张麻将桌。何露的大伯坐在中间的那张桌上,正边抽烟边搓麻将。听闻她是来找何露的,他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知道。”
再多问几句,他就连多一个字都不愿往外吐露了,直接将她从麻将桌边驱走。
骆觉溪站在屋中环顾四周,瞧见何露的伯母端着果盘从厨房方向出来。她急忙快行了几步,又去跟何露的伯母打探了一下何露的消息。
可惜她对何露的去向也是一无所知。
何露的伯母放下果盘,给她递了把瓜子。闲话家常般,道:“露露失踪前是有点奇怪。那天她本来该去学校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把自己锁在房里,怎么都不愿出来。我想着她或许是有心事,敲不开门,就把吃食都给她房门外了。那些吃的她一口都没动。第二日我再去,发现她房门敞着,人已经不在屋里了。之后,我就没再见过她。”
何露失踪前一直在房间?她的房里,说不定有线索。骆觉溪这般盘算着,问:“她的房间在哪?方便看一下吗?”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她的房间不在这屋里,在仓库那儿。”何露的伯母道。
“仓库?”骆觉溪讶异抬头,往楼梯方向看了看。这房子就算建的再大,也始终没有何露能落脚的一间房,就跟何露在自己家时只能睡阳台一样。她很快收回了思绪,问:“仓库在哪?”
“后院。你出了这门,绕去后面就能看到。单就一间屋,门没锁,你直接进去就成。”何露伯母道。
骆觉溪道了声谢,按何露伯母说的,出了门往院子后面走。
院子后方,西北角的位子,搭了个工棚。那应该就是何露伯母说的仓库。
门上没挂锁,骆觉溪推开门,探头往里头望了望,认出了挂在柜子边的那件藕粉色外套就是何露的衣服。
她预感不太好,心事重重地步入屋内,四处打量。
这屋很小,几步就能走到头。陈设也简单,只有一个柜子和一张折叠床。靠窗的地方放了张长条凳,凳子上放着何露的书包。
走去窗边,骆觉溪弯腰拿起凳子上放着的书包,拉开拉链仔细翻找。
书包里除了课本、笔袋之类的常用物品,她还翻出了一只断了个耳的兔子玩偶挂件。
那兔子挂件原本是一对,一黑一白,何露手上的这个是黑的,她的那个是白色的。很旧的物件了,她的那只兔子早不知去了哪儿,没想到何露的这只兔子还留着。
骆觉溪把那只断耳的兔子抓在手上翻转着看了看,思绪翻涌,一时百感交集。
她把兔子小心放回书包里,瞧见书包夹层里有个上了锁的本子。
这种带锁片的本子最近在学校很流行,她的印象里,没见何露在学校用过这样的本子。她觉得有些奇怪,伸手把那个本子拿了出来。
本子锁上了,打不开。她在书包里找了找,没找到钥匙。在凳子上磕了两下,她试着用力在锁扣处往外掰,抖动的本子里掉出了一张纸。
纸上写了字。
骆觉溪蹲地捡起掉落的那张纸,发现纸上写的是何露家的联系电话。
她立马掏出手机,按照纸上的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not……”
电话那头响了好一阵都没人接。
她拿着手机迟疑片刻,挺坚持地又拨了一遍纸上的号码。
几声忙音后,这次总算有人接起了电话。
“谁啊?”电话另一端的女人被烟熏坏了嗓子,出口的话音又低又哑。
是何露的妈妈。骆觉溪辨认出了她的声音,急忙应话道:“阿姨,你好,我是小溪。”
“小溪?”对方似是在思考,片刻后恍然道:“啊,是你啊。什么事?”
“我是想问,露露有回家吗?”
“没。她回来干嘛?她不是在她大伯家待得好好的吗?”
“她不在她大伯家。事实上,她已经好多天没去学校了。我担心她出事来找她,问了她大伯和大伯母,他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是吗?这事我倒没听他大伯提起过。”
骆觉溪偏头用肩夹住手机,两只手还在费力掰着手中上锁的本子。她边摆弄手中的本子,边询问:“或许,您知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吗?”
“不知道!谁知道这讨债鬼能去哪?”何露妈妈一提起何露火气就上来了,声都跟着变尖锐了不少。
骆觉溪听出了她话中的不快,扶了扶耳边的手机:“阿姨,我是想着,她已经失踪好几天了,你们作为她的法定监护人,是不是该报个警?也好让警察帮忙找一找。万一她真遇上了什么麻烦……”
“那也是她活该,”何露妈妈没好气道,“她死外头才好呢,省得一天到晚给家里添堵。”
骆觉溪闻言皱眉,斟酌道:“阿姨,如果你实在觉得麻烦,需要我去报警吗?”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别多事,”何露妈妈愈发不耐烦,“这事等空了我会跟她大伯提的,你也别上赶着管别人家的闲事了。”
“那你一定记得要报……”
骆觉溪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
从何露大伯家离开,天色已经擦黑了。
骆觉溪骑着自行车回去,一进屋就直奔阁楼,放下书包,从书包里摸出了那个带锁的粉色本子。
她把本子放桌上,犹豫了一下,走去床边,从床底下扒出个老旧木箱。箱子里放了不少杂物,她从那堆杂物里挑出个铁质的摆件,折回桌边,照着本子的锁孔处猛砸了几下。
锁扣处被砸歪,她捏住卡口拽了拽,把松动的锁扣直接从本子上卸了下来。
翻开本子,第一页是何露的手绘图。纸页上画着两个小女孩,手拉着手,微微笑着坐在花丛里。
何露很擅长画画,从前她就跟她说过,她长大以后想当个画家。
虽是简笔画,但很传神,骆觉溪从细节处一眼就认出了画中束着马尾的那个小女孩就是她。
另一个中长发模样略显英气的小女孩,显然就是何露。
她盯着画中的两个小女孩,有片刻的出神。
纸页往后翻,第二页只写了三个字。
——秘密簿。
再往后翻,之后那页也就写了一行字。
——“我心里藏着一个不能喜欢的人,这是我永远无法言说的秘密。”
何露有喜欢的人?
骆觉溪对此有些惊讶,本子往后翻,没看到她有写明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喜欢,却不能说出口?
为什么?
何露的失踪,会不会是跟她喜欢的那个人有关系?
骆觉溪盯着纸上的那行字琢磨许久,没能理出头绪。
再往后翻,纸上的文字渐渐变得密集起来。
这本子里写了很多人的秘密。有何露父母的秘密,有她大伯、大伯母的秘密,更有沈知凡、秦家豪、骆书阳等人的秘密。
除去这些她叫得出名的人,这本子里还写到了很多她不曾见过的人名。
本子里详细记录了何露用这些秘密,换来对等价值金额的过程。往日游走在何露周围看似与她关系亲密的那些人,都曾被她以秘密相挟。
骆觉溪翻动着手里的本子,恍然明白了何露为何生在那样的家庭,口袋里却还总是有余钱的原因了。
从前觉得不合理的事,揭开那层灰色的外衣,竟是全都变得合理起来。
细想,又觉得讽刺。
骆觉溪忍不住叹了口气。本子往后翻,她瞥见了个熟悉的名字,翻页的动作一下顿住。
林虚舟:非亲生子,他在那个家里,是为了掩盖他“父亲”杀害亲生子罪行的替代品。年幼时曾亲眼目睹他名义上的母亲在自己面前活活吊死,受了刺激,患上了精神分裂症。病发时,另一人格亲手废了他“父亲”的一双腿。
这些字她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的内容,却又让她感觉很不真实。
她仔细回顾了一下林虚舟之前与她坦白的那些话,与何露本子上记录的这些事,不谋而合。唯一的出入,只有“精神分裂症”。
林虚舟?患了精神分裂症?
骆觉溪盯着那一行字,有些恍惚。如果他真是生了病,那近来他反反复复的情绪变化,确实是有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咚咚咚——”
有人在敲窗。
骆觉溪一惊,抬眸看向玻璃窗外冲她粲然笑着的林虚舟。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只是以他往日沉闷的性格,这笑容出现在他脸上其实很违和。
难道真是因为……
精神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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