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搁置耳边,等来的是一阵漫长的忙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电话没打通,意料之中。
骆觉溪抓着手机琢磨了会儿,给他发了条短信。
【虚惊一场,早些回来。】
林虚舟没有回来。
那天之后,就彻底没了他的音信。
骆觉溪不止一次地给他打电话、发短信,幻想着,他看到消息后的某一日,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她给他发的那些消息全都石沉大海,一点回应都没有。
约莫过了个把礼拜,又有警察来了学校。
班主任夏东来被叫了出去,在教室外头跟那些警察低着声聊了几句,面色沉了下来。
回了教室后,夏东来明显不在状态,不仅讲错了题,就连讲台下学生的名字都叫错了。
下课铃敲响,他像是突然间回了神。合上课本犹豫了一下,他叮嘱道:“要是有知道林虚舟去向的同学,记得去办公室找老师报备。”
他这话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
讲台底下一下炸开了锅,班上的同学或好奇或关切,七嘴八舌地在讨论缺课多日的林虚舟的去向问题,猜疑声不断。
在一片嘈杂的哄闹声里,骆觉溪悬着的一颗心骤然收紧。
她猜到了点什么,故作镇定地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沉默地看着被班上同学团团围住的夏东来费劲挤出教室。
她把手慢慢伸进了书包里,抓住了手机。
她想给林虚舟递消息,可她仍存着一丝侥幸心理,想着或许这次又是她想多了。警察来找他,会不会就跟骆书阳一样,是因为他好几天没来学校,校方给他报了失踪,所以警察才会来学校打听他的消息?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这条短信发过去,是不是相当于再一次堵了他回来的路?
正胡思乱想间,听到杨誉深叫了她一声。
“舟哥,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杨誉深问。
骆觉溪摇了摇头,她脑子很乱,无心应付他的疑问,只简短道了声:“不知道。”
黄立坤显然不信她这话:“你怎么会不知道呢?舟哥跟你最亲近了,他的事你应该最清……”
骆觉溪迫切需要安静思考的空间,被他啰啰嗦嗦的话惹烦了,提了声量猛一拍桌:“我说了,我不知道!”
黄立坤一愣,没料到看着一向好脾气的骆觉溪会吼他,奇怪道:“怎么了你?我就问问,我们这不也是因为担心舟哥嘛。你突然发什么脾气?”
骆觉溪清楚自己确实失态了,她心烦意乱地咬紧了唇没吭声,抓着手机的手在冒冷汗。
“算了阿坤。”杨誉深拽了一下黄立坤,解围道:“你也说了,舟哥平时跟她最亲近,那她肯定比我们更急。她不知道的话,你问再多遍也是这么个结果。这样,等放学后我去老王那儿再打听打听,他路子广,说不定能知道舟哥的消息。”
“我看行,那我到时候跟你一起去。”黄立坤道。
*
林杰超的尸体从一个臭气熏天的粪水池里被捞出,警方尸检结果确认为他杀。
林虚舟作为第一犯罪嫌疑人被通缉的消息不胫而走,不过半日,传遍了校园。
杨誉深和黄立坤血气方刚,这种时候自是无条件力挺自己的兄弟。听旁人在议论这事时对林虚舟阴阳怪气地讽了几句,他俩二话不说,直接撸起袖子跟人打了一架。
夏东来收到消息匆匆赶来,左拉右劝,好不容易才把打成一团的两拨人分开。
骆觉溪站在纷乱的人群外,茫然四顾。
全部的感官被恐慌填堵。
明明人声嘈杂,可她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像是在看一场默剧,只有她置身于另一个维度里。
心情很复杂。既觉得后怕,又暗自庆幸。
幸好之前阴差阳错下林虚舟已经提前逃离了这里。这么多条人命,他背负不起。如果他是在学校被警察带走,恐怕就再出不了那扇铁窗了。
林杰超的死,把她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彻底击溃。
残忍的真相血淋淋地撕开了现实的外衣,她不得不被迫硬着头皮应对。抖着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悄声退步,寻了个无人的角落,偷偷给林虚舟传消息。
【东窗事发,别回头。】
颤抖的指尖在发送键上停顿了数秒,她一咬牙,摁了下去。
*
杨誉深和黄立坤为了维护林虚舟,三天内与人起了五六回冲突。打架次数太多,夏东来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行。
开例会的时候校长着重提了一下这事,夏东来为给学校交代,只得小惩大诫,给杨誉深和黄立坤都记了过,并罚他们各写一千字检讨,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好好反省自己的冲动行为。
升旗仪式结束。
杨誉深和黄立坤一前一后上了看台,一个吊儿郎当,一个有气无力,各自念完手里短短一行字的检讨稿,走完过场,又相继跳下了高台。
夏东来气到挠头,与校长严厉的目光撞上,他尬笑了两声:“这俩皮猴子……那什么,我回头再好好说说他们。”
黄立坤很是不服地朝看台竖起根中指,在夏东来看向他时立马收回手,扮了个鬼脸。
看台下顿时哄笑声一片。
骆觉溪与周遭的热闹显得格格不入,她一直安安静静地低着头在看手中的笔记。
前一日她在书店租借了不少法律相关的专业书,在书店耗了一天,边频繁翻阅边做记录。以她现在所储的法律知识,根本不足以帮林虚舟解决困境。眼下她迫切想知道,他这样的情况如果真被警方抓捕归案,最坏的结果会是如何。
没了林虚舟的校园,看着与往日无异。
可骆觉溪总觉得周围缺了点什么,心里始终空落落的。
在食堂的时候,偶一抬头,恍似能看到林虚舟就坐在她对面,正将拧松瓶盖的饮料递向她;从洗手间出来,他与她错身而过,很顺手地在她口袋塞包小零食;遇到难解的题,他会抽走她手里的笔,默不作声地替她理顺解题思路;伏案太久,活动脖子一转头,就能看到他站在窗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哪儿哪儿都有他的影子。就连上学放学的路上,也不时会出现他的身影。
脑子稍一得闲总能想起他。
不过短短几日,她想他想的都快出现幻觉了。
骆觉溪试着把注意力转移到学习上,只顾埋头做题,除了学习外,她几乎不与旁人有任何交流。沉默的像是一具天生的做题机器。
就连上下学的途中,她也把自己的学习计划排得满满的,每天划一篇篇幅较长的英语作文范文,边骑车边默背。
放学铃声打响,外头下雪了。
雪珠凝结落地,被纷踏出教室的学生踩失了踪迹。
骆觉溪紧了紧外衣走出教室,迎面的冷风吹得她一哆嗦。实在是太冷了,寒风锥着骨,恍若置身冰窖。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她带了雨衣。拉开书包拉链取出雨衣,她看着手中那件明黄的雨衣愣怔良久,抖开雨衣将其穿上。
恍了会儿神,穿个雨衣的间隙,停车棚里已经不剩什么人了。
骆觉溪顶着风将自行车推出校门,骑上车,艰难前行。风太大,她的脸都冻麻了。
这么冷的天,他能去哪儿呢?
走的时候也没穿多少衣服,会不会冻感冒?要是生病了,他去店里买药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极寒的天气里,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心不在焉地回住处,远远地瞧见有辆警车停在了舅舅家门外。
那辆警车应是在门外停了一阵了,车盖上覆着薄薄一层雪,与舅舅家那辆积了层厚灰的面包车并排停在了一起。
警车?警察突然来找她,是为了骆书阳的事?还是因为林虚舟?
她单腿一撑将车停住,望着那一处琢磨片刻,咬咬牙,继续往前蹬踩自行车。
在车内打盹的李姓警察听到一阵咔哒咔哒的噪响声,隔着玻璃窗转头往车外看。
瞧见是骆觉溪回来了,他急忙伸手从后座拿起袋打包好的熟食,开了车门出去。
“丫头。”李姓警察亲昵喊了她一声,冲她晃了晃手里的打包袋,笑眯眯道:“这么晚才放学啊,还没吃饭呢吧?”
“李叔,”骆觉溪回应着一点头,“你怎么这么晚过来,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出啥事。我就是办事正好经过这一片,想起你这小丫头孤苦伶仃的……”李姓警察戛然止了话音,顾及她的感受,适时转移了话题,把手中打包好的熟食递向她:“饿了吧?给你打包了些菜,拿回去吃吧。”
骆觉溪看着他递来的东西,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谢谢李叔。”
“不谢,这有啥好谢的。还是那句话,要是遇到什么困难,记得给叔打电话。”李姓警察的视线不自觉往林虚舟家的方向飘了飘,咳了一声:“对了,跟你打听点事。”
骆觉溪留意到了他的目光,隐隐猜到了他的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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