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靴落地，黑雾撤去，萧辄往后斜过凌冽的眼眸，紧接着，他旋过身，裹着黑雾的一掌向前推打过去，正好接住迎面劈来的桃木剑，灼热的滚烫从他掌心烧开，但萧辄目光不但未露怯，反而更为锋利凶狠，他攒起拳头猛地砸向了偷袭之人，那人踉跄摔在走廊过道上。
萧辄的手握开往外不停蔓延的黑雾，偷袭之人见了，用手背抹去嘴角的鲜血，冷笑道：“萧辄，当日你魂魄被打碎成那样，换我就会苟且偷安，徐徐图之，而不是蠢到你这地步，为了一个女人，强行吞噬怨气，让自己化为厉鬼，无法转入轮回，再做不得人，值得吗？”
“你们这种人就是烦，老子都做了选择，还来问老子值不值得，有意思吗？”萧辄往外踏了一步，身子刚出房门，两侧便抽过来捆仙索，要将他齐身套去。
“快，家主吩咐，趁现在他还没有完全消化怨气，赶紧逮住他，否则以后就不好对付了。”
同时，那把桃木剑也正面向萧辄刺了过来。
“你为了个女人，放弃轮回的机会，现在还要被逮回去炼魂，你却仍觉得值，这天下怎么会有你那么蠢的人？”
就在桃木剑即将刺上萧辄时，黑雾骤然裹住萧辄散去，遮挡住了三人的视线，三人一下子就乱如热锅上的蚂蚁，只觉得陡然下降的温度如半空中坠落的刀刃，不知何时就剁了他们的头。
“真以为靠一把桃木剑，一把捆仙索就能治得了我？”
萧辄单手插兜，抬脚就踹中偷袭之人的屁股道：“我说，你们这种利益熏心的人，怎么可能懂得有女朋友是件多幸福的事，我命都可以给她，轮回又算得了什么，很珍贵吗？”
偷袭之人发出一声惨叫，萧辄懒洋洋地绕着圈走，看到一个屁股，就踹一脚。
“我不入轮回，就喝不了孟婆汤，就永生永世都可以记得她，以后甭管她投胎成什么，我都去找她，这样我就生生世世都有老婆了，你们有吗？”
他的舌尖顶了下腮，恍然大悟：“我靠，你们不会因为这个嫉妒我，所以才气急败坏骂我蠢吧？”
偷袭之人无语到了极点，简直要被气笑。
那怨气缭成的黑雾里藏着尖尖的牙齿，萧辄越把他们往雾里踹，他们的皮肉就会遭到越多的牙齿的侵蚀，最后那些黑雾都往他们骨头五脏钻去，那滋味简直比被野狗生啃自己的血肉之躯还要痛，他们拼命折腾，为活下去百般挣扎，萧辄却只要轻飘飘地往他们屁股上一踹，就能重新让他们去受刑。
那瞬间，他们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蚂蚱，被顽劣的儿童抓在手里，是被活埋进滚烫的黄沙还是用热水浇头，都取决于儿童一瞬间兴起的玩心，目的只是看他们会如何痛苦死去。
自己的性命成了萧辄玩乐的对象已经足够痛苦了，临死前还要听萧辄说得狗屁话，简直是痛苦双倍。
“萧辄，家主会替我们报仇的，你别得意太早！”
偷袭之人嘶哑地吼道。
萧辄眉毛微微上挑，道：“他随意。”
黑雾很快吃完三人的魂魄就散去了，萧辄看到地上一滩的血迹，方才撑起的肩骨至此终于垮了下来，他斜靠在墙面上，轻轻嘶出声音。
符纸伤不到他，可是桃木剑刺开的伤痕犹在，手掌如断裂般，不停地有黑雾弥漫出来。
那人有点没说错，他还是太心急了，魂魄被撕碎成那样，就应该徐徐图之，一块块拼黏起来，而不是如他一般，知道程澄处境危险，害怕没他罩着就要被人欺负去，于是急匆匆地吞噬了怨气，离彻底堕落成厉鬼就差消化这一步，而在那之前，萧家一定会想方设法趁着他虚弱时，将他击败。
只要身体里的黑雾都散光，他的魂魄也就不成形了。
如果他足够聪明，在萧世华要给他配冥婚的时候，他也该顺手推舟，那姑娘是要被活埋的，被父母害得枉死的人怨气更重，他要是趁机吞噬了她的怨气，虽有原地化厉鬼的风险，可同时也意味着他会更强大，区区桃木剑根本伤不了他。
可是，就算知道冥婚是假的，有的也只是利用而已，萧辄也依然觉得很不像样。
当他决定向程澄献上自己的童子之身时，他就打定主意必须得让程澄负责到了底，如今半道多出来个冥妻，这不是上赶着帮程澄找借口吗？
萧辄可太了解他的女朋友了，她就没喜欢过他，跟他在一起，也是被他半强迫的，现在送上来一个给她解脱的机会，她肯定得牢牢抓住。
所以萧辄宁可自己遭点罪，也不想走这个捷径。
他靠在墙上，缓了半个小时，等那些黑雾慢腾腾回了他的身体后，他才返回了鬼蜮。
程澄已经睡着了。
她蜷缩在那张承载着她少女时期记忆的床铺上，长发铺散在枕头上，睫毛疲惫地下垂，只露出小半张脸来，圆嘟嘟的，好像属于她的少女时代还没有结束，她依然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初中生。
萧辄蹲在床边，双手支在床榻边上，看了很久她的睡眼，在他尚未察觉的时候，嘴角就忍不住勾翘了起来，等他察觉了，伸手默了默唇边，轻嗤声：“瞧你这出息。”
他起身，踢掉马丁靴，解开皮带，顺便将丢在地上的程澄的衣服捡了起来，一道搭在椅背上，他不客气地爬上床，动静大到把程澄吵醒，程澄不满地嘤了两声，萧辄长臂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哼起了首摇篮曲。
程澄枕着他微微震颤的胸口，像是重新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安心得重新坠入宁静的梦乡之中。
次日，程澄是被做醒的。
她恍惚间，还以为是母亲在推摇篮，让她的身子也跟着晃悠起来，但很快，一阵阵潮涌般的快/感让她很快就清醒过来，她睁眼瞧见的不是天花板，而是萧辄含笑的双眸。
“早上好，女朋友。”
程澄抬手用手背遮在眼睛上，没有理会萧辄，结果被他反推双腿，弄得更凶了。
“早上好，女朋友。”
他摆出了如果程澄不理会他，他就要折腾到底的架势，程澄无奈，哼了两声。
萧辄得寸进尺，把脸递到她的唇边：“女朋友，早安吻。”
程澄敷衍地亲了他一下，还亲偏了，唇点在他的耳根处，但饶是如此，也足够让萧辄喜笑颜开。
要知道，从前的程澄宁可和他犟上半天，直到被他弄得上下都流水，否则绝不肯这么乖顺地配合他。
萧辄兴奋地抱着程澄，蹭了蹭，程澄身上都是软乎乎的，光滑的肌肤相贴，蹭起来更舒服，他爱不释手地又揉了好久。
最后是程澄饿得肚子咕咕叫了，萧辄才恋恋不舍地停止了。
程澄手指发软，靠在床头懒洋洋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问萧辄：“你这儿有吃的吗？”
“我亲自下厨，给你煮一碗神仙都馋得面条。”
萧辄给程澄重新取了套衣服，他现在已经可以熟练地单手解开内衣的扣子，再要给程澄穿上自然也不费力，他捏着侧边的肩带，自然地抬起程澄的手，替她穿上，手从前方绕到后面替她搭上扣子时，唇还不忘在她耳后偷了下香。
程澄微微侧了下头，但还是没躲过，只能鼓了鼓脸颊。
萧辄替她穿好里外的衣服，道：“我给你去拿早餐。”
他出去的时候，程澄注意没有锁门，但其实锁不锁门已经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了，从昨晚开始程澄就注意到这里安静得很不同寻常，都到中饭的点了，小区里竟然连个行人车辆的动静都没有。
就好像整座小区都是空的。
程澄为了印证这一点走到了窗边，她拉开窗帘，就见外面黑蒙蒙的一片，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正常小区环境。
程澄抿了抿唇。
最后的一点幻想破灭，萧辄绝无可能还是个活人，他是真的死了。
程澄很难说清楚现在的心情，她只知道这其中唯独是没有害怕的，就连程澄自己都觉得这自信十分可笑，可她就是这般固执地相信哪怕萧辄真成了鬼，他也不会伤害她。
可能，这与萧辄从未伤害过她有关。
也可能，昨晚在她看到萧辄突然出现，正在害怕时，他却毫无芥蒂地抱着她蹭了很久，那不舍眷恋的样子，就好像是一条走失的狗好不容易找回来他的主人。
没有一个主人会忍心怀疑对她忠心耿耿的狗狗。
程澄从窗边离开，走出了房门，萧辄哼着歌，系着母亲从前围过的，买酱油送的围裙在灶台前忙碌，快一米九的大高个塞在小小的厨房里，格外得委屈巴巴，程澄看了会儿都担心他的手脚活动不开。
“还是我来吧。”
程澄从萧辄背后抽开围裙的系带，萧辄仿佛突然被偷家的将军，手忙脚乱地才勉强守住自己被偷袭的城池。
“我做饭挺好吃的。”
萧辄小声说。
程澄看了眼清汤寡水的面，道：“烧开水，放把面条的事，谁不会？”
“可是这样也很好吃。”萧辄的眉眼仿佛润着春风，暖意融融的，察觉到程澄的目光，眉峰弯了起来。
“……抠死你算了。”
程澄迅速错开眼，去冰箱里翻食材，取出一个鸡蛋还有一把青菜，她把青菜扔给萧辄，不客气地差使他：“去洗。”
萧辄颠颠地着拿青菜去洗了。
程澄熟练地打蛋，道：“萧辄可有你的，连把青菜都舍不得给我放，说出去谁不会骂你虐待女朋友。这种阳春面都不如的配置，我也就在还不会做饭的时候才糊弄过一个……”
她的声音截然而止，打蛋音也停了，只有锅里的汤面煮开的声音咕噜咕噜翻滚着。
萧辄自然地关掉水龙头，问了句：“糊弄过一个大帅哥？”
程澄的嗓子有点干。
萧辄接过她手里的筷子和碗，继续打起鸡蛋来：“一把面条，半勺盐，一勺猪油，两勺酱油，这样煮起来，真的很好吃。”
他把鸡蛋液均匀地浇在面条上，道：“所以你不要说糊弄，我很挑的，如果不是真的好吃，我才不会全部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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