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找到一只在末日里流窜的黑猫,比我想象得容易。
毕竟世界就这大点儿,就前两世的记忆而言,无论如何我们都会相遇,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它在找我。
果不其然,我们在脏乱的街道上相遇了,一对视,我便知道梦辞没有从前的记忆。
不过他倒是如本能那般,会主动朝我迎来,迈着经典的猫步,一颠儿一颠儿地走向我。我也是这才想起,见过的两个世界里,他走路总是不疾不徐,只有在看见我的时候,才会整个身子都摇晃起来,脚步变得轻盈,快速奔向我,我在张开双臂,将他拥入怀中。
这种事像是重复了上万遍。
既然他是个会说话的,就不能单单拿他做猫看了。
我小跑过去,踩到易拉罐惊扰到附近叫丧尸的怪物也没害怕,待他一跃而起跳进我怀里,我这次先出声唤他:“梦辞。”
“喵。”他应我。
我望进他深邃的眼睛,难过地摸摸他的毛发,可惜他应我只是本能应我,并不知道我是谁,他找我做什么。
我花了些时间去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十二秒法则应验之前,我最多有四十八个小时的时间去为未来做准备。
考虑到丧尸不怎么灵光的脑子,我决定把浮现的记忆写下来,日后好串联起来,去解我身上的疑点。
手臂被丧尸啃掉了一块肉,不算疼,多是难忍的痒意,让人忍不住去抓。
不过手掌刚覆上去,还未抓挠便会带下一块**的肉,是比不上梦辞发亮的黑毛那种丑陋的黑色,带着挥散不去的腥臭味,好比坏掉的鲱鱼罐头。
我只能单手托着梦辞,庆幸这个伤口让我在最后四十八个小时内不用躲藏,没有丧尸会追着我啃,它们会主动寻找健康的宿主。
只是一路上梦辞不老实,总是将自己的身子伸长成一条,要去舔我的伤口。
我找他的路上见过一些渡鸦,覆着白膜的眼;还有河流中感染成嗜血肉的鱼;会跟在丧尸队伍后面捡尸体吃的鬣狗……病毒对梦辞有没有作用我不知道,但它一定对动物有作用。
以防万一,我随便扯了家门店的布帘,草草包扎了伤口,街上食物和药品找不到,不干净的废品倒多的是。厚厚的布料遮住了腐烂的表面,掩盖住难闻的味道,就像末日掩盖了所有的错误。
梦辞总算不再勾我的手臂了,他的爪子扯不开布帘,几次看我欲言又止,要喵不喵的,一副我不懂事很无奈的模样。
我点点他鬼灵精的脑袋,带着他进了一家小卖部,这里应该会有纸笔。
末日里,文明是最不值钱的,是以这里还是有些本子和圆珠笔,尽管染上血渍,但撕掉脏的部分还能用。
四十八小时是最宽容的时间,至于中间会不会提前变作丧尸,我心里并没有准数,我必须提前准备好梦辞的吃食。
拿到本子后,我进了小卖部的仓库。这里显然被“洗劫”过,杂乱不堪,地上还躺着两具丧尸的尸体,是一对夫妻,被人刻意摆在一起,手牵着手,一对戒指磕碰在一块儿,亮晶晶的像被擦拭过。
抢劫这里的人,还是个颇有善心的浪漫主义。
末日大部分杀丧尸的人已经不会去管,这些人变成丧尸前是自己的同类,无可厚非,如今自保才是主旋律。
好在仓库里被拿走的都是罐头、零食之类人吃的食物,包装鲜艳的猫粮、狗粮没人拿。
我四处勘察了番,小卖部门窗虽合不上了,但我日后作为一只丧尸,也没必要在乎**这种东西,这里勉强算个宜居地。
我拿了几包猫粮带着梦辞爬上隔断。
小卖部不算大,分前后两个部分,后面看来是老板平日忙的时候会歇脚,就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做了隔断,简单地摆了张床和一张不大的桌子。
上去的楼梯没有,只能靠一张伸缩梯往上爬,难免会搞出大动静来。
有丧尸听见从前门冲进来,看见是我,又“失望”地离开。
也没离开多远,失去声音的刺激,他便瞬间进入休眠状态,在不近不远地位置打转。
倒是梦辞受不了他,踩着伸缩梯三两下跳下去,弄出声响,把丧尸引到外面去。
小卖部会卖的猫粮想来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牌子,我印象中这个世界的某些猫粮会加诱食剂,猫吃了不大好。
我只能瞪着白膜渐生的眼,一个字一个字地检查食品添加剂,还好这个牌子不怎么出名,但用料简单,都是些脑子里认识的词汇。
我倒进一个碗里,本想找奶粉泡泡,可现在牛奶没有,奶粉没有,就算有,泡的水也没有,只能作罢。
梦辞回来后不嫌弃,埋首进碗里,嗷呜嗷呜地大口吃完。
幸好他是只大猫,不然在末世还真不好有养活。
梦辞吃完猫粮就跳到我腿上,团成一团,悄悄地看我手上的布料。
我伏在矮桌上记录我目前所知的过去。
“南芜。”
写下这两个大字的时候,我还不怎么确定,毕竟我只是知道自己叫这个名字,具体是哪两个字,我确实没印象。
不过我写下后,梦辞便用长尾巴拍拍我的膝盖,扬首喵了声。
我应当是写对了。
写下主名,我翻开第一页,又写下“珀西”两个字。
作为珀西的时候,我生活太平,有人关爱,还有梦辞给予的归属感,只在遇见那个绿眸黑发的少年后,出了点儿小意外,最后在意外中死去。
第二次,我是蝙蝠,自命南芜,虽同吸血大军格格不入,但梦辞来之前,切斯特替我承担了桑尼和曼森的骚扰,生活也算平静,只在女骑士到来后,死在火焰中,又以灵体的姿态,姑且称作灵体,见证了女骑士的一生,带走了属于自己的碎片。
第三次,我是粱千,被丧尸咬后,感染病毒,正在向丧尸化转变……
写到这里,我顿住,从第一看到第三,两个过去和一个现在总有几分带有细微变化的相似性。
自始至终的稳定存在,是梦辞。
白色的纸张氤氲出水花,模糊了黑色凌乱的字体。我抚上面颊,触及到眼角的湿润才惊觉,我哭了。
人太过聪明,是会受苦的。
梦辞的肉垫踩在我身上,探出脑袋,舔舐我脸上的泪水。
见我很快收敛情绪不哭后,他开始频繁用脑袋顶我,蹭我的脸颊,我本就湿润的脸上现在沾上了几根猫毛。
我捻下,在指尖辗转了番,托着梦辞的腋下将他举起,“你到底为什么会来寻我呢?”
经历死亡明明是我一人的命运。
他状似听不懂,可黑色的长尾巴却在伶俐地一甩一甩,尾巴尖儿绕出一个圈儿来,“喵——”他拖长了声音。
梦辞那只花纹最深的前爪,仍因为我无意间的触碰,微微颤抖。
这在我是蝙蝠的时候很常见。
可他又不愿我远离他。
我把他搂进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顺他脊背的杂毛,不再去想笔记的事。
我尽力去过好当下,因为担心误伤梦辞,在四十八小时快到之前,我把自己关进了卫生间里。
梦辞在外面挠门,大声叫唤,吸引来不少丧尸。
他处在死角的位置,而我身上的尸气逐渐加重,被动静吸引来的丧尸找不见宿主又悻悻离开。
成为丧尸的过程不好形容。
样子嘛,肯定是恶心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白皙的皮肤,姣好的面容一点点攀爬上黑色的血线;承受不住的地方,皮肤皲裂开,露出发黑发臭的肉。血已经不会再滴了,凝成黏腻的液体,摸上去像小孩子玩的水晶泥。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么多天,我已经习惯自己丑陋的模样。
我记得自己曾经美艳过,天地间绝无仅有的一朵南芜花,掌管百花……掌管什么?
我咧开嘴,舌头顶了顶牙齿,门牙旁边的一颗用舌头轻轻一舔就松了,用手指夹住,扯下来轻而易举。
不痛,有种畅快感,手上的指甲刮落,刺啦——黏黏的血肉声。
这副糟糕的姿态稳定后,我被白膜覆盖的眼睛,视力开始变好,我能清楚地看见镜子里的丑态,并以极快的时间接受。
外面猫叫声不断,听力变敏锐后,显得有些刺耳。
牙痒痒,想要死这只猫。
我撞开门,与吵闹不停的猫对上,他铺上来,指甲挂在我的衬衣上。
蓦地,我不想吃他了。
也没伸手去抱他。
我走上街,胸前挂着一只猫。
行尸不怎么受末日欢迎,他们是最低级的形态,身体脆弱,不懂病毒传播的重要。
要想活下去,只能行尸抱团行尸。
但我身前挂了只黑猫,就算我尽力装作无所察觉,一靠近行尸的队伍,就会被“嗬嗬”声警告。
我独自在末日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进食,一直休眠。
不久,有人类来到这条街,他们争先恐后地捡了空投物资,抢着往体内注射了什么东西,这之后我闻不到他们了。
闻不闻得到不影响我的休眠,我身前挂着的猫很执著,不让我去啃人类。
不过他会给我找些变异的鸟、鱼、猫、狗来……
街上的行尸因为空投那次变数,不少被饿死和烧死,我被黑猫带到更安全的地方幸免于难。
后来,不知怎么的,我又能闻到那些人类的气息了。
街上对抗行尸的人类有一个被咬,然后就是接二连三的尖叫,一种不同于我的丧尸出现了,他们会用牙齿嗑磕磕的震颤声来感知人类,这之后,人类的子弹声变少了。
我又回到了那个街上,新出现的丧尸吓走了所有人类,而我出生的地方,那个小卖部?徒然长出许多藤蔓。
青绿色很诱惑人,它们的气息更像烧烤后的肉味,明明是草,却比人类更吸引我去啃食。
这个时候,黑猫不阻止我了,反而催促我去吃。
啃了不知道多久,我抱着藤蔓,望着黑猫,徒然开口:“梦……辞……”
“喵。”他回应我,趴回我膝盖上。
我的记忆时而清醒,时而混乱,不过除了藤蔓,我不会再随便吃东西了。
我零零散散地想起些笔记的事,不算太清楚,却在见到被藤蔓绑住的那个男人时,没有因为被惊扰就扑上去咬他。
他被青蔓倒吊起来,快成为养料。
我看了眼装作被青蔓绑住的梦辞,跌跌撞撞地走上前,替他咬断青蔓,放走了他。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