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杏花村

陈红玉得知钱宝儿要去大湖摘莲蓬,她羡慕不已:“我也好想出去玩啊。”

钱宝儿晾晒着被子:“今年是不行了,等明年吧,明年姑娘的腿就好全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陈红玉看了自己的腿,这阵子痛是不痛了,可冯大夫来瞧了,好全乎怕是难了,以后她恐怕就是个跛子了。

她想起村子里那些跛腿的老汉们,再料不到自己年纪轻轻也会这样,不禁怔怔落下泪来。

钱宝儿一回头就看见陈红玉在哭,她赶紧过来安抚道:“瞧我,明知道姑娘现在不方便,还说这种话勾姑娘伤心,自己出去玩,该打该打。”她说着就佯装打自己的嘴。

陈红玉又被她给逗笑了:“你呀,就会哄我开心。”

她拿了帕子擦了擦眼泪:“罢了,你能玩,就好好去玩吧。只不过记着,要给我多摘几枝荷花回来插瓶。”

钱宝儿嘻嘻笑了:“姑娘放心,保管够。”

第二天一早,钱宝儿天未亮就爬了起来,草草洗漱了。

看还未到时候,她就先给院子里的花儿浇了水,小炉子也生了火,煮上壶水,等陈红玉起来就能喝了。

做完这一切,她方出门去。

金秋实果然已经候在那里了,蒙蒙蓝的晨曦中,他倚着大榕树逗一只小狗玩。看见钱宝儿出来,他忙笑了起来,朝她招了招手。

“给,这是我娘烙的饼,你尝尝。”他递给钱宝儿一个纸包。

钱宝儿接过,纸包还热热的。她拆开,一股子麦香扑鼻而来:“嗯,好香。”她说。

金秋实笑得得意:“不是我吹,我娘烙的这饼,村子里无人能及。”

钱宝儿咬上一口,连连点头附和。

看她吃得香,金秋实越发开心了。

一个烙饼吃完,他们也就到了大湖边。

此时天边透出一道亮光,晨风从湖面送来阵阵荷香,钱宝儿长长呼吸:“真香。”

金秋实不知从哪里划了条小船过来,正冲钱宝儿喊:“快上来。”

钱宝儿敏捷地跳上了船,在船中央坐下,就听他又说:“走咯。”

小船晃晃悠悠,穿行莲叶莲花间,往湖中央划去。

“真漂亮。”钱宝儿再次由衷赞叹。

“比你们的荷花塘如何?”金秋实故意问她。

钱宝儿当然不服:“那肯定是我们的更美了。”

金秋实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为什么要到这老里面来?”钱宝儿仰头望着这遮天蔽日的花叶,问。

“因为我要把你献给湖神,”金秋实开始胡说八道,“湖神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姑娘。”

钱宝儿也不甘示弱:“你怎么知道湖神就喜欢小姑娘?我还听说荷花仙子就喜欢你这种少年郎呢。”

金秋实哈哈大笑,不得不被她的敏捷反应伶俐口才给折服。

“其实是这里头人来得少,莲蓬又大又新鲜。”金秋实说着收回了竹篙,“到了,就这里吧。”

钱宝儿站了起来,那些莲叶比她还要高,茎又粗,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带了把剪子来。

“哎,你在干吗?”她见金秋实伸手在水里捞着什么。

金秋实没说话,不一会儿就从水里拖了一串网兜上来。

“原来你在这里下了网啊。”钱宝儿兴奋地凑过去看,还真被他网住了一条大草鱼。

“还有螃蟹呢。”她指着后面叫道。

“怕吗?”金秋实问她。

“我不怕。”钱宝儿答。

“胆子还挺大。”金秋实笑道,将那只螃蟹拎到她面前,“那给你玩。”

钱宝儿还真就接了过去。

那只螃蟹还没长大,却挥舞着两只小钳子,冲她耀武扬威。

钱宝儿撕了片荷叶给它夹着玩,看金秋实将网里的小鱼小虾又倒回了大湖里。

她好奇问:“这些都不要么?虽小,拿回去炸一炸下酒吃也极香的。”

金秋实摇了摇头:“它们都还小,等再长大一些吧。”

钱宝儿听了,干脆将那只小螃蟹也放回了湖里。

“怎么也放它一条生路了?”金秋实笑问。

钱宝儿抱起了胳膊:“我可没放它,我是想给它养到八月里,那时候的螃蟹更大更肥美。”

“那你该给它做个标记才是。”金秋实串起了那条草鱼,“不然等八月里捞螃蟹,你也不认得啊。”

“有缘自会再相见。”钱宝儿笃定。

金秋实笑了两声:“那螃蟹估计不想跟你有缘。”

钱宝儿哼了一声:“那可就由不得它了。”

金秋实放回了网,眼见天都亮了,便撑起小船往岸边去。

钱宝儿一路采摘莲蓬荷花,见太阳快出来了,她还特地剪下两片荷叶子,自己头上顶了一片,另一片就给了金秋实。

“荷花仙子给的帽子,又香又遮阳。”她抬头对正撑船的金秋实说。

金秋实偏偏不如她的意:“什么荷花仙子,是湖神。”

遭来钱宝儿一个大白眼。

上了岸,金秋实去将小船系好,他看钱宝儿怀抱满满当当的莲蓬荷花,头上还跟自己一样顶着片荷叶子,不由得笑:“摘这么多,又不是没下次了。”

钱宝儿却道:“虽是这样说,可我要是老出来,架不住别人会说闲话。我到底还是陈家的丫鬟,伺候姑娘才是本分。”

她颠了颠怀里的花叶:“所以既然出来了,可不得尽兴采摘?”

她这话听起来心酸,可她脸上却笑得灿烂。金秋实看在眼里,心中一颤。

“来,我帮你拿一些,送你回去吧。”金秋实伸手。

钱宝儿也不跟他客气,干脆全都塞给了他,全然不管他还挎着个鱼篓。

“你这鱼是自己吃呢,还是卖呢?”她问。

金秋实神色稍稍黯淡:“我娘最近身子不大好,拿回去给她炖点鱼汤喝。”

“瞧了大夫没?”

金秋实摇了摇头,笑得苦涩:“我们这样的穷人家,不是到了起不来身的时候,谁家肯花钱去请大夫?”

这种事钱宝儿不是没经历过,她想起当年卧病在床的阿婆,至今会鼻头发酸。

“真的不要紧吗?”她又问。

“这两天让她歇着,家里和地里的活儿我跟大哥来干就行。”金秋实看了看鱼篓,“起码抓条鱼炖个汤还是可以的。”

钱宝儿突然感到抱歉:“你娘都病了,我还缠着你要你带我来摘莲蓬,耽误你事情了吧?”

金秋实见她原本高高兴兴的,这会子却仿徨了起来,他就笑了,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她头上的小圆髻:“没事儿,我本来就要过来的,带你不过就是顺手而已。”

“可她早上还给我做饼了……”钱宝儿的声音越来越低。

金秋实笑道:“我不是说了吗,还没到起不来身的地步呢。况且咱们这种人家,真要叫你闲着,还挺不习惯呢,做点事反而好得快些。”

“是吗?”钱宝儿半信半疑。

“当然了。而且你喜欢她烙的饼,我回去告诉她,她肯定高兴。她一高兴,这病说不定就好了。”金秋实安慰她。

钱宝儿又高兴起来:“那你可得告诉你娘,她烙的饼着实好吃,太香了。”

“放心,我一定传达到。”金秋实向她保证。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也就到了陈家后门口。

“那我就先回去了。”钱宝儿向他笑道。

金秋实也笑着点点头:“快进去吧。”

“哟,这不宝儿吗?这一大早的从哪里来?”却是厨房里的蔡婶挎着个篮子过来了。

钱宝儿骄傲地向她展示着:“喏,我去摘莲蓬啦。”

蔡婶看了那水灵灵的新鲜莲蓬,又见金秋实站在一旁,遂笑道:“瞧这莲蓬多好,一定是秋实领着你去的吧。岸边可没有这样的了,早叫那群小子给摘光了。”

“可不是金家二哥领我去的?”钱宝儿笑道。

蔡婶又转向金秋实:“听说你娘这几天身上又不大好了?可觉得怎样?”

金秋实笑笑说:“还是老样子吧。”

蔡婶看见他腰间的鱼篓:“这鱼是拿回去给你娘吃的?”

“是。”金秋实笑道。

蔡婶叹了口气,爱怜地看了金秋实:“也难为你了。”

金秋实还是笑着:“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说着又同她们道了别,自是回家去。

钱宝儿同蔡婶进去,蔡婶看她一怀抱的莲蓬,便提议道:“这些你也吃不了多少,不如给我些,中午我做汆肉莲子汤,定是鲜美。”

听说能有汆肉莲子汤喝,钱宝儿自是应允,分了大半给蔡婶,还帮她拿去了厨房。

“咦,你这小丫头怎么来了?哟,哪里来的荷花,这么俊?”正揉面的范大娘见了钱宝儿,笑问。

蔡婶就将她同金秋实一起去摘莲蓬的事说了。

范大娘听罢,又笑道:“这可省了一道菜钱了。”

她看着钱宝儿将莲蓬堆在一旁案上,突然想起一事,又问她:“那你早饭还没吃吧?锅里还有稀饭,屉上还蒸着肉包子呢,吃了再回去吧。”

虽说钱宝儿早上已经吃了个饼了,可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饿的时候。

听见范大娘这般说,她也不客气,过去就给自己盛了一碗稀饭,又去屉子上拣了两个肉包子,哗啦啦就给吃了。

蔡婶一边剥着莲子,一边看着她吃饭,觉得甚是香甜,于是向范大娘笑道:“这小丫头倒是能吃,不像有些人,一桌子菜送过去,几乎是原样再送回来。你得睁大了眼睛,才能看出她动了哪几筷子。”

范大娘自然清楚她是在说谁,忙瞥了她一眼:“你可少说几句吧,被她听见,可没什么好下场。你忘了先前的王大姐了?”

蔡婶自是忘不了:“现在是老爷还在呢,要是没了,这个家可真不好说咯。”

“那也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范大娘笑道,“等老爷没了,那时候咱们也都老了,该回家去享几年清福了。”

“说的也是。”蔡婶又笑了。

“快择菜吧,今个冯家那边要来人,少不得要多备几个菜了。”范大娘将揉好的面团拿布盖了,自己洗了手,也坐过来帮着剥莲子。

钱宝儿吃完了饭,自己去洗碗洗筷子,听见说冯家要来人,不禁好奇:“来什么人?”

“就是少奶奶的娘家人啊。”范大娘道。

蔡婶也觉得奇怪:“这非年非节的,他们家来人做什么?之前姑娘腿伤了,也没见人来问一句啊。这个时候跑来……”

范大娘看了眼在那边洗碗的钱宝儿,她凑近蔡婶,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啊,是要来给咱们姑娘说亲呢。”

“什么,给姑娘说亲?”钱宝儿蓦地拧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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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钱如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