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你这死丫头,我说这么小声你也能听得见?你这狗耳朵啊。”范大娘反被她给吓了一跳。
钱宝儿顾不上其他,扔了碗筷就过来缠着范大娘:“您也说给我听听嘛。”
范大娘拗她不过,只好说道:“这有什么稀奇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们姑娘也到了年纪了,有人来说亲还不正常?”
“可少奶奶给说亲……”钱宝儿欲言又止。来陈家这些时日,那位少奶奶是个什么脾性,她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
“那怎么了?只要有好人家,管他谁来说呢。”范大娘道。
“话是这么说,”钱宝儿总觉得不妥,“我来这些日子,冷眼瞧着,少奶奶不像是疼我们姑娘的主儿。”
范大娘和蔡婶对视一眼:“她倒是敢说。”
蔡婶笑:“她对不对你家姑娘好,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噢我知道了,你是怕她给你家姑娘说了不好的婆家,到时候耽误你找小女婿是吧。”
钱宝儿唱戏这些年,可没少被人调戏,早已见惯听惯,不拿这些当回事了。所以她面不改色:“那可不?姑爷要是不好,姑娘就过不好;姑娘过不好,我还能有好日子过?”
“你还真不害臊呢。”蔡婶笑着摇头。
“本来就是这么个理嘛。”钱宝儿理直气壮。
“行了行了,你别跟我们这捣乱了,我们还要做饭呢,你也回去吧。”范大娘赶着她。
钱宝儿无法,只得悻悻走了。
回到陈红玉的小院中,青青正在晾晒着衣物,看见钱宝儿她笑:“一大早出去,怎么就摘了这么点?”
“碰见蔡婶了,她拿了一大半去,说是中午做汤喝。”钱宝儿将剩下的莲蓬放在院中的小石桌上,又问青青,“姑娘呢?”
青青朝屋子里努了努嘴:“绣帕子呢。”
钱宝儿握着那几枝荷花骨朵进去,果然见陈红玉在床上坐着,低头专心绣一块帕子。
“姑娘,看我摘的荷花还喜欢不?”她出声笑道。
陈红玉抬起头来,见她手里握着的一把荷花,仅一朵开了一半,剩下的都还紧紧闭着。她便笑:“怎么都没开?”
钱宝儿找了个高颈白瓷花瓶来,比划着插进去:“这荷花开得快败得也快,你别看这朵开一半,等下午就全开了,明天这时候就全落了。有这花骨朵还能撑个两三天。”
“你知道得倒多。”陈红玉笑,示意她将花瓶拿近点来给自己细瞧。
“还有莲蓬呢?我也想吃新鲜的莲子。”陈红玉又说。
“在外头呢,我和青青去剥了来。”钱宝儿说着就要出去。
陈红玉忙叫住她:“拿整个的莲蓬来就好,我自己剥吃着香甜。”
钱宝儿也就依了她。
一时青青也晒完了衣裳,进来陪着一起剥莲子吃。
“我怎么瞧着你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陈红玉敏锐地察觉到了钱宝儿情绪低落,不复往日里能说会笑的。
钱宝儿扔了个莲子壳儿:“我听说今个少奶奶的娘家人要来。”
“是啊。”青青咬了个莲子,点头道。
“这有什么稀奇的?”陈红玉笑道,“他们冯家的人也没少来过。”
“可是……”钱宝儿想着与其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倒不如她先报个信儿,也好有个准备不是?
所以她一鼓作气说道:“我听说他们是要来给姑娘你说亲的。”
房中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陈红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钱宝儿急了:“这有什么好笑的?你还笑得出来?万一给你说个不堪的男子……”
陈红玉摆摆手:“你就放心吧,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什么不是头一回?”钱宝儿怔怔,“以前也给你说过啊?”
“是啊,”陈红玉答得干脆,“他们就是不死心。”
正说着呢,外头就响起了人声。
陈红玉冲钱宝儿一眨眼:“你且看着吧。”
钱宝儿和青青才手忙脚乱收拾好了莲蓬莲子,冯秀云就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进来了,把这间小卧室挤得满满。
陈红玉也不打招呼,只叫钱宝儿和青青倒茶来。
“瞧见没,那个戴了一脑袋金银的就是少奶奶的亲娘,冯家夫人。”趁着倒茶的空儿,青青说给钱宝儿知道,“站在少奶奶右手边的,穿红的那个,是冯家的三少奶奶,也就是咱们少奶奶的嫂子。”
钱宝儿一一认了,又问青青:“那个穿粉衣裳的呢?”
青青背过去瞅了眼:“那是少奶奶的娘家小妹,一向跟咱们姑娘不大对付,不知今个怎么也来了。”
钱宝儿一听便撇了嘴:“铁定是来看咱们姑娘笑话的。”她端起了茶盅,“走,别让她们欺负了姑娘去。”
她和青青端上茶,自然免不了要被那些奶奶姑娘们给打量一番。青青她们是见过的,重点便落在了钱宝儿身上。
“这丫头,就是那时从大青山里带出来的吧?”冯夫人觑着钱宝儿问。
“可不就是她了?”冯秀云拉过钱宝儿来,好让冯夫人看清楚。
冯夫人先是看了她头脸,又拉了手细看,末了还要拎起她的裙子来看脚,这分明是富贵人家买妾的做派。
钱宝儿心生不悦,却不能发作,只好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不让那老太太得逞。
“果然是个齐整孩子,只是做丫头可惜了。”冯夫人向冯秀云说道。
冯秀云心领神会:“娘要是喜欢,带回去给我大哥做姨娘岂不好?”
冯三少奶奶掩嘴笑:“那怎么行?大嫂知道了又该吃醋了。”
冯秀云撇嘴:“她都嫁进冯家多少年了,就生了一个女儿,还拦着不让大哥娶妾,难不成想让长房绝后吗?”说罢又问她小妹,“如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冯如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她娘和姐姐嫂嫂口中讨伐的人,恰恰与她还挺要好,这叫她如何回答?
“行了,先不提这事儿了,咱们且说正事。”还是冯夫人舍不得小女难堪。
“对了,正事。”冯秀云接过了她老娘的话头,冲陈红玉笑笑说道,“我们来呀,是向姑娘道喜来的。”
“哦?喜从何来啊?”陈红玉只当不知。
冯秀云佯装贴心:“原本呢,这些话是不应由我来说的,可谁叫婆母去得早,俗话说,长嫂如母,我便来同你说。”
陈红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闲闲道:“你说。”
冯秀云自是瞧不上她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可现在还不得不压抑着心中的厌恶,对陈红玉笑道:“好妹子,你如今也不小了,该说人家了。娘不在,少不得要我这个做嫂嫂的来操心了。”
她说着同自己的三嫂对视一眼,那位冯三少奶奶便接着她说道:“可巧,我娘家就有个兄弟,今年也快二十了,尚未娶妻,与大姑娘你正好相配。”
“哦?你细说说,怎么个相配法?”陈红玉脸上依旧挂着笑。
冯三少奶奶心里骂一句“真不要脸”,面上却还笑盈盈的:“那自然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了。”
“郎才女貌?”陈红玉笑问,“那他有何才?”
“这……”冯三少奶奶一时语塞。
冯秀云见状忙道:“他家里良田百亩,县里还有铺子,妹妹你若嫁过去便不愁吃不愁喝,享福哦。”
陈红玉瞧了她,又抬了抬下巴示意冯如月:“如月姐姐比我还要大上一岁,既有这么好的良人,为何不先给她?”
冯如月刷的就变了脸色:“红玉妹妹,这可不兴开玩笑啊,这是给你说亲呢,怎么又扯上我?”
陈红玉懒得同她掰扯,只笑笑看了冯秀云:“嫂嫂你说是不是?”
冯秀云呵呵笑着:“不是,如月嘛……”
“这是你嫂嫂心疼你,有好的就先说给你。”冯夫人开口了,“你想想,你没个亲娘,虽有爹爹和哥哥,可他们都是男人家,哪里会明白咱们女人的心思?你嫂嫂也是为你好。”
冯秀云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她过来拉了陈红玉的手:“你想想,本来儿女亲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公公和你哥哥都心疼你,我更疼你,还特特地先来与你商量……”
“可不是?”冯三少奶奶也过来凑热闹,“你看你嫂子对你多好,便是我那娘家兄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是没的说的。”
陈红玉抽回了自己的手,她冷笑:“既是这般好,为何二十了还未曾娶妻呢?别是有什么暗疾吧。”
冯三少奶奶神色一动,旋即又笑道:“瞧你说的,哪有什么暗疾?他,他不过就是眼光高罢了。”
陈红玉更是笑了:“既是眼光高,那我这等乡野女子就更是高攀不上了,您还是另觅佳人吧。”
她拒绝得这般干脆,冯三少奶奶脸上登时便有些挂不住了,只能求助地望了冯夫人。
冯夫人才要继续劝,没成想冯如月先时便有气,这会子见陈红玉这般不给她冯家人脸面,更是气上加气,冲上去指着陈红玉就骂道:“你以为你还是什么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呢?”
陈红玉眯起了眼:“你什么意思?”
冯如月哼笑:“得了,别装清高了,如今谁不知道你是从山匪窝里爬回来的,是不是姑娘身都还不好说呢,还跟我们摆架子。”
陈红玉哪受过这般羞辱,到底还是个姑娘家,一听便气得脸通红,想要辩驳,却又无从说起,只能气得眼泪汪汪。
冯如月见此愈发得意起来,她的声音尖锐刻薄:“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在大青山里走失了一夜,说是躲在山洞里,可又有谁瞧见了?谁都知道山匪劫财劫色,你陈大姑娘美名远播,那起子贼人见了,又怎会轻易放过?”
她笑得狰狞:“一整夜呢,说不定还不止伺候一个……”
她的话尚未说完,众人只听见啪的一声响,清脆无比的一个巴掌,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冯如月的脸上,将她的头打偏向一旁,可见力道之重。
众目睽睽之下,打出这一耳光的钱宝儿坦然收回了手,她甚至还笑笑地问众人:“茶水凉了,诸位要再添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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