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钱宝儿料想得差不多,才吃完早饭没多久,她跟青青正在小院里晾晒衣被,冯秀云就过来了。
她看着倒一点没气的样子,笑盈盈跟陈红玉叙了好,拉着她在桌边坐下,指着丫鬟小巧手里的一碟点心说:“这是我娘家送来的月饼,云腿馅儿的,给你尝个鲜。”
陈红玉一点也不爱吃云腿馅儿的月饼,况且她心知冯秀云来者不善,但俗话说的,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笑脸人还带了礼物来,她也就笑着叫钱宝儿收下了。
钱宝儿伸手去接碟子的时候,小巧仿佛故意似的手一滑,要不是钱宝儿眼疾手快接住了,这一碟子月饼就该全躺地上了。饶是如此,还是掉了一块。
冯秀云当即便骂起了小巧:“你这小蹄子平日里瞧着还好,今个怎么笨手笨脚起来了?”
小巧委屈:“是她没好好接着嘛。”
钱宝儿在心里啧了一声,这主仆俩还搁这演上了。
陈红玉也心知肚明,她配合着也说起了钱宝儿:“你看你,也不好好接着,掉了一块不是?”
钱宝儿会意,佯嗔道:“我哪知道小巧姐姐会半路就松手?我还算机灵的呢,至少还接了大半,不然全掉了。”
陈红玉接道:“你还犟嘴。少奶奶难得来送一回东西,你还弄掉一个,真是个笨丫头。还不快出去倒茶?”把她给打发走了。
冯秀云也不是笨的,听出她是在点自己,呵呵笑了笑,不咸不淡问了几句日常话,这才拐入正题:“听说妹妹昨个出门了?”
陈红玉颔首:“不错,连日在家都闷坏了,出门散散晦气也好。”
冯秀云微微一笑:“那是,出门走走总是好的。”
此后寂静片刻,还是钱宝儿端了茶进来,陈红玉方道:“我平日不大吃茶,这茶叶还是雨前的,嫂嫂吃吃看可还行。”
冯秀云应付两声,端起茶盅却不喝,踟蹰半晌,终究还是开口了:“妹妹去看了那几亩桑田?”
陈红玉笑了起来:“嫂嫂要不提起来,我都差点忘了,正有这事要跟你说呢。”
她转了转茶盅:“我昨天去了方知晓,如今看管那些田地的竟还是嫂嫂家的人,这可使不得,我的地方,哪能劳动嫂嫂家的人呢?不如叫他们就回来吧,我另派人去。”
冯秀云呆了一呆。她这还没开口呢,陈红玉倒先提了一嘴,叫她简直无从说起了。
不过她终究是管过家的人,很快就重新笑道:“瞧妹妹你这话说的,什么你家的我家的,进了陈家的门,如今咱们都是一家了,何必生分?换来换去的也麻烦,不如就这么着吧。”
陈红玉料到她不会这么轻易就罢手,所以她浅浅一笑:“我倒不觉得麻烦,一早就叫刘叔去传话了,今天那边就能收拾了东西回来,不劳嫂嫂你操一点心。”
“什么?这么快?”冯秀云未料到这招“先斩后奏”她接连用着,只觉得一股浊气涌上了心头,看着对面笑盈盈的陈红玉,她恨不能一口咬死她。
陈红玉并未就此打住,她继续说着:“毕竟那片桑田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如今闲来无事,也想学着管管,免得日后嫂嫂你管不过来,我临时接手会手忙脚乱,嫂嫂你说是不是?”
她搬出已过世的婆母来,冯秀云还能说什么?她句句在理,自己若是再说,就显得不尊先人了。
“妹妹既然都准备好了,我还能说什么。”她也不肯多坐一刻钟,站起来又说,“我就看看妹妹的本事吧。”
陈红玉笑容满面:“好说,好说。”
送走了脸色难看的冯秀云,陈红玉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这下可好了,总算送走了这尊瘟神。”
钱宝儿笑:“少奶奶虽然为人不怎么样,说是瘟神倒也不至于吧。”
陈红玉想了想说:“也是,她到底还是我家的人。”
钱宝儿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话。
“这月饼怎么办?”青青还记挂着那碟子月饼。
陈红玉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我不爱吃这个,你喜欢就拿去吃吧。”
青青笑道:“我是不挑食的。”又问,钱宝儿,“宝儿姐姐呢?吃吗?”
钱宝儿摇头:“月饼我只爱吃豆沙馅儿的。”
青青冲她皱了皱鼻子:“你当你是姑娘小姐呢,还挑,有的吃就不错了。”
钱宝儿也不客气,伸手拧了把她的脸蛋:“猪才什么都不挑。”
青青不服气:“猪还浑身都是宝呢,你凭什么瞧不起猪?”
钱宝儿故意逗她:“我可没有瞧不起猪,我只是在瞧不起你而已。”
又给青青气了个半死,一个云腿月饼都哄不过来的那种。
陈红玉看她们俩拌嘴,笑道:“行了,青青你这张嘴啊,怎么能说得过她去?她嘴皮子多溜。”
钱宝儿挑眉:“这是夸我呢?”
陈红玉笑:“自然是夸了。”
“那也别夸了,”钱宝儿将一碟子月饼全都塞给了青青,自己向陈红玉说道,“姑娘该想想,桑田那边该派什么人去才是。”
“这我已经想过了。”陈红玉歪在了椅子上,“我娘那边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如今想要叫人去,怕是没称心的。”
她盘算着:“所以我想了一夜,倒不如我自己过去住着,再重新雇人过去,也比从别的庄子上调人来得强。”
“去那边住?”钱宝儿疑惑,“可那边的房子……”
“这个倒不用担心,以前那边有处别院,也是我外祖家留下来的,给了我娘,我娘一并留给了我。只是多年无人居住,怕是要重新修缮一番。”陈红玉算了算,“今年怕是来不及入住了,明年开春吧。”
“可是老爷会同意吗?”青青努力咽下一口月饼,“姑娘到底还未出阁。”
陈红玉自信道:“如今我同那边撕破了脸,彼此都看不惯,他们怕是巴不得我搬走。反正我腿伤了,就说过去养病,也没什么。”
钱宝儿想了想道:“倒是能说得过去,正好避开那些乱嚼舌根的人,好歹图个清静。”
“一步一步来吧。”陈红玉两眼放光,“回头去瞧瞧那处别院,咱们再细商量桑田的事。”
她哼道:“那么好的田地,一年的产出恐怕比别处都强多了,却被他们说只够温饱,鬼才信。便宜了姓冯的这几年,也是时候拿回来了。”
初战告捷,陈红玉的心情自然是好的。不过她也并未立马就要去看别院,过几日就是中秋了,暂且缓一缓。
大湖放水那日,钱宝儿休了旬假,一早便出了门,金秋实已经在等着她了。
秋日清晨天凉,金秋实却还只穿了短打。钱宝儿忍不住问:“你不怕冷么?”
金秋实笑:“等下水放得差不多了就要下去捞鱼挖藕,一身泥巴,穿这样正好,弄脏了也不心疼。”
钱宝儿于是看了眼自己的衣裙,有些遗憾:“那我是下不去的了。”
“你还想着下去呢。”金秋实哈哈笑着,“你就在岸上等着,我给你捞大鱼上来。”
到了大湖边已经围满了人,里正一声令下,就有年轻力壮的后生扒开了一处堤坝,湖水倾泻而出。
“宝儿,宝儿。”人群中有人叫喊着钱宝儿的名字。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厨房里的范大娘。
“你也来了呢。”范大娘冲钱宝儿笑,又看见她身后的金秋实,忍不住打趣,“天天带着我们家宝儿混,可别带坏了她。”
金秋实笑笑:“哪能呢?”
范大娘又问:“你娘好些了?”
金秋实点头:“好多了。”
“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听说你大哥说亲了?”范大娘笑道。
金秋实仍是点头。
“定了亲也就好了,你娘有了儿媳妇,也能轻松些。”范大娘感慨道,“可怜你爹去得早,不然你们家……”
“喂,秋实,这边这边!”另一头有人招呼着金秋实。
金秋实趁机道:“那我先过去了。”又冲钱宝儿眨了眨眼,“等我。”便跑开了。
范大娘慈爱地看着他的背影:“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家里也忒穷了些,这往后有了嫂子,他这小叔子还不晓得怎么过呢。”
钱宝儿有些不明:“您才不是说他哥哥娶了媳妇是好事吗?”
范大娘拧了拧她的脸:“傻丫头,对他娘他哥哥来说自然是好事,可谁家里有个十六七岁大的小叔子在,恐怕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为什么?”钱宝儿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范大娘见四周没什么人在意她们,便说道:“你这小蹄子不知道,他大哥要定亲的那家可不是什么好缠的,人家一早就放出话来了,要结亲可以,但得先分家,兄弟两个都大了,同处一个屋檐下怎么行?必得各过各的。”
钱宝儿无语:“非得那家的女子不行吗?”
范大娘被她的话给逗笑了:“说你傻,还真是傻,他们家那样,能有人肯嫁就不错了,还挑人家呢。”
“那这么说……”钱宝儿看向对岸,金秋实混在一群年轻人中间,个个都摩拳擦掌,正准备下水。
“所以说他也可怜哦,”范大娘唏嘘,“是个好小伙子,能吃苦,能做事,可惜老娘身子差,性子又软,大哥是个木头人,便是有人看得上他,再看看他的家里,大半都要打退堂鼓。”
范大娘说着想了起来:“其实要这么看,那屋里的小巧也算是个好的了,这两人若是能成,便是分了家,也能过活。”
钱宝儿笑:“所以您要去牵个红线?”
“你觉得可行?”范大娘问她,“我看你同他挺好,跟亲兄妹似的,不如你先去探探他的口吻?”
“我?”钱宝儿连连摆手,“我可做不来这事。”
范大娘一想也是:“你个小姑娘家家的,能问出个什么,少不得还得我亲自去问上一趟。”
范大娘信心满满,钱宝儿却犯了难,她是不喜欢小巧的,金秋实若是真娶了小巧,恐怕连他都要疏远了。
这可咋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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