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吃饱喝足,事情也谈妥了,谭易出来在前台付账,张眼去看杨子齐的身影。
他今天被拉来见家长,虽然不情愿,但是无奈已经答应了自己的妈妈。
已经妥协了就无所谓了,管他们怎么安排,聘礼、房子、每月工资交给她多少这些细节,都被他妈妈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还能说什么呢?
破罐子破摔吧。
点着烟,盯着前面的餐盘,恩雨往他盘子里夹着菜,他却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只是抽烟。
“谭易,你少抽点儿烟,这么多人在呢。”
谭妈妈不满意他的表现,找了个由头说他。
“怎么?连抽烟这点儿自由都要夺走吗?”
要是意气用事有用的话,他早就用得炉火纯青了。
“你怎么又…”
“诶,亲家,男人抽烟很正常嘛,你看我,每天一包烟,快乐似神仙。”
恩雨的爸爸打着圆场,谭妈妈再没多说,继续聊着订婚事宜。
“你好,这是你们点的雪花鸡淖…”
谭易听见声音,蓦地抬头,碰上了同样惊诧不已的目光。
他怎么在这里?
心里顿时缩紧了,痛得很。低了头,不敢去看他,听见他出了门,站起身想出去,又察觉到自己无颜以对,慢吞吞又坐下。
一桌的人都见他站起坐下,茫然看他。
杨子齐又进来上菜,有人喊他倒茶,众人才收回了那目光,继续热闹吃饭。
“各位慢用。”
杨子齐出了门,谭易手上燃完了的烟头烫到手指,恩雨见状忙帮他将烟抽了出来,问他有没有事。
他摇了摇头,手肘搁在桌上,手掌捂着头,看上去似乎头痛得要命。
恩雨看他,有些担心他的情绪和自己的将来,担心过后还是习惯性安慰着自己:会好的,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谈完吃完,谭易去前台准备结账。
“妈,你们先走,我打个电话,我等会儿去酒店接你回家。”
谭易跟谭妈妈说完,扫视了周围,没发现杨子齐的身影。
谭妈妈牵着恩雨走出酒楼,对走在身后的恩雨爸妈弟弟们说:“亲家你们住的酒店离这里不远,我们慢慢走回去,就当消食了。”
“好好。”
谭易出酒楼大门,远远看见杨子齐和一男子在说笑,举步朝那边走了两步,又停住不敢往前。
“面试怎么样?”
杨子齐将衣服递给欧阳。
“不错,虽然喊我回去等消息,但我从他们眼神里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来了?”逗他,“看出你即将成为他们的贡献者来?”
“不,”欧阳对自己充满了信心,“看出我是个人才,即将在他们公司发光发亮。”
“那可恭喜你了,我走了啊。”
“改天请你吃小区门外那家面啊。”
杨子齐愣了愣,预感自己应该是吃不到那碗面了,不免有些怅然,笑说:“再说吧。”
转身准备走,见前面大门谭易正朝着他站立,不往前也不往后,步子往左一步又往右一步。
又扯起笑,朝门口走去,后又看他一身紧张的样子,噗嗤笑出声来:
“你干嘛?向左向右,你不是都做了决定了吗?”
“刚刚那人…”
谭易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还在关心刚刚跟他说笑的人。
“跟你有什么关系。”杨子齐收了笑,气愤之极,“都这个时候了,还在问我什么?”
谭易低头无言以对,又欲言又止。
“你有话就说!”见他咬着牙不说,一气上头,忿忿然,“谭易,你就是个懦夫,以前不是各种谈笑风生吗?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豪言壮志地说不结婚的是谁?还说什么婚姻给你带来平庸的生活,撷取你的灵魂,那可都是你自己说的。最后怎么?你可真够可以的。”
“你知道什么?”谭易也来了脾气,他不想承认自己的懦弱,借此来掩盖他的内心,“我不像你有那么开明的父母,你知道我为此抗争过多少回?那都没有用,你不明白。最后我们都得回到生活里,生活又已经定了规矩,即使再不喜欢这些规矩,人也得生活在阳光下,我不能…”
“你闭嘴吧你!”
杨子齐听他越说越离谱,愤懑推了他一把。
“跟我在一起就生活在阴影里了?那好真是对不起,委屈你跟我躲在这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腐烂发臭,你该出去晒晒了,以后祝你永远生活在阳光灿烂的地方。”
谭易被他推得后退一步,也很生气,莫名的,不知是生自己的气,还是杨子齐对他说的话。
他本意不是这样,他也不是想说这些,他其实想说点力所能及和平的话,让他好受点,也让自己好受点儿,但是现下情绪占了上风,他恨自己的软弱。
还有…阴暗可耻,
对了,他居然还想把这一切归咎到杨子齐身上去,只因为他是男的,那是一个所谓正当的理由,说出去会让他明白他的错更多一些。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最终的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着嘴唇说了出去:
“难道你指望我们能像普通人那样正大光明的走在街上,不管不顾的牵手亲吻,像对正常情侣那么…”
“为什么不可以!”
杨子齐被彻底激怒,眼睛里燃起了怒火。
心里暗骂:你,谭易,你凭什么?你以为你跟我不是一样的?你以为你还能回到以前?
用力抓住他衣领,大喊:“现在就可以!”
猛地将他拉扯到自己面前,重重亲了上去,撬开他的牙齿,想把自己积压已久的、愤怒的、郁闷纷扰的,所有的情绪,都想统统还给他。
……
谭妈妈本来牵着恩雨走在前面,望了眼阴云密布的天空:“还是你细心,说今天天气预报有雨,喊我们带着伞。”
恩雨腼腆一笑,想起什么:“阿姨,谭易是不是没带伞?”
“好像是。”
“我给他送过去,你等我。”恩雨拿着伞往回跑。
“等等,”谭妈妈叫住她,“我们一起去,不然等会儿你回来下起雨怎么办?”
……
“你疯了?!”
谭易推开他,紧张环顾周围,有些人从门口走过,都嗞着嘴,或摇头或好奇或鄙夷地瞧他们,让他羞愧难当。
“我…”
杨子齐发泄完,才察觉到周围的注视和闲言碎语,他不怕这些,但是他看见谭易怕了。
他忘了谭易在这个城市土生土长,认识的人多,他害怕的一切他都没有顾及到,刚刚是太过激动愤怒,马上后悔自己的冲动。
“你……你们……”
远处传来一大声的尖叫,杨子齐从来没听过如此撕裂高昂的声音。
它像极了人在崩溃的时候,恨极了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发出这种难听的嘶吼声。
转头一看,是刚刚包间说话的妇女,是谭易的妈妈。
“你离我儿子远一点!你到底什么人?死变态!”
谭妈妈手里拿着伞不顾任何人的情面张牙舞爪地跑过来朝杨子齐身上就是一顿打。
杨子齐举手挡,伞的力量全打在了手臂上,他强忍着痛,好像还没从刚刚那一幕缓过来,茫然去看眼前发了狂的女人。
“阿姨?”
恩雨也被现在的状况吓得不轻,她平日里见到的谭妈妈不是这样的。
她望向谭易和杨子齐,也还没明白她刚刚来送伞时看到的场面。
“妈!”
谭易上前帮他挡住了他妈妈的谩骂和击打,双眼看向被护住茫然失措的杨子齐。
杨子齐抬眼,看他脸色苍白,眼神锐利,没有了往日的温柔。
那锐利的目光在身后的击打下越集越多,最后垂了眼,沉着声音说:“我说过的,你根本不会懂。”
我不懂?
我再不懂也不会让自己的人生变得一文不值!
扬子齐双眼里闪出一阵光,推开谭易,一把握住那伞头,对着谭妈妈:
“阿姨,你不该这么当街伤害别人尊严,我也不是变态。你们这种不管自己儿子开不开心,只顾自己心情的人才应该反省自己,随意掌控别人的人生,随意践踏别人的…”
“杨子齐!”
谭易见他妈妈面容扭曲,表情痛苦,快要承受不住这快速发生却无可预料状况,一时慌乱,大声打断了他继续要讲的话:
“够了!你越界了。”
“你说什么?”
杨子齐捏着伞的手松开来。
“关系,该结束了。”
谭易声音打着抖,不敢多看他一眼,垂着眼睛里,装满了痛苦和懊悔。
“你…不后悔?”
杨子齐有些疲累,问得极其费力。
“我跟你试着开始这段关系…才是我做的最后悔的事。”
谭易故意拖慢说话的速度,说得清晰,他在宣布自己的罪行,或许自己刚开始就不该让自己陷入现在这种境地。
杨子齐傻了眼,那些清晰的字眼像很多刀,刀刀砍在杨子齐的神经上,他站立不动,疼痛感和失落感侵袭来,眼神失了焦。
他本来只是想,从酒楼出来,回家,离开……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谭妈妈呼吸有些不畅快,似要晕倒,恩雨慌忙扶着她:“阿姨,稳稳气息,您有心脏病,千万不要急,有话好好说。”
杨子齐听恩雨说的话,知道他现在有什么话都不能再说了,抬眼直直地盯着谭易一分钟的光景,见他一直回避,于是低垂了眼走开,步履艰难。
谭易扶住他妈妈,以防她再激动,怕她再去打杨子齐,也怕她一下接受不能,心脏病复发。
等杨子齐走远,心里沉闷得如同今日雁城的天。
杨子齐走到一处路口,站在红绿灯下,发现阴云密布,雨已经吧哒吧哒往下坠落。
他摇头苦笑,对着天空的乌云说:“这是干嘛,应景啊?”
随后淋着雨在街边走,雨大了他就站在商店门口的屋檐下躲雨,拿眼去看雨从天上倾泄下来,从屋檐顺势流下来,从行人的伞边滚落…
见雨势没有要停的意思,走进了一便利店,买了啤酒,坐在门口座位上等着雨停。
“春天的雨,”杨子齐呢喃,“不是该丝丝如线,绵绵如毛吗?怎么下这么大了?”
“雁城不一样,春天总会下那么几场大雨。”
一旁一老头儿听见他呢喃,接了他的话茬,手里也拿着一啤酒在那喝。
“有什么说法吗?”
“雁城只要开春,阳光就会晒着这雁城的万物一个多星期,泉海又那么大,肯定好多水汽就会蒸发上去,再凝结成水汽……”
老头儿讲了一大堆,继续又讲起雁城的由来,还有泉海的由来,想来是把他当作游客了。
杨子齐笑了,路人都能看出来我不属于这里,是个来了就走的游客。
他恍然想起,他跟谭易已经10来天没见过面,没说过话了。
那10来天里,雁城还真的是,日日大晴天。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