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易跟他妈妈回了家,谭妈妈交代恩雨回酒店去陪她的父母,明天带他们游雁城。
恩雨走后,谭妈妈脸色重得像一块黑铁,坐在沙发里一言不发。
谭易拿了药,倒了杯水过来,放在他妈妈面前:“妈,吃药。”
谭妈妈没动,继续盯着自己的脚,调整着自己的思维和呼吸。
她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似是一记重拳,打在她惯有的认知上。
她从来就没想到过这种事会发生在她们家里,气得发慌,把一切怪罪在刚刚那小子身上:
“是不是他招惹的你?我先前就听说过他们这种人,到处祸害人,为什么会祸害到你身上?你没跟他有什么对吧!”
谭易皱了眉,他不愿意听他妈妈说杨子齐那么多坏话,将水和药朝她移进了些:“你先吃药。”
“你跟他到底有没有关系!”
谭妈妈扯着嗓子质问他,将杯子拿起来扔地上一摔,水和玻璃渣碎了一地。
“有。”
谭易上前捡起玻璃碎片,丢进垃圾桶。
“你…”谭妈妈捂着胸口,呼吸急促,“我…”
谭易倒了新的水,上前顺着她的气,她眨巴着眼,呼吸非常难受,喉咙嘶哑着问他:“为什么?好好的不好吗?我不怕别人说我儿子贪玩…没有本事…不结婚找不到老婆,但是…”
谭妈妈哭出声来:“人家要是说,我!祝清方!生了个同性恋,我要怎么面对?怎么有脸说…”
她努力推开安慰着她的谭易,站了起来,指着他脑袋,尖声尖气:“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妈?”谭易抬手握住她颤抖的手,“我不是同性恋,我只是…”垂眼低了头,“试试…”
“啊?”
“我只是…玩玩儿。”
谭易将水和药再次递给了她。
谭妈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像是什么落了地,得到了一种她想要的慰藉,让她极力的去相信,他真的只是贪玩,
遂接过药来吃了下去,慢慢调整了呼吸,问他:“真的只是玩玩儿?”
“嗯…”谭易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甲仿佛都要插进肉里,努力展开眉眼,“你别生气了,我答应了和恩雨结婚,就不食言。”
谭妈妈这才放下,露出微薄的笑容:“那就好,你真的是太胡闹了,什么不好玩儿,玩儿这些,结了婚就好了,收了心,就不会这么乱来了…”
谭易等他妈妈回了自己房间休息,才回到自己的屋里,躺床上发起了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见天花板在眼前收缩。
眨了眨眼,天旋地转,天花板收缩完,四周墙壁也开始收缩,将他慢慢挤压进去,一起收缩。
全身开始隐隐作痛,先是肌肉,再是骨头,最后是心脏。
最后痛极了,难忍得发出了呻·吟声,猛地一惊,发现自己平平安安地躺在自己床上,一动不动,天花板和四周的墙壁也都静默如初。
“怎么了?难受吗?”
他听见有人在问他,想努力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他只能看见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他的头顶。
“是跟我玩玩儿吗?原来是这样啊…”
为什么我看不清你,你是来质问我的吗?
那黑影缓缓朝他压了过来。
“好玩儿吗?谭易,觉得好玩儿吗?”
你在哪?出来啊,别这么跟我说话…
黑影离他越来越近,惊吓出了一身冷汗,醒了过来。
听见自己呼吸和心跳后,才知道自己遭了梦魇。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间,慢吞吞起身,发现已经天黑,打开手机看,已经凌晨三点。
雨还在下,他盯着屏幕半天,找出杨子齐的电话,呆楞了几分钟,还是拨了出去。
心里想着他接了自己说什么话,不接自己要不要去找他,一切都还是要有个结果。
嘟……嘟……嘟……
“喂?”
杨子齐接了电话,语气平缓,声音让谭易内心冷了冷,不过比起刚刚自己梦魇里的声音,已经很好听了。
“说话。”那头不耐烦。
“你在哪里?”
“外面。”
“不回家吗?”
那边沉默半响,嗤笑一声:“哪个家?以后就是你们婚房了吧,要我把我的东西拿走吗?不过我懒得拿,你自己扔吧。对了,你送我的红包…”
电话那头停止了说话,一分钟后再次传来声音:“就当我送你们的随礼吧,还有,你这几天要照顾你妈妈和你未婚妻对吗?那你…就过几天再回去吧,至少三天。”
杨子齐挂了电话,接电话的手抖得厉害。
他坐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门前已经有6个小时了,虽然是初春,晚上也是几度的温度。
啤酒喝完,摆了一桌子易拉罐,还是冷。
来来往往买酒喝的人看见他在那喝酒,都会坐他旁边一起喝一杯。
他们抱怨自己的生活,抱怨自己的工作,抱怨别人的错处,抱怨社会环境,抱怨这个世界的不公平。
就是不抱怨自己的过错,不抱怨自己的选择,不抱怨自己既然能力不够就不要去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还不回去?”
便利店夜班小哥走出门来抽烟。
“马上就回去了。”
杨子齐喝完最后一罐啤酒,用手捏了捏,让它倒在白色的桌面上,展现出不同的姿态。
或躺或斜或立,便利店的灯箱照在这些揉变形了的易拉罐上,易拉罐金属表面将那彩色标识反射出不同的图案,像是万花筒。
“失恋还是是业?”
小哥吐了烟,漫不经心一问。
“失去自我。”
杨子齐笑说,站起身,抖动自己的双腿。
“霍…你这个更个吓人,怪不得在这发愁了。”
“是啊,要找回来可难了。”
杨子齐将手搓了搓装进裤兜里,准备走。
“其实也不难,”小哥站起来将抽完的烟头弹了出去,吐出最后一口烟,“离让你失去自我的东西远一点。”
杨子齐被他的烟熏得有些咳嗽,咳了两声,笑着跟他说:“走了。”
“等等。”小哥走进便利店,门叮玲响了响,拿了一把伞给他,“估计要下到明天。”
“谢了。”
杨子齐接过伞,“啪嗒”打开,抬脚往前。
小哥摆了摆手进了便利店,门口的叮玲声又响了响。
三天后,谭易回到那个家,杨子齐已经不在。
他喊他三天以后回来,他就三天后回来,他知道对方需要空间和时间去解决这件事情带来的东西,跟自己一样。
这样也好,和当日在楼顶说的一样,试试,不行了就分开。
门庭鞋柜子上放着自己给他的钥匙,上面有只黑猫,一旁有张纸条,上面写着:门口这把透明雨伞,帮我还给芳草街便利店的一位卷发小哥。
他脱鞋进屋,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他身上的味道都还在这个空间里,仿佛他没走远,会突然从卧室跑出来,或者浴室洗了澡出来问他:“回来了?”
床头柜的那个红包还在,衣柜里他给他买的衣服也还在,一起买的窗帘还在,喝水的杯子还在,他买的游戏机和游戏碟还在,电脑里工作的一切还在,那等待着下次一起看的电影也还在。
还有游戏…
他打开游戏,《我的世界》说好一起建的家园他一直没有时间跟他一起建完。
他点进去看,发现城堡已经建好。
有喷泉、有绿树、有牧场、有游泳池、还养了宠物。
城堡外面立了招牌——小齐和小易的家园。
谭易苦涩去笑,操控他的游戏人物在城堡里游走,想起那日在卧室里说:喜欢吗,豪华不豪华,漂亮不漂亮的杨子齐。
腻着声音问他:干嘛,不喜欢啊?的杨子齐。
趴到他身上缠绵的杨子齐…
忽地,他觉得这种记忆很可怕,它根深蒂固,扎在脑子里,依然那么新鲜,动人,且历历在目,接踵闯入脑海,那般清晰。
耳畔响起那句话:那你可要小心了,算命的说我惯会蛊惑人心。
他看了眼游戏的最后登陆日期,今天早上8点,一小时以前?
距离上次玩游戏的时间,56个小时?!
他让他这三天不要回来就是为了把这个城堡给建好?
刚刚才走的吗?
谭易快速起身,出门开了车,往车站狂奔。查了下8点以后到C市的动车,10点10分。
踩了油门,快速开到了车站。
去找10点10分那趟车的检票口是哪里,径直往检票站口跑过去。
那边人流已经慢慢往里走,他举着眼睛一个一个的辨认。
心里暗想:还能赶上吗?见到他又能对他说些什么?
泄了气,说了那么过份的话不是吗?
正要转身走,被人拍了拍肩膀,他一转头又看见杨子齐的那张笑脸,心里一喜,遂又见他熬了夜的黑眼圈,没有刮的胡渣子,还有疲惫不堪的面容。
“找我吗?”
杨子齐笑着问他,说完咳了几声。
“感冒了?”
谭易听他说话提不上气,关心问。
“没有,喉咙痒。”
“我看到了,你建的城堡。”
“是我们一起建的。”
“我没有建多少。”
杨子齐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皱了眉头,耐着性子问:“好看吗?”
“好看。”
“那就好。”
“……”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检票口快关了。”
杨子齐带着点提示问他,又咳嗽了几声,望了眼那边零星最后进检票口的几个人,似乎在等待谭易最后跟他说句什么话,好显得他们这段关系并不是那么不值得被铭记。
“你…保重。”
谭易这三个字说得艰难。
杨子齐有些失望,眼神在他身上游走了会儿笑说:“你也保重。”
随后提着包进了检票口,那个包还是当时他第一次来客栈带的包,像是什么都没有带走,什么都没有留下。
转身对着谭易挥了挥手,笑容还是那个笑容,连嘴角的肉窝都在最后离去的时候毫不吝啬地展现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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