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阿桂出门来,坐在月桂树下继续学习。
他抬头往何景明的房间望了一眼,似乎想见他能从房间走出来,不过想想他坐车累了一天,应该早早休息了才是。
埋头翻看一本书《万物既伟大又渺小》。何景明上次问他是不是很喜欢看书,就拿了些书来。
司机小哥倒是下楼来看见了他,走到他身边去:“我能坐会儿吗?”
“你坐。”
阿桂疑惑,旁边那么多凳子不坐,坐在他旁边,见他笑得稀奇,猜测他是不是有话要说。
司机小哥坐下点了跟烟,拿眼去扫阿桂的脸,仔细得紧,不想错过一点点细节,让阿桂极其不自在。
阿桂抬眼直视他,见他嘴角依旧挂着奇怪的笑,那笑偏向一边,左脸有刀疤的那一边。
“觉得恐怖?”
司机小哥见他盯着自己的疤,摸了摸左脸。
“还好。”阿桂说得真心实意。
“是吗?”
司机小哥笑了笑,左手夹着烟,将手肘柱在桌上,右手往他那边慢慢移动。
嘴上说:“10几岁的时候跟我舅舅出来混,以为混社会有趣,结果只换来这道疤。”
阿桂听他说,低头见他手掌往自己放在桌上的手肘上攀,他对这种气氛让他感到怪异和不适,于是皱了眉眼。
见他的手掌越攀越往上,快要攀到他的下巴,厌恶地往后仰了仰:“做什么?”
司机小哥见他嫌弃,窘迫一笑:“啊,看来不是谁都可以。”
收了手站起身,先是有所疑虑,细细观察他的样貌神态,怪笑还是没消失,倒是多了份憎恨的意味。
阿桂见他慢吞吞往自己房间走,才收了那股厌恶感,开始看那本书。
何景明在房间打了电话走下楼,先是见那陌生人跟阿桂说了什么,两个人擦肩而过,从这陌生人身上感受到一种不善,多留意了他一眼。
“那人找你说什么?”
何景明来到阿桂跟前坐在他身旁。
“说他脸上那道疤的由来。”
阿桂见他来,心情好了些。
“看着不太像好人,”何景明坐他旁边伸手搂他的肩膀,身子前倾,“看书呢?”
“你不休息吗?”
“舍不得。”
司机小哥上楼来,站在走廊上看见何景明放在阿桂肩膀上的手,手上的手表价值不菲,被搂着的人脸上呈现出的喜悦跟刚刚对自己的差别巨大,想了想,哼笑出声。
“对了,英格兰在哪?”
阿桂书已经看了一大半,这本书写的是英格兰乡村,关于动物,兽医,人之间的美好生活。
何景明收回楼着他肩的手,拿手机打开地图,找了找,食指和大拇指将地图扩大,递到他面前:
“这里,离我们大约8000多公里,坐飞机需要20多个小时。”指头滑动地图,“我们现在在这里。”
“你去过吗?”
“只在伦敦待过,你想去看看吗?我们有空可以一起去。”
“还好。”
“我们家阿桂好像不喜欢远行。”
何景明趴桌上,偏头微笑看他。
“不太喜欢,你很喜欢吗?”
“挺喜欢的,有时候在自己的城市生活太久了,就会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尽管在自己城市是一群人生活在一起,去别的地方是看另一群人生活在一起,但是心境却会不同,会暂时忘却一些不愉快。”
何景明拿眼看向那青色夜空,悠悠然说:
“有人说旅行就像无数个圈,圈里圈外的跑,到底是另一个圈内的东西有趣呢,还是说跑出自己圈子的时候感受到了轻松自由呢?说不好。”
“能出去的自由?”阿桂听他说完想了想,顺他的目光看向天空,“我喜欢看蓝天,它出现的时候,不只是很广阔,也很干净明亮。也喜欢阳光,温暖又能带来力量,只要有它们的地方我就觉得挺好,这两样东西,好像世界每个地方都有,所以去哪里,好像都一样。”
“确实都有,还不需要花钱,而且人人都能拥有。”
“呵呵,杨大姐常说,免费的都是好的。”
“有时候免费的另一层含义是…”何景明拿手轻抬阿桂的下巴,“无价之宝。”
……
第二天周六,阿桂答应带王念念去玩滑草,去跟谭易请下午的假。
“下午有个团要来可能有点忙。”
谭易皱着眉抽烟,查了查客栈预定单。
“那我早上去,中午回来。”
“可以,中午12点以前回来就行。”
阿桂请完假,上楼来敲何景明的门。
何景明正刷完牙,开门:“早。”
“早,你下午就走对吗?”
“对啊,怎么了?”
“要不要去玩儿滑草?”
“好,你等我一下。”
何景明进屋收拾,阿桂等在外面,隔壁梁笙华出门来。
“梁叔早,”阿桂礼貌问候,“客栈住得习惯吗?”
“挺好,”梁笙华拄着拐杖,一脸的精神,“你要出去?”
“带念念去玩滑草,你吃早饭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端上来?”
“不了,我自己下去吃,人越老越是要动弹。”
梁笙华笑着摆了摆手,往楼下走。
何景明收拾完出来:“跟谁说话呢。”
“梁叔,我以前就是给他当保镖。”
何景明一听,眼神往楼下望过去。
见那人背影很精神,手上虽然柱了拐杖,但腿脚力量还在,根本没怎么用上,衣着也很讲究。
留意了些时间,直到王念念在下面喊他们:“爸爸,快点儿!”
阿桂去厨房给何景明拿了面包:“将就吃点吧,我们尽快玩了就回来。”
何景明将面包叼在嘴里,跟他们一路跑上山坡。
向阳的山坡绿草如茵,幽幽的绿地里开出许多小白花,在微风的照拂下,王念念高兴地说:
“你看,跳着舞呢。”
他们找到一处短草坡地,阿桂和王念念拿着草编的滑垫,从山顶往下滑,来回好几趟。
何景明坐在一旁瞧着,感觉他们一路跑上来休息也不休息就开始玩,感叹自己体力精力都不行了。
正惆怅呢,见阿桂拿着草垫上来问他:“你不玩儿吗?”
“我?”何景明连连摆手,“我都多大了。”
“多大了?”阿桂问他。
“快36了。”
“所以不能玩儿了?”
“也不是。”何景明想起自己小时候被带着去鸣沙山玩滑沙,不知道这个滑草好不好玩,见阿桂开心期待等候,只好说,“我试试吧。”
拿草垫过来,坐上去调整了位置,滑下去的时候内心一紧,顿时就后悔了,怕掌握不住翻车,要是摔个狗吃屎可就窘了。
王念念上坡来把她的草垫给了阿桂,喘着气:“我休息会儿,每次滑的时候好玩,爬上来太累了。”
阿桂接过草垫,坐在上面笑说:“那爸爸可不管你了。”
说完就往下滑,他比王念念还喜欢玩这个游戏,不但有速度,还觉得很畅快。
你高喊一声,马上就能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到了耳朵旁,就像你造了个声音在前面,自己又穿过了它,奇妙不可言。
何景明在前头紧张地滑,听见阿桂后面快速跟上来,嘴里酣畅:“哦嚯嚯~”
转头看他笑得畅快,想说算了,让它去吧,放下心里的紧张,任由那自然的速度往下滑。
不得不说好玩是好玩,就是快到缓冲带的时候没刹住车,也没摔个狗吃屎,只是往右边摔,滚了一圈。
阿桂见他摔跤,忙跑过去,见他趴在地上的姿势像蜗牛一样很滑稽,憋着笑问他:“没事吧?”
“没事。”何景明背对着他,调整着自己尴尬窘迫的心情,转头对他笑,“还是不适合我玩,老了。”
“哈哈…”
阿桂见他脸上的不自在,身上全是草,本来憋着的笑没忍住,一股脑笑出好些声音气泡,在何景明周围纷纷破掉。
何景明理了理自己脸上的草,想坐起来,结果起来的力点没掌握住,左脚绊着右脚又摔了下去,抬头见阿桂捂着肚子笑得更欢脱,
心里使了个坏,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往自己身上那么一拉。
阿桂衣袖被力一扯,衣领子受力,露出大半肩膀,人被紧紧抱在了怀里。
“敢笑我,”何景明装作生气,“让你也摔一跤。”
“我可不怕。”
阿桂在他怀里自在欢笑。
何景明的手触碰到了阿桂的肩膀,自然地、顺手地在他锁骨处抹了一道,这种猝不及防的肌肤接触,传来一阵舒服的触感。
发现阿桂整个上半身都在他身上,内心起来一阵热流,忙收了手,躺平去看天。
阿桂见他松了箍住自己的手,从他身上移下来躺着说:“今天的天就很蓝。”
“是啊…很蓝。”
王念念见他们躺在地上发呆半天不上来,大声喊:“爸爸?不玩了吗?”
“玩啊。”
阿桂起身,拿着草垫跟王念念两个继续乐此不彼地滑下来,跑上去。
何景明就坐看他们来回跑,同时在感受刚刚那阵无意的触碰,总是让他忍不住往更深的地方去想。
到点儿,阿桂和王念念玩儿出一身汗,仍然觉得意犹未尽。
往下走的时候,阿桂只好无奈地对着王念念说:“下次不忙的时候,我们再来,玩儿个一天。”
“玩儿一天?真夸张。”
何景明无法想象这么简单累人的游戏能玩一天是什么样。
“他老了,玩不了,”阿桂眼睛瞄着何景明,侧身弯腰对着王念念悄悄说,“也无法理解这种游戏的乐趣。”
“阿桂,”何景明听得他的嘲讽,倒是想起什么来,笑意未明,等阿桂直起身在他耳边悄声说,“我也有个可以玩儿一天的游戏,你想不想玩儿?”
“好玩儿吗?”
阿桂有点儿兴趣。
“好玩儿,不过…”何景明笑出了那种无法言语的、还带着点儿报复的意味,“你可能就像今天的我一样受不了,到时候可别怪我。”
“怪你?”
阿桂没能想到他说的游戏是个什么内容,不过看他笑容,猜测可能不是什么好游戏。
不知道是不是风吹来的关系,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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